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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再玩一下吧,小孩子爱玩。”凌越笑道。
程青墨皱了皱眉:“等一下陆阿姨该回来了,她今天在外面吃,所以嘱咐了我不用做晚饭。但是你回来这么早,我又不做晚饭,这不太好。”她和凌越的关系也算是朋友了,所以并不把他当雇主看,这种算盘也说得出口。
“那你就做饭吧,反正有菜在冰箱里。我陪她玩一会。”
微微立即冲妈妈点了两下头。
程青墨无奈:“那你等一下帮我跟你妈妈解释啊,我可不开这个口。”
“好好好。”微微脸上笑开了花,立即伸手去推妈妈进厨房。程青墨还没走远,已经听到微微说“我可以看电视吗”,凌越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更加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去厨房取出围裙,一边嘱咐了一句“不可以看太久电视哦”,微微自然是答应的。这个小孩子很乖,如果跟她说好了只能看半个小时电视,她一定不会多看一分钟。
微微任性的时候太少,所以她今天这么任性,也很难得。大约是从来没有爸爸,而程豫跟她并不亲近,所以微微第一次觉得像是有了个父亲。她喜欢凌越,也让程青墨觉得诧异,印象里微微从来不怎么喜欢她身边的男性——她以前在一个单亲父亲家里做过工,因为微微提了几次希望她早点下班,她就从善如流,最后在那位单亲父亲相亲成功之后,她就放弃了那份工作。
程青墨无法为自己的工作定性,微微每次家长填单的时候,在填父母工作和父母情况上从来不跟她商量,后来她问过一次,微微也很诚实地回答:“我抄了我同桌的答案。”她那个同桌父母亲都是个体户。至于父亲,程青墨让微微每次写的,都是程豫。程青墨对于只能这样让自己在纸上****的行为也无力去改变什么,毕竟谁都有虚荣心,如果真的要微微承认,她是一个保姆生下来的私生女,那该是多么难堪?她还没有十岁,程青墨不愿意让她在异样的目光中长大。
人在专注家务事的时候反而心无旁骛,程青墨就忍不住想了很多。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无能为力,没有准生证,没有结婚证,没办法生微微下来,她是在一个退休的接生婆那里把孩子硬生生下来的。但是她才二十岁不到,想要抛弃这个孩子,可是那小孩子刚开始哭得响亮,洗掉血迹被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居然冲她笑了。那么小一个孩子哪里懂笑的意思啊?什么也不懂,也不懂伤心,也不懂抛弃。她怎么能教会她,世界上第一件事就是抛弃呢?
所以她就把她生了下来,养在身边,叫作“微微”这样一个名字。因为她对她笑了,她是她生命力的慰藉。
一开始,她留住微微不肯打掉,只是因为希望那个人回头。她念书不好,只考取了卫校,然后结识了他,却是悲剧开始。他不肯继续跟她在一起,抛弃了她,她学会了这个世界里“抛弃”这个词语的含义,深切体会,切肤之痛。她以为怀孕了他就会回头,没想到他早就远走,哪里还肯看顾她呢?她不肯理解,不肯退让,怀着恨意闹了一场,谁知道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他和他妻子之间感情颇多问题,所以他失去了他妻子肚子里他的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孩子,她的微微却不是。年少轻狂一场错错错,莫莫莫。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程青墨盼望他能来看看自己。可是她等来了他的妻子,那个女人面色惨白,身体也很不好,对着她什么也没有说,就是摸了摸她的肚皮,然后对她笑了笑。程青墨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是她不相信,她很难相信那个也曾经对自己体贴入微、绅士风度的男人只是一场虚无!一场虚无!
多么惨痛,她被骗走了感情。他却以为她要的只是钱而已,他是提供过她优渥的物质生活,但是,她总是傻到以为那只是感情的表达。他对她可没有什么感情的表达,有的也只是感情的代替发泄罢了。罢了。
最后他待她也是不薄的——不薄的是钞票。一叠现款,还有一张随她填写的支票,还有一张银行卡,只是不再是他信用卡的副卡,是里面固定金额的储蓄卡,想来里面的金额也不低。似乎他看扁了她的想象力,似乎她能写出来一个数字后面的0的位数,并不能够让他一无所有。是啊,其实就算她写了一亿,对于他而言也只会觉得是有些多、却没什么大问题的赡养费吧?她什么也没有填上去,只是拿走了那些现金和那张卡。
程青墨拿走了他的钱,是想要去打胎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个成型的小孩子只能引产,可是那样不就是犯了杀人罪?左思右想,程青墨就带着孩子离开了医院。他竟然没有找过她,一次也没有,任由她一个人,死也好,活也好,竟然是不关他的事。
那时候程青墨二十岁了,被父母扫地出门,在强烈的孕吐和营养不良中过了生日。她硬生生把孩子生了下来,想要回家,可是无家可归。想丢下手中的孩子,却发现,那已经是她仅有的温暖。往事不堪回首,她早就不会再一想起来便要哭泣了,如今也可以知道,过去的自己做错了多么多,她是多么后悔当年的决定。
可是再如何,她竟然也从不后悔有了微微。她又找到了程豫。其实带微微也并不辛苦,毕竟她有钱。就这样,靠那笔钱,微微念的幼儿园很不错,即使她是个连户口都没有的黑户小孩,也上了一开始就配有外教的幼儿园。小学也是很顺利的,微微在小学入学考试中成绩很好,尤其是英文,让她本来在为那笔付给幼儿园的钱暗暗肉疼,却一瞬间觉得物超所值了。也不过就是几个分数,她对此要求不高,可是她成绩不好,读书太少,才会误入歧途,她总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未来也是个不入流的职校生。
是啊,生活哪有那么艰难?这么回忆的时候,程青墨在生活中训练出来的刀工也依然健在,运刀如飞,切出整齐的土豆丝,也没有一个失神就切到手。她是一个妈妈,哪有为回忆失神的道理呢?她早就不在意了,现在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女儿和未来的人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