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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青墨似乎毫不在意,擦了擦眼泪,还凶狠地瞪了凌越一眼,就伸手拉住女儿的手:“来,微微,我们回家了。”
“去我家里玩一下吗?”凌越有些客气地对微微说道。他有些喜欢这个小丫头,笑起来的时候真的甜甜的,就像是她的名字——微微。
微微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几乎是同时,程青墨沉下了脸。微微有些不安地看着妈妈:“妈妈,我……我们就去玩一小下好不好?”
她几乎没有去过除了自己舅舅之外的成年男性家中,对于这个一开始就愿意应承是自己爸爸的人,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爸爸,她已经产生了亲近感。程唯不讨厌凌越,一点也不讨厌,在妈妈的叙述里,他是一个有些冷淡的人,可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冷淡,还很会逗小孩子玩,会跟小孩子要好的大人,都不是坏人吧?
程青墨沉默了一下,却是不好拒绝女儿。微微很懂事,从来不提任何物质上面的要求,知道自己家里负担不起。即使以前程豫给出丰厚的红包,算是补贴她们母女的意思,只要程青墨一个眼神,微微也从来都不会要的,两只小手背在背后一个劲地摇头,抿紧嘴巴,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十分可爱,又让程青墨觉得心酸——自己什么都满足不了她。所以在“就玩一下”的要求上,程青墨也从来没有逆着微微,她想在同学家呆多晚都没有关系。可就是这样,微微也从来没有在别人家玩到超过晚上九点,因为怕她来接自己不安全。
所以程青墨无法拒绝女儿了,女儿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里面像含着一汪水,千山万水都在那双眼睛里,就像是多年前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眼睛也是深深的,那是一双比女儿还要水雾迷蒙的眼睛,过了很久,程青墨才明白那是一双桃花眼。他说:“不如你跟我一起吧。”程青墨就无法拒绝,无法拒绝,才会有终生的遗憾和痛恨。
其实在这里回忆从前,毫无道理。可是凌越那次说起了自己的事,她便抑制不住地去想自己的以前。以前也终于全部都是了断的了,她现在有微微了。微微……
凌越倒是有些意外程唯对自己的亲近,当机立断,把微微从地上抱了起来,微微惊呼了一声,还很少被人这样抱起来过,舅舅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子,所以跟她从不亲近,而凌越比她舅舅要高出半个头了,把她抱离地的时候吓得她尖叫起来,他哈哈大笑:“走咯!”微微适应了那个高度之后就哈哈大笑起来,又笑又叫地趴在凌越背上,十分高兴。
看程青墨脸色不定地站在那里,凌越直接伸手捉住她的手肘:“走吧!”程青墨只来得及“哎”了一声,就被他拖着走了,他见她动作有些不稳,便站定等她,手却没有松,程青墨一个踉跄,整个人撞在凌越身上。
凌越还抱着微微,用另一侧承受住了程青墨的人,然后腾出原本握住她胳膊的那一只手来扶住了程青墨的肩,倒是一愣,程青墨整个人就瘦小,没想到肩部更是骨头都要突出来了。程青墨很自然地往后一缩,凌越便缩回了手。
“咯咯咯……”微微大声笑了起来,“妈妈也想要抱抱!”
程青墨脸腾地红了:“你胡说什么!程唯小朋友,回去想吃竹板炒肉是不是?”竹板炒肉是打屁屁的意思。
微微脸立刻垮了下来,偷偷看了一眼凌越,他脸上是一种玩味一般似有似无的笑意,微微顿时胆子大了起来,对妈妈做了一个鬼脸。
程青墨无奈,只能跟着凌越又走回他家。
微微似乎很喜欢凌越的家,什么都新奇。明明程豫的经济状况比凌越好一百倍,在北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也买了一百四十平的房子,全套简单欧式装修,家具一例都是好牌子的。凌越这个教师公寓,算是他借住的,基础设施也是不知道几任老师都用过,虽不算破旧,但也是老款了。桌子沙发等是前人留下的,他住的时候打扫了一遍,程青墨来了以后又帮着每周打扫了一次。明明是个陈旧的地方,但微微却很喜欢。
她对书架尤其好奇:“为什么凌老师你喜欢看这些书?”许多的生物学英文原著,大部头一本一本摆在上面,随便一本都一副可以当武器的样子。
凌越想了想,抽出一本基础教材,不算很厚,把他放在自己腿上,就坐在一旁的深灰色单人沙发里,把微微拉到身边来:“喏,给你看看。”这书还是他自己上学时用的,上面画了许多图片,然后附有生物学专有名词的拉丁文,都是当初他背过的,现在安排自己的学生也要背。他毕业之后很多书都不在了,只是有一些觉得颇有纪念意义,便放在手头。
“舅舅和妈妈都不看这些,他们喜欢看张爱玲。”
程青墨端茶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头上三条黑线,凶狠地看了一眼微微,微微对她又是吐了吐舌头,她无奈。
凌越看得好笑,脸上不动声色:“嗯,原来你妈妈喜欢张爱玲。”
程青墨含着一口老血,也淡定地出卖救命恩人堂哥先生:“哪有,我一向都只看霍金啊,莎士比亚啊。明明是程豫喜欢看张爱玲。”
“哦。”凌越作恍然大悟状,程青墨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嗯……程唯小朋友,你上来你玩过了,我们差不多可以回家了。”
微微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凌越也不知道这个小朋友为什么会对自己亲近,但是他十分开心,这是第一个对他感情好些的小孩子。
凌越素来不是十分讨小孩子喜欢的。大学时候舅舅的女儿,他的小表姐结婚,他没有参加,后来生了儿子,他正好回家,就顺道去看了一眼。小伙子老实不客气,冲着他就尿了半身。凌越十分无奈,小表姐还很开心地笑:“我儿子真出息了,要尿就尿清华的高材生。”
那时候,他这个高材生的身份,已经像是一个笑话,只是他还浑然不觉。
微微却是第一个对他友善的小女孩,凌越甚至觉得心脏像被什么填满了,满满的,想把这个小女孩罩在羽翼之下,呵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