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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爱他。”我陈述着,“可是你和他一样,你们不相爱,却离不开彼此。”
我说得太抽象,瞿歆媛松开自己挑起来的眉,语气不屑道:“是啊,是啊。事到如今,迟曦来的公司大多数我都有一定股份。虽然法律对我们这类人实在不具备什么约束力——我们看起来像良民吗?”她打个哈哈,“但势力是有约束力的。他提出来的意见,我从来不会反对,所以我的股份就像是他的股份。但是我能想到的风险考量比他远太多了。他在生意上胆子够大,但是到底是男人,一点也不心细。我过早插手了他的一切,他想除掉我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所以我们在表面上保持了情人关系。我想这个答案,对于你而言已经够了。你只需要知道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就可以了。”她摊摊手,“不需要介意太多。你以为成功男人的背后必然有一个女人吗?哪里,背后是必然有一群女人。”
她说笑话,我就忍不住笑了笑:“是吗?”
“那么你爱他吗?我想,你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别再跟他赌气了。他很少对女人这么有耐性。久了,我也会不肯定了。”瞿歆媛淡淡道,指了指电话机,那动作代表她认为自己已经解决了所有一切。
我摇摇头:“我想要一个人清净一下。”
她懒得再说什么,耸耸肩:“那看电视吧。”
我换台看到本市深夜新闻,居然在重播白天的消息,是来自市一中的喜报。我反应过来:“最近是不是高考了?”
“高……考?”瞿歆媛比我更加茫然。
我们对视片刻,默默都笑了起来。她撑着头,指尖还夹住一根烟,烟雾飘渺中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是,真好笑。
我们活在外太空有一百年了吧。我转过去看着电视,如果我正常读书,我也会去参加高考的吧?可是它已经是与我最无关的一件事情了。听起来,“高考”两个字好像什么神话传说,人人都知道有那么个故事,却听听就过耳忘了。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本市高考保送生和状元的名单,原来成绩都已经出来了。我看到保送生的名单,全国生物竞赛一等奖得主的名字赫然在目,是我从小到大一贯都熟悉的名字。他真的前途无量,终于是要成为所有人追赶莫及、仰望不到的那颗明星了。
我想我离开凌越,是我所做的最对的决定。即使我掩面哭泣,即使我痛不欲生……但其实这些都没有发生。我活得好好的,为另外一个男人受了点伤,躲在他情妇的家里休养生息。而他也接受了高考保送,离我越来越远。这都是对的,很对。
出事那天晚上下着很大的雨,瞿歆媛接了个电话以后便很严肃,让保姆先休假,付了一个月的钱,立即打电话通知相熟的外国医生,换了一身简便的黑衬衫加黑色长裤,像穿夜行衣,然后就一直在电话机旁守着。
她神色紧张,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也不可能睡着,就坐在沙发上陪她等,两个人对视一会,她也不能抽烟,但就更心烦。两个人心里都是慌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唯有沉默相对。
保姆离开前烧了七八个保暖瓶的热水,还放了两只茶壶的凉开水在那里,保证随时都有热水、温水使用。
迟曦来被人扶了进来,瞿歆媛很冷静,和几个人一起把他迅速弄到了床上。我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就帮手准备热水。外国医生一直在待命,赶过来也很快。迟曦来身上的伤很多,脚上有两颗子弹,都在右脚大腿上,背上擦伤不计其数,左手手腕骨折,他估计有三根肋骨断了,人还很清醒,眼神精明,一直扛着,打了麻药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医生动作很快,让我帮着打下手。迟曦来流的血不少,伤口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身上伤太多,处理起来也就没那么容易。血腥味呛得人欲呕,我戴上医用手套,用双氧水消毒之后帮医生递器具。瞿歆媛的房子已经不算简陋,但始终比不上正规手术室。医生也有些紧张,跟我语言又不是很通,只好靠手势叫我递东西。迟曦来身上光是需要缝针的伤口就有七八处,不过最紧要是要将子弹取出来。
医生手速飞快,熟练地切开伤口,将子弹挖出来。浓稠的血液流得到处都是,他原先就准备了血浆,便要给迟曦来输血。他伤得委实不轻。
“到底是怎么回事?电话里也没有说清楚。”我听见外面的动静,是瞿歆媛把送他回来的小弟拉到一边询问。
“瞿姐,是老二,他背叛了老大。本来就只是抢地盘的事情,可是钱哥那边的人早就盯上老大的生意了,眼红。上次条子居然是老二通知的,弄到了蓝特酒吧。现在蓝特酒吧已经废了,老大本来一向不许别人动那里的,后来又转手给了薇薇姐,就更没什么人去查了。可是有人偷偷在那里放了毒品。所以酒吧查封,我们的人都进局子了,弄也弄不出来,只能弃车保帅了。现在老大已经被通缉了,老二把证据捅出来了……老大这回只怕翻身很难。”
“老幺,”瞿歆媛皱起眉,“老二往常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为什么?一点点利益就可以叫你们把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背叛了吗?”
那个老幺的孩子红了眼睛:“瞿姐,不是我要说什么,老二心里对你那点心思,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争女人争成这样。但这件事是老二不对,我们兄弟几个以后见到了他也是直接上刀子没说了……”
瞿歆媛气得挑眉冷笑:“老幺,你倒是说说明白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应该为了你们兄弟几个就卖身么?你为什么不觉得老二打你们老大的女人的主意有问题,反而觉得应该牺牲我去满足他,保住你们兄弟几个的和谐生活?你们倒是很重感情,倒真是不希望为了一个女人离间彼此,也不想就此真的向老二动手。可是今天老二已经先向来哥下手了,不要告诉我,他真是为了我,那种理由也就骗骗你这样的小孩子差不多了。我告诉你,老二的贼心早就有了,你来哥告诉我,用人不疑,如果我当初就下了狠手,就不会有今天的不可收拾了。既然如此,还能说什么呢?现在……”
老幺一怔,低下头:“瞿姐,对不起,我……”
我这边手术已经基本结束,那外国佬医生满头的细汗,他妈的体味都重了一倍,估计他也很紧张,但此时蓝色眼珠子却已经放松下来。我知道没什么问题了。他在房间里的卫生间洗过手走出去,对瞿歆媛点了点头,瞿歆媛给他开了一张支票,他拿过走了。
“别说了。”瞿歆媛口气越发寒冷,“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现在道不道歉都不重要了。要紧的是怎么办。不管怎样,你把你们的护照准备好,我和海关的人联系一下,如果我们正规路数走不了,就准备从深圳找蛇头出去吧。那样得吃苦头,你先通知老三、老四准备应该要的东西。找蛇头也先找住,不要去找原来就相熟那几个,找这边本地做事的,多给些钱也就是了。北方那几个过来的都靠不住,都是长期往来的,没准他们就会跟老二通风报信。”
“我知道了。”
瞿歆媛犹犹豫豫看了我一眼,我明白她的意思,冲她点头:“这里我看着就行了。我身手不算很差,你们再派几个人过来就好。”
瞿歆媛点头:“好妹子,就交给你了。”说完就和那小混混匆匆走了。
我撩起窗帘看了一眼外面昏天黑地的世界,一瞬间大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彷佛是世界末日即将来到。
是要变天了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