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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风刚才就没怎么喝酒,他还憋着要清醒着一会儿跟李涵说话呢,所以李涵这么一说,他当时就站起来了,拿着筷子假装敲击着,似乎在斟酌词句似的,而实际上,是在想该剽窃谁的诗会比较好。
“来人啊!给本少爷取剑来!”杜风大喝一声,门外下人连忙跑去书房取剑,旋即回来,双手将剑呈上。杜风握剑在手,呛啷一声将剑抽出。只见剑体微微晃动,发出龙鸣之音,隐隐寒光乍现,杜风大笑一声:“既为助兴,有歌无舞岂不无趣?看我舞剑行歌!”
李涵一直含笑默默看着杜风,听到这话,将手一抚:“好!没想到子游还会舞剑,这倒是出乎小王意料!”
杜风放下剑鞘,又拎了一壶酒,离开座位,走到旁边空地,将手里的酒壶高高举起,一道酒线从天而降,落入杜风早已张开的口中。
随后杜风轻喝一声:“此诗名曰宝剑吟!”随即脚下错开,手里宝剑挽了个剑花,就开始舞动起来。
小小的斗室之中,剑光凛凛,寒气逼人,虽然明摆着只是花架子,但是由于速度比较快,也带出了点儿破风之声。只是李涵不知道,就这个花架子,还是前不久杜风才学会的一点儿,还是止小猜教他的,否则杜风哪儿会舞什么剑啊!虽然杜风从前学过点儿擒拿之类的,若说让他拿着刀剑与人对敌,他倒是也不怕,可是那毕竟不好看,全是最为简单直接的劈刺,就像是古龙的小说里写的那种,完全凭速度取胜,而不是像金庸小说里那样一招一式严谨无比了。
“幽人枕宝剑,殷殷夜有声。人言剑化龙,直恐兴风霆;不然愤狂虏,慨然思遐征。取酒起酹剑:至宝当潜形,岂无知君者,时来自施行。一匣有余地,胡为鸣不平?”一首诗念罢,这头杜风手里的剑也停顿了下来,到最后一个字“平”的时候,杜风口气嘬出一声长啸,手里的宝剑顿时停住,却由于紧急刹车的缘故,亦自嗡嗡作响,跟他口中的啸音相合,很有点儿侠客风范。
“好!”李涵首先站了起来,大喊了一声,杜牧和冯鹤娘自然也受到杜风诗里气概的影响,纷纷叫好。
他们都觉得,杜风突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居然一改从前的温文婉约,弄出了这么一首侠义之气的诗来,而且,在此之前,杜牧和冯鹤娘,却是几乎从未听到杜风作诗的啊!但是他们又不知道,杜风不做诗的原因是宋朝诗少词多,幸好还有个陆游可以剽窃,否则杜风今儿还真没什么可作的诗。
可是杜风的表演还没结束,他左手的酒壶可一直没丢掉,这会儿,将酒壶的盖子一揭,直接就将壶里的酒倾囊而出了,看上去很豪迈的样子。不过杜风心里有数,那酒壶里没多少酒了,否则他才不会这么干呢,万一表演砸了,让酒淋了一头,岂不是很尴尬?就是因为酒壶里没多点儿酒了,就算是淋在脸上,不但不会觉得狼狈,反倒还有点儿豪迈的感觉,所以他才故作豪侠之风的。
“好啊好啊!”杜风听着李涵的叫好之声,笑呵呵的把手里的宝剑入鞘放好,回到位子上:“江王是说什么好呢?”
“诗好剑也好!”杜牧也连连叹道:“这首诗颇有点儿与青莲居士的侠客行遥相呼应的味道,的确是好诗!”
就算是冯鹤娘,也不得不佩服杜风的确很有“才”虽然平日里看到他总是疯疯癫癫没个正经,但是似乎只要是需要他正经的时候,他总是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就像是那天在天一阁也是,杜牧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冯鹤娘听了之后,冯鹤娘旁观者清,很清晰的就能看得出这哪儿是杜牧所说的运气啊,明明就是亦步亦趋的布下了一个连环陷阱,就等着李涵一步步的往里走,最终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冯鹤娘有时候很难明白,为什么杜风这么个看似稀里糊涂的家伙,每每到了关键时刻就如有神助,好像老天都站在他那边呢?这个人的心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酒席散了之后,李涵并没有立刻走人,而是拉着杜风的手到后院乘凉。
下人泡了茶上来,俩人就像是聊家常似的,杜风这才将从他如何进入杜府,然后又是如何如何从一个书僮恢复了现在的身份,等等等等,详细的跟李涵讲述了一遍。
李涵听完,愣了半晌,才说:“真是出乎意料啊,没想到子游还有这么一段。不过,你从前是杜牧的书僮,现在是我的侍读,倒似乎还是个书僮的身份!”
杜风也笑着回答:“好像也是,难道我这辈子就是个做书僮的命?”
李涵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喝了口水,李涵又问:“刚才在席间,小王似乎听到你依稀说了一句什么夜观星象,现在四下无人了,你且说来与小王听听。”
杜风抬头望天,看到北斗七星高高挂在天上,煞是明亮耀眼。于是他伸出手,遥指北中天:“江王请看,遥挂中天的那颗星斗,呈微紫之色,那颗就是象征着凡间帝王的紫微星。此刻紫微星淡,周围隐隐有风云涌动,将紫微星的光芒遮去不少。这说明皇上龙体有恙,此时应当已经卧病不起了。”这个是史书上说的,半年多以前,也就是在去年的十一月间,穆宗李恒在打马球的时候突然头晕目眩,居然中风,从此身体一直没有康复,直到去世。不过这个在宫里是知道的,但是杜风一介寒儒,按理是没什么机会知道这些,就算是普通点儿的大臣,也不见得知道这件事。
所以杜风说完,李涵很是吃了一惊。
“会不会是这几日天上云厚风疾,挡住了紫微星的光芒呢?”
杜风微微一笑:“江王非要如此,我也莫可奈何。星象之学不敢说与天气无关,可是这紫微星的光芒日减,却不是一两日之功,早在去年我看看”杜风假装回忆,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去年十一月间,就日渐黯淡”
李涵这才彻底一惊,身体微晃,心里已经确信无疑。就算是杜风知道了李恒身体不太好,也不可能如此准确的说出是从去年十一月开始的。在李涵看来,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杜风的确是从星象上看出来的。
“唔那子游你还看出些什么?”
杜风知道李涵已经信了,于是又抬起手,指着天上:“江王再看,紫微星旁,有一颗小些的星斗,那便是太子。但是,太子的星位不正,且光芒闪耀不定,请恕小人大胆,若是没有外力相助,太子想要登基大统,怕是不易啊!”这就纯粹是胡扯蛋了,杜风在紫微星旁随便找了颗正在闪着的星星,就非将它定为太子。在李涵已经相信了杜风深谙此道的时候,杜风说什么,他也只能相信是什么了。
“那却是为何?”
“江王休要着急,再看看这偏南的位置,还有一颗星斗,此星虽不呈紫光,但是光辉耀眼,且光芒渐盛,甚至从方位而言,有压制太子的命星的趋势。若是小人算的不错,此星才是将来的帝王之星”
李涵听了这话,眉头紧锁,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面,良久不敢出声。
许久之后,他极为小声的说了一句:“这颗星是谁?”
杜风脸上带着点儿神秘的笑容,看了看李涵,却是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李涵心里大致也有点儿数了,只是他不知道他又着了杜风的道儿,杜风根本就是故作神秘,反正答案李涵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故作高深只会让他更加相信而已。
“可是自古兄弟夺位,多伤及无辜”李涵欲言又止。
杜风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走回来之后:“那就要看这颗星的主人意欲如何了!若是他愿意辅佐太子,太子也能登上皇位。可是他若是意欲倾轧中天,只待咳咳,便可睥睨天下。是帮扶一个胸无大志的太子,还是自己排议而出,只在一念之间”
“大胆!”饶是李涵听了心中激荡不已,却也被杜风这句“胸无大志的太子”给震惊了,其最为正常的反应便是拍着桌子阻止杜风继续说下去。
杜风自然省得,于是假装惶恐,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涵面前:“江王恕罪,小人只是依照星象之说,并无逆反之心。”
李涵看了看眼前的杜风,摇摇头,摆了摆手:“起来吧”
“谢江王不罪之恩!”
李涵端起了茶杯,放在唇边,却良久不曾喝下一口,心里矛盾至极。又是被杜风言语引诱,这天下谁人不想得?可是,却又被伦常所限,总觉得有些担忧。这也跟历史上的李涵的性格非常相仿,李涵本就是如此,后世对他的评价也是这样,空有帝王之道却无帝王之才,这帝王之才,其中有很大程度上,也是说古今为帝王者,必须要有足够的手段,如若被那些俗理所限,是成不了大事的。
杜风眼看着李涵犹豫,便想着添把火:“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诗本是几十年后才会出现的,是个叫做唐松的诗人写下来的,这时候杜风自然又是很无耻的剽窃了一把。
可是,这句话却让李涵暗暗心惊。其实原本唐松在这首诗里,原意是说,请你不要再说什么封侯之事了,你哪里知道一个将军成功的背后是踏着千万人的尸骨上来的?可是,这个时候听在李涵的耳朵里,却有了另外一个意思。他觉得这是杜风在善意的提醒他,他作为一个王爷,不能想的只是做个王爷就算结束了,而是要想着整个天下,而成功的背后则是有着血的代价的,所以不要再犹豫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啊!”李涵终于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将杯子重重的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