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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的竹林中所种皆为凤尾竹,凤尾竹因其形状似传说中凤凰之尾而得名,微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宛若妙龄少女在喃喃低述。宁儿拉着我一路小跑,阿离和住持神色紧张的跟在身后,绕过一丛低矮的竹子后,一片空地之上,果见鄂栋带着几个侍卫如临大敌般的正围做一团,中间似有一人衣衫褴褛盘膝而坐,如宁儿形容的那般,枯黄的头发密密遮盖住脸,甚是看不清晰。
鄂栋见宁儿唤来了我,忙命侍卫散开来,随即紧紧护在我的一侧,宁儿倒颇有胆气,挣脱我的手跑上前去,欢喜的道:“伯伯,您不是说认识额娘吗?额娘来了,您快起来啊。”
那人闻言浑身一颤,手脚上沉重的锁链哗啦哗啦响起,他迅速撩起面上散乱的发丝打量了我一眼,又飞速的放下,似乎不愿被人窥见真面目,刻意压低嗓子道:“我只要见你一人,命其他人速速退下。”
我不禁皱起眉头苦思,声音是那样的熟悉,一时我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想了片刻沉声吩咐道:“你们站远一点吧。”
鄂栋担忧的道:“格格,这
我镇定的安慰道:“不打紧,这位先生既能凭一面之缘而断定宁儿是我的孩子,想必与我甚有渊源,再者,这是我广西定南王府的地盘,他若当真存了不利于我的念头。想也逃脱不了桂林。”
那人“哈哈哈哈”仰天一笑道:“好,二十年不见,四格格还是这样心细如尘。巾帼不让须眉之勇不减当日!”
目送着阿离揽了宁儿与众人一起退至竹林中我方道:“此刻已无旁人,先生可以真面目示人了。”
良久。那人缓缓撩开面上的乱发,露出再熟悉不过地容貌来,只沧桑了不少,脸上多了几道巴痕纵横交错,咋一看上去很是吓人。我震惊之余低声呼道:“胡先生!”
胡宫山苦笑道:“如此丑陋的面容,实不该暴露人前,惊吓了格格是我的过错。”
我仍未从惊喜交加中回过神来,半晌才追问道:“先生当年为何不告而别?这些年又去了哪里?是谁竟能伤了先生,先生又如何悄无声息地来了桂林?”胡宫山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强压住悲声道:“往事不堪回首,格格无须再多问,时机成熟之时我自会坦诚相告。。”
我虽有满腹的疑问,却也不好再问。定了定心神温言道:“先生所为何来?日后又有何打算?”
胡宫山沉吟道:“眼下我被人追杀,想借格格宝地栖身,不知方便与否?”我才这恍然。怪不得方才他不肯在众人面前表露身份,忙道:“先生肯以性命相托。是信地过四贞。四贞怎可辜负先生?这定粤寺是先父王生前所建,就委屈先生暂且在此避祸。”
胡先生点头叹道:“亡命之人。何谈委屈,就请格格带路吧。”
阿离将般若堂的后厢房整理出来,请胡宫山住了进去,我对住持及众人皆言是往昔故人,特聘了来给宁儿做师傅的,众人不疑有他,对胡宫山以先生礼待,知其真实身份的唯我和阿离二人罢了。
午睡醒来,只闻知了不停的在草丛内鸣叫,身上已被汗水浸透,黏黏地触觉不免心内腻味,遂命清雨打来温水服侍我沐浴,半晌方起身梳妆,因是在寺中持斋,并不费神装扮,只着了淄衣素服,发上插了支羊脂白玉簪便罢。
金炉中燃着的薄荷香已渐渐冷了,雪寒盛了碗冰镇过的酸梅汤奉给我,含笑道:“寺里头比咱们王府要凉爽多了,多亏了格格和二奶奶的好主意,不然可要热死了。”
芒夏做势要打雪寒,嗔道:“嘴里只管死呀活呀的,在神佛面前也没个忌讳,要是叫么么听到还不撕烂你的嘴!”
雪寒一吐舌头,背着芒夏扮了个鬼脸,呕的我也不禁莞尔一笑。
清雨换下金炉中的薄荷,放了一把檀香燃着,闻言走过来笑对我道:“怪不得芒夏谨慎,赵么么发了愿要印三百册金刚经为格格和小少爷祈福消灾,昨个再三的叮嘱过说话要留神,偏这小蹄子张口就是个死。”
寺里很静,风吹过窗前带着些荷花地清香,我深吸一口,顿觉神思爽明,含笑道:“既如此,我也随了么么再印二百册吧。”
阿离扶着赵么么进来刚好听到,赵么么如盛放的菊花般满面笑容道:“那敢情好,明日就叫小和尚们开始抄起。”
我请赵么么在一旁坐了,对阿离道:“宁儿呢?又跑哪里疯玩去了?”
阿离笑道:“在后院莫先生那里,嚷着要莫先生教他下棋呢。”
我一愣,后醒过神来,这原是为掩人耳目假言胡先生姓莫,这些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会到如斯田地,胡先生不仅医书高超,剑法更是无与伦比,是谁能伤了他这样深呢?他象是有难言之隐,我与他亦师亦友,虽交情非浅。却也不好强人所难。忽想起心内辗转不决之事,他的出现或许能给我一些良言。
后厢浓荫如盖地百年古木下,一老一小正相对而坐。一云淡风轻,一冥神苦思。宁儿自小随我学棋,素日里眼高于顶,鲜少如此安静的与人对弈,想来胡先生确是让他折服了。
胡先生一身纱白长衫,沉重地锁链已被鄂栋用宝剑劈断。只面上用一块黑纱敷起,倒有些怪异,目光灼灼地盯住宁儿,嘴角衔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赞叹,试探地笑道:“让你一子,如何?”
宁儿噘起嘴,板着脸正色道:“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怎可叫人让我?”
胡宫山喜得眉开眼笑道:“匹夫不可夺志。好小子,好棋品!”
我示意芒夏在外等候,轻手轻角走过去。对胡宫山笑道:“先生过誉了,还要请您对他多加指点呢。”
两人这才发觉我地到来。宁儿忙起身打千道:“给额娘请安。”我含笑拉起他。坐到他方才的位置上。
只见胡宫山捋着半花白地胡子,点头道:“格格教的不错。这孩子甚有风骨胆气。”
我怜爱的注视着宁儿,温言道:“和芒夏到前头玩会子吧,额娘和莫先生说会话。”宁儿乖巧的向胡宫山告辞,又似心有不甘的道:“先生,明日宁儿再来请教。”
胡宫山看着他地身影穿过月亮拱门才道:“格格想是遇见了为难之事,有话不妨直言。”
我由衷叹道:“一别数年,先生一双眼睛还是这般锐利,仿佛这天下间没有什么可以逃的过去。”胡宫山抿了口茶,淡笑道:“入门休问荣枯事,但见容颜便得知。”
我微微一叹,将欲自请撤藩一事的前因后果并广西现状一古脑都说了出来,末了又道:“先生,依你之见,四贞当如何自处?”
胡宫山站起身来,沉思片刻道:“格格有无想过,若此时自请撤藩,其他三王会做何感想我心头一震,半天若有所思的道:“他们自然是不肯轻易交出手中大权的,只是,这又岂能由我们做主?听闻皇上已命人将撤藩之事刻在乾清宫的柱子上去,即使不主动请撤,也断难避免,既如此,何不主动交权?”
胡宫山面色凝重,摇头道:“格格与他们不同,您是自先孔王爷手中继承王位,而平西王三人的王位却是一刀一枪,浴血奋战得来的,王位对格格而言,不仅没有带来幸福,反而使您家破人亡,一生郁郁寡欢,如能早日脱离自是迫不及待。可三王必定会与朝廷立争到底,皇上尽管有此念头,却终还没有正式提出,若格格率先自请撤藩,虽正中皇上下怀,却使三王陷于被动的境地,他们会认为是格格挑起了这场纷争,这样一来,三王地矛头会指向格格,您的处境将会变的极危险,这,不是太皇太后和皇上所乐见地。”
我被他这一席话触动心肠,脸色变得愈发苍白,缓缓道:“照先生所言,就只能等着朝廷发难了吗?若三王执意不愿撤藩,我自是无法与其同流合污,和朝廷作对再次将广西变成血流成河的战场,置百姓地生死于不顾,只要我同意撤藩,与三王势不两立是早晚之事。”
胡宫山紧紧盯住我地眸子,一字一句道:“唯今之计,请格格速返京城,与太皇太后和皇上共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