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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西的日头渐渐隐去光芒,天禧殿中一派灰的景色。
盛怒中的皇帝在书桌边坐下,一扬声的唤人“来人,将魏长林拖出去仗刑三十。”
夕颜站在桌前,大殿中阳光找不到的地方,只觉得阴冷异常,她裹紧披风,斜着头看着皇帝,唇边勾起一抹冷漠的笑容。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魏长林被内侍无声无息的拖走,没有出声阻拦,一动不动,唇边始终挂着那个淡漠的笑。
皇帝望着她的笑,隐隐有些恼火,他起身快步来到夕颜面前,用力将她扯进自己怀中“你到底在想什么?”
“坏了皇上的兴致,夕颜罪该万死,”夕颜低垂着头,语调中不带一丝温度。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皇帝心生愤怒,一手攫住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对视,不期然见到她通红的眼眶,心中顿时一痛,动作立刻轻柔了起来。
“新晋的柳良媛确实娇媚可人,也难怪皇上会心动,”夕颜闭了眼,继续说着心口不一的话,其实她想说,她的心很痛,她不要他跟别的女人一起,她想要独占他,可是这些话,她说不出
“这是你的真心话?”皇帝眉头一蹙,盯着她的双眼。
夕颜为偏过头,避开他犀利的眼神“臣妾听闻皇上身体不适,现在看来并无任何不妥,如此臣妾便安心了,臣妾告退。”
说罢,她后退一步,离开皇帝的怀抱。准备行礼告退。
皇帝双眼紧盯着她,盯的她一步也动不了,只觉得自己隐在宽大裙摆下的双腿在微微颤抖她看向皇帝。只见他微眯了双眼,眼神中是危险的神色。脸上地线条紧绷,薄唇抿成了一条缝。
正在这时,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皇上,嫔妾还是告退好了。”
柳良媛已经穿戴整齐。踏进殿中,行至皇帝面前,语带娇嗔的向皇帝撒娇“嫔妾看您还有政务要忙,嫔妾先告退了。她一手抚上皇帝饱满地手臂,轻轻抚摸,嘴里说着告退,眼中满含着对皇帝的依恋,她在以退为进。想用自己地大度博得皇帝的好感。
皇帝眼角一扫,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柳良媛,一手捏住她轻抚自己的手臂。从口中崩出不带任何感情地一个字“滚。”
柳良媛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愣的看着皇帝冷若冰霜的脸,正要埋怨。皇帝抬高了声音,冷漠的对她说“给我滚。”
说罢用力的将她的手挥开,一个转身坐到了书案的后面。。
柳良媛的脸先是变的通红,后又变地惨白,双眼怔怔的盯着皇帝,紧紧握住自己的嘴,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转头看向身边地夕颜,眼中写满深深的怨毒,她又看了皇帝一眼,一扭头向殿外冲去。
诺大地天禧殿立刻安静了下来,淡淡地檀香在殿中的熏炉中沉淀,烟花散,西窗下,暗香残冷。
静地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声音,沉重而缓慢。
胸口下面的那个地方一下子痛的无以复加,四周环绕着她熟悉的香息,曾经让她安心又无忧的香味,如今却样样刺痛她的神经,让她的太阳穴一跳跳的疼。
“皇上若没有其他吩咐,臣妾告退了,”夕颜向他福了福,正待告退,却突然想到什么,又抬头向皇帝说:“桃叶妹妹眼睛看不见了,臣妾请旨让司徒先生进宫为她诊治。”
“你对她们可真好,”皇帝的脸隐在夕阳找不到的地方,暗暗的看不清楚,声音却依然冰冷。夕颜笑笑“后宫姐妹,若不相互扶持,还有谁能依靠呢?”
“你可知,她对你做过些什么?”皇帝看着她,暗色里只有眼睛闪着光芒。
“做过什么都不重要了,”夕颜转过身,背对着皇帝“她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需要人救助的女子罢了。”
夕颜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站在殿门口,斜斜的夕阳从打开的殿门照射进来,血红一如夕颜眼中的色彩,浓重的染了她全身。
她就这么站在如血残阳中,任晚风吹乱她的发丝,衣袂飘飘欲仙,她回头向皇帝艳然一笑,潋滟的色彩比那落日的余辉更甚。
“皇上,臣妾去看看良贵人,先告退了。”
“不准走,”被夕颜脸上绝美的神情惊住,皇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而夕颜就这么笑了下,转身决然的迎着夕阳离开。
一出天禧殿,夕颜的身形歪了下,立刻手快的扶住身边的宫墙,喉咙毛毛的,一时憋不住咳嗽起来。
咳着咳着,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心口爬似的,她觉得喉咙痒的厉害,一口痰咳出来,忙用娟帕去接,等她的手放下来,才发现娟帕上殷红一片。
她的头晕了晕,慢慢扶着宫墙往禧月宫走,靠近晚膳时候,寂静的宫墙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
夕颜走了两步,觉得呼吸困难,实在走不动了,靠在宫墙上大口的喘气。
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待她回头去看时,就被结结实实的抱入一具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香息将她包围,让她忍不住心头一酸,泪水在眼眶中翻滚。
伏在依恋的怀抱中,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泪水终于泛滥。
他终究不忍见她孤单离去,他对她终究是在意的。
“我已经让人叫御医去灵秀宫了,司徒先生也准他入宫来,”皇帝紧紧拥着夕颜,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还要我怎么样?”他低头望着夕颜容颜。发现她唇边有一丝嫣红,惊异中用手指抹去“你吐血了?”
夕颜的眼神有些迷离。向他温柔的一笑“我没事。我想回去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皇帝地神色滞了滞,立刻唤过内侍,抬了撵架将夕颜匆匆送回禧月宫,一路上只紧紧将夕颜搂在胸前。一句话都不说。
仿佛是一个长久的梦。
梦中,睿文笑着将那枚银色的戒指捧在手中,对夕颜温和地说“这枚戒指我要收回了,去送给我最爱的女子。”
夕颜一惊,正要伸手去拉他,却从旁里斜穿来一名女子,却是皇后地样子,她一把拉住睿文的手。将她往她那里拖,手中紧紧捏着那枚银戒,在夕颜面前晃来晃去。口中还在不断尖叫着“我要去交给皇上。我要去交给皇上。”
睿文被她牵制住。露出痛苦的表情,看向夕颜的眼中充满期盼。仿佛在等待着夕颜的救赎,末了他对夕颜凄然一笑,幽幽道:“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唯一地妹妹,我把她交给你了。”
说罢,他拉着皇后一起,快速的向后退去,很快的隐入身后无边的黑暗中,夕颜叫了声:“睿文。”
传来巨大的回声,将她吓了一跳,便立刻惊醒过来。
她呆呆望着朦胧的床帐,终于醒悟过来,长久的思念尽头,她的睿文留在了遥远的过去,今生已是无缘再见。
天色已暗,昏黄地烛光下,四周的一切都隐在明明灭灭中看不真切,鼻端已没了熟悉的檀香气息,这让她觉得刚刚经历过地一切仿佛只是南柯一梦,现在梦醒了,一切都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夏至,”她扬声唤道,喉咙疼痛难当,立刻有人握住她地手,她转头看去,原来是荣嫔。
“夏至在给你熬药,我在这儿看着你,”荣嫔为她拉高身上地锦被“你昏倒了,还咳血,司徒先生已经来看过,无甚大碍。”
夕颜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桃叶呢,司徒先生看过了吗?”
荣嫔点头“司徒先生说,目前没有办法让她马上恢复,只能一点点慢慢医治,不过他也说了,如果桃叶的心绪一直压抑着,或者思虑过甚地话,眼睛是很难恢复的。”
夕颜叹口气,从床上坐起来“现在这个情况,让她怎么宽的起心来,这个病恐怕不好治。”
“你多关心自己吧,”荣嫔拍拍夕颜的脸颊,为她理理鬓发。
夕颜不说话,看着荣嫔的动作,荣嫔也不说话,沉默许久,才终于打破宁静。
“今日皇上找过我,”荣嫔看着床上的夕颜“就在你昏迷后不久,他来长宁宫来找我,他答应我以后不再追究我和憬辰的一切,只是他有个条件,”说到这里她的手顿住了,望向夕颜的双眼。
“他要我以后呆在这皇宫,哪儿也不能去,他要我在你身边护着你,照顾你,他说只有这样他才会保憬辰生命无虞。”
荣嫔红了眼眶,夕颜知道她心里苦闷,从此以后,她和广晋王,便是真正的海角天涯了。
“皇上让憬辰重新回朝,憬辰请命领军戍守北疆,皇帝也应允了,他说他答应憬辰,会保证我在宫里的周全,但条件是要憬辰从此断了对我的念想。”
夕颜伸手,抚上荣嫔的手背,从此后,她的一生都将在这宫里,一个鲜活的生命又被埋葬了,深宫中又多了一名痴怨的女子。
可是每个后宫中的女人不都是如此吗?在幽深的红墙中,每日痴痴期盼着一个人,所有的生活皆是围绕着那个人,终其一生都将困在这高墙中,靠着思念度日。
有几个人能够有幸终日随侍在皇帝身侧,即便是如此幸运,也只不过是死后能跟皇帝埋在一个陵墓中,这便是最高的荣宠。
夕颜向着虚空笑笑,如此来说,自己岂不是很幸运的能够拥有至高无上的荣宠?
她向荣妃虚虚的笑着,说:“不管怎么样,你只要好好活下去。”
荣嫔坚定的点头,拉住了夕颜的手,感受彼此手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