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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已经过了大半月。
斛律光派出去查访的人并没有带来什么令人振奋的消息,但长恭一直坚信自己的娘一定还活在世上。
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再相见的一天。
自从上次耶律光答应了她的要求后,长恭每天都会去斛律光的府上和他的那些孩子们一起习武。再次见到斛律家公子们的时候,须达那吃惊的表情让她暗暗好笑,而那个狐狸般狡猾的恒迦居然好像没事人一样,照样对她客客气气的。
长恭天资聪颖,无论是弓箭,还是剑术都极易上手,很快就掌握了入门的诀窍,这一点让斛律光欣慰不已,自然,也招来了须达等人的愤恨。
不过,现在长恭可不怕他们,在斛律光的撑腰下,若大一个将军府里,谁也不敢招惹她,就算须达对她再怎么不满,似乎也拿她没有办法。
这天长恭又像往常一样来到了斛律光的府上,但很不凑巧,斛律光一大早被匆匆传召入宫了。
长恭刚踏进院子,只见到须达一脸趾高气扬的就走了过来,拦在她面前挥了挥剑,”高长恭,爹说你进步快,不如就和我比比如何?“
长恭干脆的摇了摇头“你已经学了好几年了,我才学了十多天而已,明摆着我吃亏,我才不想比。”
“原来文襄皇帝的儿子这么胆小如鼠,说出去真是为人所不齿。你可真是给你爹娘丢脸。”须达挑衅的望着她。
“二哥,说话小心。”恒迦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听到二哥提到长恭的爹时,忙出口提醒了一下。
长恭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冷声道“拿剑来!”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长恭不过是个初学者,没过了几招就被须达逼得节节后退,在过了十几招后,须达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档,一剑架开了她的剑,顺势一脚踹在了她的腹部。
这一脚力道极大,顿时将长恭踹倒在地。
“二哥,够了。”恒迦低低叫了一声,看来二哥是故意将怒气发泄在她的身上,所以这一脚才如此用力,其他倒没什么,只是如果让爹知道的话,责罚一定是免不了。
须达见长恭倒地,顿时得意的笑了起来“高长恭,别以为你有多厉害,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乖乖认输吧!
长恭瞪了他一眼,忽然啊的大叫一声,捡起了地上的剑就朝他一阵猛砍,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子蛮劲,而且是完全不按章法的胡砍一气,一下子倒也将须达给打懵了,趁他一愣神的时候,长恭扔了剑,冲上前对着他的眼睛就是一拳
须达更是大怒,也扔了剑,与她扭打作一团。
“好了,好了,别打了!”恒迦也没料到居然变成了这样,只见两人撕扯拉咬,完全从切磋武艺变成了泼妇打架
唉他很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这是怎么回事!”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喝,恒迦心里暗叫不好,爹怎么在这个时候提早回来了
在斛律光将两人拖开时,这两人居然还在拳打脚踢,互不相让。
“须达,在这里你年纪最长,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斛律光见到这种情景也是哭笑不得。
须达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长恭,你说,到底是什么回事?”
听到父亲问长恭的时候,须达的心里都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长恭照实说的话,他一定会被父亲责骂一番。
而恒迦则保持着他那虚伪的微笑,微笑,再微笑,嘴角永远是那个弧度。
“斛律叔叔”长恭转了转眼珠“我们,我们只是在切磋武艺,须达哥哥在教我如何与敌人肉搏。”
听她这么回答,须达惊讶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斛律光脸色稍霁,转向了须达,”是这样吗?“
须达犹豫了一下,恒迦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道,”爹,就是这样,二哥想教长恭多一点技能。“”这样的话,你们继续练习吧。“斛律光对他们点了点头,往正厅走去。
见到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须达这才呼了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长恭道“好小子,没想到还挺讲义气。”
长恭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喂,你居然敢不搭理我!”须达顿时一急,顺手抓住了长恭的衣襟“说话!”
长恭冷冷道“我不和猪说话。”
须达大怒“什么,你说我是猪?我是猪才怪!”
长恭的唇边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哦?你是——猪才怪。那么抱歉,我也不和猪才怪说话。”
须达一愣,脱口道,”胡说八道!我不是猪才怪!“
他刚说出口,长恭就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有什么可笑的,我不是猪才怪!我不是”
“二哥,别说了”恒达实在看不下去,连忙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二哥,你上他的当了。”
“上当?”须达一愣,只见长恭笑咪咪的对他眨了眨眼“你不是猪,才怪。”他猛然然反应过来,顿时怒极“高长恭,我要杀了你!”
长恭早就闪到了门边,一脸得逞的笑容,还冲着他们眨了眨眼,”两位哥哥,告辞了。小弟先走一步了。“
话音刚落,她就没了影。
“气死我了,这个家伙明天见到他非好好教训他不可!”须达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恒迦望着长恭离去的方向,嘴角边那抹虚伪笑容的弧度渐渐加深。
高长恭——似乎比他想像的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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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刚回到府里,就被长公主叫到了她的房里。
“长恭,这些天累着了吧,先过来喝碗燕窝。”长公主拉她在身边坐下,吩咐下人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燕窝“趁热吃吧,我让她们熬了很久了。”
“谢谢大娘,”长恭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暖意,顺手舀了一勺燕窝放进嘴里。
“长恭,你怎么这副样子”长公主这才留意到她的一副狼狈像,不由吓了一跳。
长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大娘,我和斛律叔叔的几位公子切磋了一下。”
“唉,长恭,其实,你是个女孩子,何必去学这些打打杀杀呢,不管怎么样,将来总有一天你也要嫁人啊。”长公主面带担忧的说道。
“大娘,就算是个女儿家,学了这些保护自己也没有坏处啊。”长恭笑了笑,舔了舔嘴唇“大娘,这燕窝真好喝。”
“这样的话,每天我都吩咐她们给你留一碗。“长公主温柔的看了看她,”长恭,其实“
长公主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娘,四弟是不是在这里?我刚听下人说四弟已经回来了。“
话音刚落,孝琬就推门进来了,一见到长恭就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四弟,是谁欺负你了?快告诉三哥,让三哥打断他们的狗腿!”
“三哥,冷静,冷静”长恭轻叹了一口气,用手抵住了额头“只是切磋了一下而已。”
“什么?切磋?算了,以后还是不要去了,有三哥教你不是一样嘛。”孝琬心疼的看着她手上的红痕,刚想伸手去撩开她的衣袖,就被长公主啪的一声打开了。
“哎哟,娘,干吗打我?”孝琬一脸的无辜。
“嗯”长公主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
“那是因为刚才三哥你手上有只蚊子嘛,对吧,大娘,”长恭朝着长公主眨了眨眼。
长公主立刻点头“对,对,就是这样。”
孝琬一脸莫名的打量他们一会儿,半天迸出一句话“你们两人都怪怪的。”
长公主和长恭相视而望,不由笑出声来。
孝琬见她们笑得畅快,也不由跟着她们笑了起来——
门外,经过长廊的静仪主仆正好听到了这一阵笑声,静仪的脸色一沉,低声道“听见了没有,那个女人的贱种在这里竟然过得这么舒心,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浑身不舒服,阿妙,难道就没有办法教训他一下吗?”
阿妙垂眉轻声道“其实,奴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夫人该报的仇不是已经报了,他不过一个孩子,应该——”
“不够,还远远不够!”静仪转过身,恶狠狠的盯住了她“这个贱种从小就对我有敌意,将来留在这里必定养虎遗患。而且”她冷冷笑了起来“当初大人的眼里只有那个女人,根本没把我们当作一回事,我就不信元冯翊会这么大度,将那个女人的孩子视如己出!”
“夫人,小声点,大夫人的名讳可不能随便说。”阿妙惊慌的看了看四周。
“哼,现在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她那个公主早就是个虚名了,我爹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宠臣,更何况只不过,翠容那个女人竟然”
静仪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色——
在过了太太平平的一段日子之后,长恭又一次被皇上传召入宫。
尽管她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但皇命不可违,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不过她也听别人说了,皇上这阵子的心情好像都不错,所以杀人的次数比起之前已经减少了许多,只是偶而上演一下大砍活人双手或双脚的戏码。
长恭每次见到皇上,总觉得手脚那里会无端端的冒起一股寒气,伴君如伴虎,真不知要是万一哪次惹恼了皇上,自己的手脚可就不保了。
今天皇上不知为何只传召了她一人,更是让她胆战心惊,在临行前,哥哥们对她再三嘱咐,让她千万谨慎谨慎再谨慎。
幸好到了宫里,皇上只是赐了晚宴,在宴后和她拉了一会家常后就让她回去了。
走出了赐宴殿,长恭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色已经不早了,似乎刚刚下过一场雨,润泽的石板反射出青幽的水光。御花园中修剪整齐的树木随着夜风掀起一阵阵黯淡的墨色波浪。月色浅浅,星光点点,一阵微疾的风拂过,令沾染月色葱茏的草木有如银光下的起伏的波涛,在夜色中散发着阵阵清香
长恭穿过御花园的时候,忽然在池子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月光淡淡的勾勒出了那人侧脸的轮廓。
“九叔叔,你怎么在这里?”长恭吃了一惊,连忙走了过去。
高湛一见是她,飞快转开了头,微颤的眼睫下移,水般的光泽消失。水波映着他的身影,流露出几分孤单。
在他转头的一瞬间,长恭已经看见了他那低垂着的睫毛间散落着如星星碎片般的水珠。
她愣了愣,九叔叔他——竟然在哭?难道是思念他的母妃
“九叔叔”她低低叫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走开。”高湛低喝了一声,他的清脆而冰冷,带着孤独感,毫无生气,透着无尽的迷茫。
“我不走。”长恭固执的说了一句,接着,干脆伸出了手,将他的脸扳了过来,望着他那略带错愕的眼睛,用手指笨手笨脚的抹着他睫毛上残留的泪水,轻声道“九叔叔,不要哭,不要哭,长恭知道,九叔叔一定是想你的娘了,长恭也一样,长恭也很想娘”
“长恭”高湛愣在了那里,任由她胡乱抹着自己的睫毛。
“可是,长恭就不哭,因为长恭知道,娘一定就在我身边,九叔叔,你的娘,也一定在你身边,要是见到你哭一定会很伤心,所以,不要哭,不要哭”
高湛愣愣望着她那双如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眸,那耀眼的明亮仿佛能驱散一切黑暗与悲伤。一刹那,他的心中有种莫名的感动。
他似乎——并不愿拒绝这样的感动。
“长恭,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脑袋“已经不早了,快回去吧。”
长恭点了点头,刚走了几步,又回头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不可以再哭哦,九——哥哥。”
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称呼,高湛那茶色的眼眸渐渐地涌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