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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喀、喀、喀、喀
黑亮的高跟鞋利落地踩在大厅的大理石砖上,朝着柜台而去。
“小姐”
礼貌却冷淡的声音,在她抵达站台的时候,从她那小巧的唇中传递出来。
“是。”总机小姐亲切有礼地抬起头,心头顿时砰砰两声。
哇大美人耶。
利落盘起的黑发,让她有着美丽曲线的后颈露了出来,瓜子脸上的淡妆描绘出她不可侵犯的架式,充满自信的眼神更显示出她精明干练的特质。
让人想要多看两眼,却又不敢跟她对上视线。
“我叫项茗,跟总经理有约,麻烦你帮我通报一下。”项茗挂在唇边的微笑始终淡淡的,察觉不到一丝温度。
哇好冷的大美人。
“是,请您稍等,我帮您跟总经理说一声。”
一听到是总经理的客人,总机小姐不敢怠慢,马上拿起电话。
“喔咧?”
就在总机小姐握着听筒,忙着和总经理室那边的特助联络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出来。
然后,从柜台后方,冒出一个白白的东西。
是一只玩具熊的头。
这样的情景不在项茗的预料之内,她不禁有些愣愣地任由那只看起来毛不隆咚的玩具熊拉去了目光。
她也有一只同样的熊宝宝,是大三的时候,言少枫送给她的圣诞礼物
我暑假时去加拿大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意外想起那个人,意外让记忆中那个温和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的心没来由地一惊。
他那个不解风情的人,别说她的生日了,连圣诞节、情人节这种大家都知道的日子他也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她本来也不是挺在意,也一直觉得,只是因为对方没有记着这些日子而闹情绪是件很幼稚的事情。
但那可不表示她不喜欢礼物,收到他的礼物,对她来说,是一件极为惊喜的事情
项茗皱了下眉,紧紧地抿了下唇瓣,不让那突然涌上的记忆影响她分毫。
吸了口气,视线落在那拿着玩具熊的小手上。
这里是办公大楼“revere”对员工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怎么会有小孩出现在这里?
“项小姐,请您稍待片刻,总经理马上就下来了。”将电话挂上以后,总机小姐说道。
项茗对她点个头。而当她再度看向原本熊宝宝“出没”的地方时,却发现那边已空空如也。
正当她有些疑惑的时候,她拘谨的两片裙被轻轻地拉动了。
她迅速地低头一看,而跟她对上视线的,是对圆滚滚、闪亮亮的大眼睛。
那是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儿,绑着两条小辫子,穿着一件红色上头印着小花的背心裙,看起来既可爱又活泼。
而她那粉嫩嫩的脸颊更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逗弄。
小娃儿一手抱着跟自己差不多高度的白色熊宝宝,一手轻轻拉着项茗及膝的裙子,天真地冲着她微笑。
“啊,不可以喔!”总机小姐发现原本安置在自己身旁的小不点溜出去了,赶忙跑了出来。“你要乖乖在这边等joyce回来。”
“姐姐。”小娃儿指着项茗跟总机小姐说道,兴奋地发表她的新发现。
“嗯,是漂亮的姐姐喔。”总机小姐弯下身子,牵起她的小手往回走。“你要乖乖的,不然待会joyce回来找不到你会生气喔。”
“姐姐,姐姐”小娃儿皱起眉头,转头看着项茗,似乎不想被带回去无聊的柜台里面。
“我陪她玩一下没关系的。”项茗微笑着,走到小娃儿的面前蹲下来。“嗨,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小娃儿放开总机小姐的手,冲着项茗笑着。“宁儿三岁半。”
“好乖。”项茗伸手轻摸了摸她细致的小脸蛋,抬头问总机小姐:“这是谁的小孩?”
“我也不知道,是副总的秘书带来的,她今天本来休假,可是副总临时有事需要她前来,她只好连这个娃儿一起带来了。嗯可能是她的侄女吧。”
总机小姐说着,一面有些感动地看着项茗和小娃儿玩。
啊,再怎么冰冷的人也是没有办法抵抗这种可爱娃娃的魅力,对吧?
项茗摸了摸娃儿颊侧的小辫子。
照顾她的一定是个非常细心仔细的人吧,瞧这辫子编得多好,发饰多可爱啊。
以前她在路上遇上这种小小孩,也常会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两眼。以前的她好喜欢跟小孩子玩的
项茗皱了下眉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一股熟悉感充斥着自己。
是这个娃儿看起来很面善吗?还是她已经脱离这种面对不需要戒备的互动太久了?
心头突然一紧,她又皱了下眉,浅浅地苦笑了下,有些哀怨自嘲的表情从眼中泄漏出来。
她知道心头那难受的感觉是冲着谁来的。
她仍想着他言少枫。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想他毕竟,他是第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
他带给她的感觉像春天的风,是那般轻柔、不带一丝胁迫,却又不失男人的英气
每当她走在一棵棵开花的树下,她所想到的一定是他
但,迟了吧?他们已经分手了,他们所追求的,始终是不同的事物,一旦失去学生时代的纯真,他们便不再有交集
那,这般忧怨的忆起又何必?
为什么一直想起他呢?
“项小姐。”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项茗被拉出思绪,忙站起身,面对着眼前那个不茍言笑的男子,礼貌地颔首。“崔总。”
“请跟我来,我带你了解一下新的工作环境。”
“好的。”项茗换上一脸的精明干练,方才的轻松闲适以不复见,迅速地拿起搁在柜台上的公文包。
男子看向总机小姐,冷冷地说道:“这位项小姐从下个月开始,接任revere的协理,你认清楚了。”
“是。”总机小姐挺直了腰应道,冷汗狂冒。
呜她最讨厌跟总经理对上目光了,超可怕的。
男子又瞥了地上那个矮不隆咚的生物一眼,转身走人。
项茗没有迟疑,马上跟上男子的脚步。
“姐姐”小娃儿轻声唤着,皱着眉,疑惑地看着刚才还陪她玩的大姐姐,跟着那个一脸可怕的叔叔走了。
“妹妹乖,那个姐姐有事要忙唷。”总机小姐一边轻声地哄着她,一边用有些畏惧的眼神望着总经理的背影。
噢,还是有人不会被这可爱的娃儿吸去目光的。
就是像总经理那样的阎罗王。
唉,总经理帅是很帅啦、多金是很多金啦,但谁敢跟这种严肃又无趣的人在一起啊?
听到后头小小的呼唤声,项茗有些遗憾地暗自叹了口气。
她想转头跟那娃儿轻声道再见的,知道自己什么也没有说就离去,一定让小娃儿很失望。
然而,她实在不知道:当自己处于警戒的工作状态时、当自己一脸的不容侵犯时、当自己是这样的不自然时
要怎么去面对一个如此单纯的面孔?
这是第一次,她清楚地意识到:成为她一直向往的女强人,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
终究,她还是回头了,在要转进电梯的时候,她微微偏头向后望去,却见到远处、小娃儿旁边一个熟悉的女子
言幼榕。
那孩子,竟是幼榕带来的。
是了,难怪她觉得那娃儿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原来是和言家的三个千金是有些相似的。
那么,那娃儿到底是谁的小孩难道是
可能是她的侄女吧。
总机小姐的话在她耳边响起,让她带着更强烈的困惑,错愕地进了电梯,勉强维持脸上的镇定,不敢也不想去揣测。
而心,却是再也无法平静。
她和他,是大学同学。有许多同学是在期中考成绩公布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人物。
因为他几乎不跟人打交道,总是独来独往的,很多同学甚至不知道系上有这么一个人物。
或许她是第一个注意到他的人。
而她也十分疑惑为什么自己是第一个注意到他的人,他长得那么地好看,俊雅的五官、高壮的身材,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情绪总是淡淡的、很稳重,不像其它那些不成熟的男孩子那般毛躁。
虽然他有点太过安静了,也不太常笑,又因为他的成绩很好,像是轻易地能够将她压过似的。以至于在交往前,有一阵子的她,觉得他好骄傲
但在他们交往的期间,她一直是很快乐的,完全不觉得他有什么缺点,他所有的一切,她都喜欢。
喜欢他给她安全平和的感觉,喜欢他与世无争的恬淡性情,喜欢他微张开手臂让她窝进他怀里的温暖
“嘿,分我一些空间。”图书馆的角落,她拉了张椅子,弯下身对着正专心于书本的他说道。
他读书的时候,书总是摆得散散的,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他抬头看她,微微一笑,环顾了下四周,轻声问:“没其它座位了?”
她嘻嘻笑着。“有也要来跟你挤。”
“这样怎么念书?”他略带正经地问着,态度却像是任由着她,语气中并没有拒绝。
“本来就不是来念书的嘛。”她不由分说地将东西一放,椅子摆正,挨着他坐了下来,嘴上还说着:“我总要尽一点女朋友的义务,想点花招培养读书情趣,不能让你觉得太过无聊。”
“什么情趣?”他微微皱眉,不甚明白的模样。
“像这样啊。”她好性子地身体力行,搂住他的手臂,身子黏得更紧了。
“呃?”他微微一愣。“茗,这样不好吧”
他的道德劝说还没结束,她的唇就凑过去了,软软嫩嫩地烙在他的唇际。
“呵”她露出得逞的笑容。
他望着她,像是有点讶异她的举动,半晌后才又道:
“我们读书吧,明天要考经济学概论。”
然后再尴尬地咳了两声,而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化为平静,像是没有多大的“感触”
“亲我一下,我就不闹你。”她讨价还价地说着。
他望着她的表情终于比较震惊一点了,稍皱眉,又过了一段时间,像是他终于衡量过局势以后,才问:“要怎么亲?”
“就像我刚刚那样啊,将唇贴上来,不过你要对准一点,要对准我的嘴唇。”她指着自己的唇瓣说道。
“喔。”
像是大致上对她的解说有了了解,他微微侧身,花了点时间找到了一个正确的角度,轻轻地、慢慢地靠近,贴上她的唇
那是他们的初吻,她知道他比她还要笨拙,那种心上人缓缓靠近的心跳加速的感觉也仅只那一次
因此她便不再要他吻她了。搂她就好,在他的怀里她有种被呵护的感觉,他会轻柔地环着她,有时低头看看她。每次依偎在他怀里,便能使她将偶尔对他的小小抱怨给抵销光。
她一直认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一直不希望自己是那种会因为对方木讷一些而天天抱怨“你不爱我”的女孩,她期许自己是理性的、是成熟的。
而和他在一起也的确很快乐,这样就好了,不是吗?
“少枫,我前几天买了一本编织的书唷,你看得出来我很擅长手工艺吗?”
他看了她一眼,依然是微笑着。“擅不擅长不是用眼睛看的。”
“这里面都是做小娃娃衣服鞋子的耶,你看,很可爱对不对?”她翻着书,指着里面的图样。
“嗯,很可爱。”
“给小娃娃穿很合适对不对?”她笑着问。
“嗯,很合适。”
“你会让你的小孩穿这种衣服对不对?”
“嗯,应该会吧。”他依然老实地响应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她那俏皮的眼中闪过的异样。
“那总有要有人做对不对?”她的笑意越来越深了。
他顿了下,略皱了下眉,一脸不明白地问道:“茗,你想说什么?”
“我想嫁给你,少枫。我想生你的小孩,你准不准啊?”她合起书,像是在开玩笑般却又无比认真地冲着他笑得好甜好甜。
既然他不是那种听得懂暗示的人,那她有什么事就明说这就是她处理两人交往的方式,她从不觉得他的木头性格有什么使她困扰的地方。
但或许人在心情极度低落的时候,总会不是那么地乐观、不愿意改变自己迁就他人
总会,不自觉地往不好的地方想吧
她第一次对他的不够体贴产生不谅解,应该是在她相依为命的父亲生重病的时候吧。
不知道是怎样的力量从她的心底窜起,告诉她要坚强、要勇敢,但这股力量却也将她折腾得好累。
“项茗,你是不是瘦了啊?”
当她从一个交情普通的男同学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她是瘦了,忙于课业和照顾父亲,她的确瘦了。
而唯一知道她父亲生病、唯一知道她日子过得忙碌疲惫的人,是言少枫。
然而,他却只是偶尔说句:“早点休息。”
他甚至没有发现她瘦了,没发现她脸色好难看为什么一个跟她交情普通的人都意识到的事情,他却没有察觉?
案亲因为忙于事业,与她的感情不是非常深厚,但那毕竟是她的父亲,看着他状况一天比一天糟,她比谁都痛苦
她要求的不多啊,只是希望他一个心疼的眼神
不,不想了自那次对他埋怨以后,日子变得更加难熬了她与他的记忆也渐趋令人难受
项茗压下了内心翻起的情绪,冷冷地跟在崔总经理的身后,大声地告诉自己:
别想了,你和他之间,早就没有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