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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兰在机场某个角落等待着。
她忐忑不安,不时到化妆室补妆。从来不曾发现等一个人的时间原来如此漫长,除了紧张,还怀抱着隐约的期待。
待会儿他出现了,她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呢?
日光灯把机场照得像白天一样明亮,来来往往的人潮,匆促的步伐,疲惫的表情,没人为谁停留、没人为谁等待,这里只是个过渡站。
在soulpower那夜,好似好久之前了。
现在的她穿著深灰色的上班套装,一双黑得发亮的尖头高跟鞋,像要跟客户约好吃饭那般公事化。而他刚下班,是不是很累?他坐了两趟飞机,台北台中来来回回,是怎样的心情?
他们将以最真实的模样再见一次面,这次没有酒吧里的迷离灯光,没有酒精可以催化,也没有热情的音乐当背景。她担心起来,很怕他来了,会发现那晚的感觉是误会一场。
“嗨。”
浅兰一个人坐在机场里胡思乱想,直到有人出声唤她。
“饿不饿?”
她回头,看见骆恩与站在她身后,他穿著黑色t恤、墨绿色休闲裤,一身的轻便,看不出任何疲惫,好看的嘴角还轻快上扬着。
“不会。”她心跳漏了一拍,在他出现的当时,机场的一切彷佛瞬间转暗,只有他那双眼神仍然灿亮。
“真的吗?!”他态度闲适,自然得像跟个好朋友见面。“我饿死了。”
“其实我也好饿上她笑了笑。
“真不诚实。”骆恩与也笑了。他伸手拍她的头,像疼个小女孩那样。“走,我带你去间不错的店吃饭。”
没有预期中的尴尬,甚至一点也不陌生,见面的时候就忘了她即将订婚的事,彷佛事先套好那般,极好的默契。
他们并肩走着,像是再相熟不过的两个人,浅兰微笑地望着他,他今天好像心情不错,一直不停对她笑着。
走出机场,初秋的微风拂面,夏天快走了,怎么她觉得那炽热的温度仿佛还留在她脸上?
她忘了台北市,在这个陌生的都市里,她感到浑身充满活力,一点也不像平常下了班之后,总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相反地,浅兰今日显得特别多话。
骆恩与带她到美术馆附近的烧烤店,八点多,非用餐时间,人潮少了点,他们多了几分悠闲。
服务生领着他们坐在靠玻璃窗的位置,从这里望去,可以看见高耸的台中新光三越,街道上的人潮不似台北那般拥挤,她用仿佛在度假的心情,愉悦地望着窗外。
骆恩与正在点菜,他问她吃不吃牛肉,她点点头微笑说好,又问她敢不敢吃羊肉,她犹豫了下,又点头。
他看穿她的心事。“这里的羊肉处理得很好,一点腥味也没有,你可以放心。”
她心里流过一丝奇异的感觉,隐隐约约地泛滥,却又不敢去细想。
羊肉送上来,骆恩与开始烤肉,等肉烤好,又帮她调好味噌沾酱,和羊肉一起推给她,眼里闪着期待。“快点吃看看,看我烤的肉好不好吃。”
浅兰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滋味真好,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
“很棒吧。”像大男孩得到一个什么特别的礼物,他笑得好开心。
他目光温柔,望着浅兰吃着他为她准备的每一样食物,他本来真的饿了,但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竟然让他觉得好满足。
他像对待自己的初恋一样,竭尽所能地想给她最好。
这时的骆恩与真的只是觉得,她是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女孩,忘了她早就有人可以照顾。
他不停地帮她服务,烤完羊肉,又帮她烤了秋刀鱼和扇贝,他几乎没动筷,只是一直催促着她动口。
浅兰享受着美食,享受着未曾在赵毓文身上感受到的温柔,心头漫过无数难以言喻的感动。
她没忘了自己有未婚夫,只是想纵容自己暂时忘了这个事实。
“我很高兴今天能和你吃这顿饭。”他突然停下动作,由衷地说。
他真诚的语气让浅兰楞住,她停下筷子,望着他的笑脸。
一切都好不真实,他的温柔和他的出现可是,”切却又这么真实地发生着。
他帮她烤肉、他担心她会饿着了、他微弯的眼睛和放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这一切的一切,全部让她目眩神迷,几乎让她兴奋到想打电话告诉培妮。
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只能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因为梦再怎么美,总是有醒来的时候,吃完了这一餐,她也得回到现实的生活。
而骆恩与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你喜欢喝什么饮料?”怕她渴了,他招来服务员,要了份菜单,想帮她点饮料。
不想让他等太久,浅兰飞快回答。“都可以。”
骆恩与很有耐性。“你应该有特别喜欢,或是特别讨厌的吧?”
“那有什么关系吗?”为何非得了解她的喜好?
“什么都可以,代表什么都没关系,你想当个好相处的人,我了解。”他有些严肃地说:“但是这样一来,你会隐藏真正的想法去配合别人。我不想要你这样。”
“配合别人的喜好有什么不好?”
“那么我就无法了解你了。”骆恩与认真地解释,像在说着承诺。“你喜欢的,我会记起来,改天才知道要怎么哄你;不喜欢的我也会记得,以免惹你生气。真要跟一个女人在一起,这是最基本的。”
他的话让她心荡神驰。“跟你恋爱,应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吧?”她忍不住说。
骆恩与想了想,诚实回道:“这个我也不晓得,要谈了才知道吧。”他故意皮皮地笑着。“但如果对象是你,应该会很快乐。”
浅兰笑了,这聪明的男人啊,总是好容易哄她开心。“可是,我坑讴婚了噢。”
真的快沦陷了,她必须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凡事要适可而止,尤其是感情,再放任下去,她真的没把握自己还能对这个迷人的男人抗拒。
骆恩与定定地看着她,没说什么,只是嘴角勾着兴味盎然的微笑。
其实他心里酸得一塌糊涂,真是的,他千方百计想暂时忘记,她就非得这么努力提醒吗?
“你喜欢喝果汁吗?”他不落痕迹地转移话题。
“喜欢,但不敢喝太酸的。”每次赵毓文都爱帮她点酸梅汁,她也提醒过好几次,可是他还是会忘记。
“那雪碧呢?有草莓口味的喔。”记得女生都很爱喝这种感觉有点可爱的饮料。
“我不喜欢有气的饮料,喝了胃好胀。”
“我也不喜欢。”他颇有同感。“尤其最讨厌喝可口可乐了,一口灌下去,气泡从喉咙冲上来,感觉好像溺水呛到,有够难受。”
“那么我喝梅子绿茶好了。”她被他的形容逗笑了。“连点个饮料都可以扯这么久,你好讨厌。”她说骆恩与讨厌,可是脸上的笑容却一点也不像被困扰的样子。
他凝视着她迷人的笑靥好一会儿,也跟着笑了。
今晚就让他跟着感觉一次吧,不要管她该死的婚姻,也别管她的挣扎。
不管今天过后,她会后悔还是想念,他只想留住时间,把今天的见面当成是专属于两个人的约会。
“你看”他瞪着菜单,假装惊讶,好像发现什么天山灵芝珍禽异兽。“这个松阪雪花牛肉看起来好好吃!”
“喔?那就点啊。”干么一脸痛苦?
她探头瞄了菜单一眼,瞬间刷红了脸。
“没办法点,这只送不卖啊!”他念着菜单上的宣传广告。“凡来店情侣当众亲吻,拍照留念,便可获得顶级松阪雪花牛肉乙份”
“没卖就算了,”她马上阻止他继续念下去。“你点别的嘛,这里还有雪花猪颈肉、帝王蟹脚,还有冰岛鳕鱼,都很好吃啊。”她赶紧推销其它料理,积极得有如化妆品专柜小姐在拚本月业绩。
他瞅了她绯红的双颊一眼,故意很委屈地说:“可是我只想吃松阪雪花牛肉”
“你我”可恶,不要一直脸红啊!“我吃饱了,你想吃的话自己想办法喔。”
“拜托你,我好想吃。”他耍赖地说,眼里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我保证只是轻轻碰一下,不会舌吻的。”
什么舌吻啊,她羞得好想给他一巴掌。“不行啦!”
“那不为难你了。”他叹息。“唉,突然没胃口了。”
她不理他,招来服务生点了一杯梅子绿茶,”杯蔓越莓汁。
“为了要请你吃顿饭,我饿着肚子坐了两趟飞机”他还独自在一旁碎碎念。“其实也不会很累啦,进了店里一直帮你服务,也忘了要吃东西。仔细一想,原来是饿过头了,竟然一点胃口也没啊”他哀叹。“给我松阪,其馀免谈啊”表演太精彩了,连一旁的服务生都哈哈大笑。
浅兰又好气又好笑,她点了饮料,顺便告诉服务生,再要一盘松阪雪花。
算啦,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干么这么严肃呢?而且他那么想吃,就帮他一个忙好了,毕竟他为了和她吃顿饭,就跑了两趟
她抬头,看见骆恩与眼睛闪亮,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那盘牛肉,还是因为终于得逞。
服务生兴高彩烈拿来数位相机,他们马上变成店里其它客人注目的焦点。
趁她还没准备好,骆恩与偷偷凑过去,迅速啄了她的唇瓣一下。
电流似的触感马上唰地漫过她全身,浅兰惊呆,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再一次好不好?刚刚没拍到。”服务生说。帅哥美女的镜头真是养眼耶!
“ok!”骆恩与非常乐意。
浅兰怔怔地让他捧起自己的脸,她脸庞的温度甚至高过他的掌心,有些丢脸,而且好多视线看向这里,她这时的脸看起来一定很蠢。
可是当骆恩与再次吻她时,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被抛到天边去,她惊讶,为何一个吻能给她如此甜蜜的感觉,她从不知道唇瓣相接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如他所说的,除了轻碰她的嘴巴,骆恩与再也没任何踰矩动作。他只是轻轻吻了几下,便很绅士地放开了她。
对他的离开,她心里竟感到空虚,像有个地方被掏空,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骆恩与自顾自地烤起牛肉,吃了起来。
“哇果然超好吃!”他又挟起一片,细心地帮她沾上酱汁,挟到她碗里。“吃吃看。”
浅兰恍惚吃着牛肉,不禁想着,他到底是真的想吃肉,还是根本是故意的?
骆恩与和浅兰并肩坐在机场里,等待十点二十分的班机。
骆恩与对她谈着自己的童年往事,告诉她,他的故乡是在一个偏僻的海港,上次他妈妈寄给他的鱼丸就是当地的名产,那是他的最爱,所以才会因为怕放坏了,勉强吃掉,生了一场大病。
他在台中读完建筑系,就只身到台北发展。原本待在建筑公司当设计,因为一些不愉快的原因,他离开了建筑业,也曾在摄影公司待过一阵子,后来对电玩有兴趣,于是和朋友合开了间工作室。
他笑着跟浅兰坦承,他是一个多变的男人,社会瞬息万变,不跟着变很怕被淘汰,他怀疑自己有资讯恐慌,只好不停阅读新知,不停换跑道。
浅兰微笑听他诉说,她没发表任何意见,却对他说的话都很有兴趣。
她从他深邃飞扬的眼睛里,看到一片湛蓝的海洋,也察觉到不安定的分子。
“你相不相信,”大致说完自己的事,俊眸扫过她粉色唇瓣,他收起闲适的态度,认真地说:“只要一个吻,就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一辈子的那个人。”
他喜欢和她相处的每个感觉,自然而没有负担。
他终于确定,浅兰拿错手机,并不是为了要跟他有所联系,她也不像其它精明的都会女性,只想跟他玩游戏。
他怀念那匆匆的一吻,也想确定自己对她有多动心,于是随便掰了一个理由,只想再吻她一次。
至于那个未婚夫,就暂时先让他滚到天边去吧!
“是吗?”浅兰笑着,跟他装糊涂。“那万一一直没找着,不就要吻遍所有人?”
她不笨,当然也看透了他的意图。
离水三尺,愿者上钩,就像骆恩与说的,寂寞的都会男女,等着鱼饵,却不会急着上钩。他就是一个这样聪明的男人,先挖了个陷阱,再让她选择愿不愿意往下跳。
她愿意吗?浅兰问自己。
她很感激手机拿错,如果没这个误会,她不会跟骆恩与坐在这里。
也许给自己一个机会,她就能确定对他的感觉。
事实上,像这样静静地和他坐在一起,不需要一个吻来确定,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他有多迷恋。
因为,时间明明快到了,她却一点也不想离开。
她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浅笑,凝视着他,她在鼓励着他动作,也给自己一个放纵的理由和勇气。
她羞赧的视线,沿着他宽阔的胸膛往上看,她发现他鼻梁高挺,下巴线条刚毅,而他热情的眼神,专注到几乎要将她烧融,害她不能呼吸。
“我们试试看?”
没等她点头,他托起她小巧的下巴,精准地贴上她的唇。
夜晚的机场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等候登机,广播班机起飞的声音环绕整个大厅,日光灯清冷,而地板洁净得发亮。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停反复温习她柔软双唇。浅兰的羞涩,浅兰小心的回应,都让骆恩与冲动地几乎快发狂。
他感觉到吻着她时,心中没有任何邪恶念头。他得到一股安定的喜悦,没有一个女人给过他这种深刻却又模糊的感受。
他吻过几个女人,伤过几个女人的心,他不知道何时才会出现一个女人让他甘心停靠,他并不花心,只是很难安定。
这个吻却让他确定,这是个他想跟她在一起一辈子的女人。
这么甜美的唇,就算吻了一世也不可能会腻。
激吻过后,浅兰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不敢抬头。
她红着脸,思绪好混乱。她喜欢这个男人,他的吻让她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
明明知道她有未婚夫了,不仅没拒绝他索吻,甚至还沉醉其中,他到底会怎么相心她这个人?
骆恩与身上的手机响了,他愉悦地从口袋翻找到手机。“应该是找你的,你要接吗?”
浅兰看了下来电号码,笑容瞬间隐没,她慌忙摇头,脸色惨白。
刚刚的美好感觉,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巨大的罪恶感。
从她的反应,骆恩与猜到是谁打来的,他蹙眉接起电话。
浅兰急欲撇清的态度,结结实实伤害了他。
“是,她还没跟我拿回手机”他嫉妒电话那端有着正当理由、正常身分找浅兰的男人。听到对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这样很麻烦,他都找不到未婚妻,骆恩与的口气马上变得冰冷。“那不是我的责任。你应该打协寻失踪人口专线,或是登报把你的未婚妻作废,而不是打电话给我。”他用仅存的风度咬牙说了再见,挂上电话。
没人讲话,气氛沉重,广大的机场变得更冷清了。
“还给你。”
他把手机塞到她手上,浅兰也默默地从包包里掏出他的手机,递给他。
没关系,这样也好,今天的见面,不就是为了要拿回手机吗?她这么说服自己,以免被他冷淡的态度刺伤。
“你未婚夫在找你,他好像心情很差,你回去打个电话给他吧。”骆恩与淡淡地说,疏离的模样根本不像那个激情吻她的对象。
机场最后一次广播登机,她拽着包包,恢复原本的落寞神情,甚至更沉重,还带着悲伤。
“那掰掰。”她回头看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该解释些什么。他一定觉得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讨厌她了,要不怎么接了电话后,他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其实骆恩与一点也不嫌弃她,他只是发觉自己好像恋爱了,却又瞬间宣告失恋,他一时无法接受。
虽然刚才的吻令人神魂颠倒,可是下一秒,他发现她竟然该死地还在乎着另外一个人,这教他失望透了。
他好想要她留下,可是她对离去彷佛很坚决。他想叫她别订婚,考虑一下他这个男人,但怕一开口,会造成她的困扰,毁掉彼此仍然美好的回忆。
也许放她回自己原来的世界,对他们都是比较好的决定吧。
骆恩与站起身,定定地望着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快回去吧,小心一点。”他试着用轻松的口气,却发现心底深处开始涌起强烈的遗憾。
“嗯,再见。”她转身要走进登机室,见他欲言又止,浅兰回头望他,心里燃起希望,以为他想留下她。
如果他真的要留下她,只要他开口,她一定不会拒绝,她也很不想回台北
“我只是要说,刚才那个吻让我发现,我们不适合。”他微笑说完,以为是在帮浅兰找台阶下,却不知道这句话听在她耳里到底有多残忍。
浅兰愣了两秒,默默点头,转身走进登机室。
骆恩与挥手跟她告别,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机场的一角。
这时,手机响了。明明是自己的手机,他却已对原本设定的铃声感到陌生。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不熟悉的号码,他接起了电话。“喂。”
听到男人的声音,电话那头的培妮吓了一跳,听到他说自己是骆恩与,又说他人在台中,她马上明白了一切始未。
“你怎么没把她留下?”培妮笑着问他。
都是熟男熟女,说话只须三分,就可以明白彼此话里的意思。
“我也很后悔。”是啊,他真的开始后悔了。原本真的计划吃顿饭而已,却仍然对她情不自禁。那么好的女人,他竟然舍得拱手把她让给别人
她对他也是有感觉的吧,不是吗?
面对感情,他竟然胆怯得不像自己,虽然他绝对可以确定浅兰喜欢那个吻,却不敢确定她是否也一样喜欢他。
原来他是一个这么懦弱的人,骆恩与几乎要瞧不起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