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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咬得人浑身黏腻。
即便这里是沙漠中少见的绿洲,清凉,是有那么一点,不过这时候把“心静自然凉”五个大字拿出来用,绝对比实际情况有用的多。
说是水源,也就那么一窟水,再多,没有了。
不服气吗?
不管你横竖着走,最近的城市还要一百一十公里。
所以,来来去去的人总会在这里歇歇腿,顺便嚼点舌根什么的再分道扬镳。
脑筋动得快的人就在这打游击般的做起生意。
卖啥?
油?不稀奇。
水?切!
这些人卖的是香甜可人的黄花大姑娘。
简陋的帐篷,看得出来是临时搭就,里里外外站了不少彪形大汉,一式又宽又松的袍服,格子头巾,手中、腰际佩带的是刀跟乌兹冲锋枪。
很唬人的。
暴需这回事,有卖家,当然少不了买家。
镑式各样的好车停了一地,司机、保镳,好像在跟对方比人多。
低调?
这三不管地带,谁会大张旗鼓自找麻烦?上下打点这种事他可内行着。
气焰稍微低点,好吧
买卖人口自然比不得猪羊牛,眉来眼去,手呢藏在袖口比价钱,两方满意,银货两讫,楚楚可怜的大姑娘就易主了。
搋着沉重的荷包,奴隶市场的头子眉开眼笑,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这种无本生意捞钱最神清气爽了。
“爷,您再研究下去美女都被挑光了。”出现咬耳朵的悄悄声在人堆最不显眼的地方,他够高了,身边站着的却是又比他多上半颗脑袋的男人。
谤据上流社会一家烤肉万家香呷好到相报的消息说,这个强盗窝出品的美女都是a以上的资质,每次只要推出,抢个精光不说,连渣渣都不会剩下。
眼见为实,他们进来脚步都还没站稳,陆续被看上眼带走的女奴已经有好几个,限量啊,真的是人类最大的死穴!
“你看上哪个就挑她。”双手拢在袖子里的男人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狭长的黑眼看似悠然,却把周遭所有的动静全收进眼底。
他要女奴没用,家里吃饭的人还不够多吗?
“耶,”他骇一大跳,小声嘀咕“爷,我很自爱的,而且谁说只是要做做样子的?”
男子睐他一眼,眼中寒光一闪。“叫你挑你就挑!”
吓!
一凛,男人缩缩脖子不敢再多废话,举起发给的牌号就直着嗓门喊“五号,我要那个女人!”
五号。
“那个太丑,换!”月白凉衫的男人有意见。
听到喊声,身材婀娜的五号马上被威吓向前,那模样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怕是男人都会心生怜惜之情。
面貌粗犷,眼神凶恶的男人知道自家主子的眼光与旁人有异,很从善如流的换了个号码。
“这个,爷,可以吧?”
揣摩上意真不容易。
“你的眼光很差!”
“是,小的知道。”
就说大爷自己来不是很好,干么为难他这下人?
“那您说十八号可好?”
违背自己的审美观念跟良心意志,这下老大会满意吧?
又瞥来一记狠戾。
“不反对就是赞成”粗犷男子朝台上的人口贩子点头。
本来站最后方的遂莲白很快被粗鲁的扯向前。
她身材平板,袍子罩在她身上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那样滑稽,看似无所畏惧的表情其实大大的眼中都是戒备,全身僵硬,她像刺猬,随时会对着任何人扑过去。
这样的她充其量只能称得上是清雅,跟所谓的美女有很大很大一段距离。
粗犷男子一点意见都不敢有。出钱的大爷不是他,他只是为人下位者,投其老板所好而已而已啦。
为了营造高潮,刺激买家气氛,主持人笑得暧昧。
“大爷你好眼光,这妞是道地的幼齿,养眼又补身体,她是你的了!”
被拉扯的少女才要站稳,已经被负责监视的大力士高高举起,又在众人看好戏的欢呼声中往买主的方向拋了过去。
男人哄堂大笑,夹杂着女子惊呼的叫声。
“这些人搞什么!”桑科对这种不把人命当命看待的行动很是反感,可是也没有勇气硬去接人,他很孬的快闪。
被高高往上丢,又重重朝下掉的遂莲白,这辈子都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看见帐篷的最高点,下面那群狼爪,一想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不堪,心中充满厌恶跟想吐的感觉。
她万万没想到自以为将要面临的耻辱并来不及发生,她摔下去的地方是一双强健的臂膀。
被当作货物般的对待,无法形容她此时背上凉飕飕,早被汗水湿透的感觉。
她对上的是一双孤傲又湛黑的眼,那眼神凌厉的像刀片,一不小心就会被片下一块肉来。
惊魂未定的她,眼中泛泪,想逼回去,却逼出唇的颤抖。
霸气的眉,五官刚硬,不好亲近的气息明明白白的充斥着。
穆札随手放下她。
她含泪脆弱里硬撑的坚强像羽毛般的搔了他一下。
她骨架纤细得像只燕子,抱在怀中一点重量都没有,是没饭吃还是怎么回事?
惊吓过度,遂莲白想道谢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连多看她一眼大概都觉得多余吧。
她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
果然,她再回眸,穆札已经转过脸去。
自以为有趣的主持人猥琐的挲掌,笑哈哈的挤过人群弯背哈腰。“这位大爷,美女入怀的感觉很不赖吧,您鉴赏的怎样?要是满意,两千文莱元请您付现,您知道我们这是小本生意,物美价廉,所以不收支票的。”
穆札连话都懒得多说。
“给。”
一旁的桑科马上奉上现金。
“大爷,多带几个吧,帮您暖床、或是朋友之间馈赠都很划算的。”给钱的是老大,奴隶市场头子热情有劲的极力促销。
不过,穆札的阴鸷让他的推销后继无力乖乖住嘴。
察颜观色是他们求生本能之一,这种看起来浑身无一不冷的男人绝对是块难啃的骨头。
江湖,可不是混着玩的。
放弃鼓吹,他皮笑肉不笑的送客。
穆札领头走出了帐篷。
“你跟我来。”桑科只好负起招呼“美人”的责任。
“可是她们”她迟疑。
那些仍旧等待拍卖的女孩子们怎么办?
虽然相处只有短短几天,这一别,这辈子大概没机会再见了。
“小姐,她们不会有事的。”桑科对她的反应有些吃惊。都自顾不暇了不是吗?
“你确定?”
“基本上是这样啦。”他是不能打包票允诺,凡事要看老大决定。
“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心别人?”已经走出帐篷的穆札竟然回过头来,拉黑的脸对于两人的拖拖拉拉很不满意。
“你不能顺便把她们都买下来吗?”
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
应该不会,能买得起女奴的人家买一个跟买十个应该差不多吧!
“你在指挥我做事吗?”
“我只是”
“没事、没事!”见主人脸色不善,桑科马上以最迅速确实的速度把遂莲白嘴巴掩住,然后消失。
这丫头,差点坏了他的事。
三人一离开帐篷,各个荷枪带刀的皇家警备队人马纷纷从他处涌现,在外面站岗的人口贩子同伙马上鸣枪示意,帐篷里外,一时间人仰马翻,尤其是买方,掀了篷帐不分东西南北就逃,价值不菲的好车都不管了。
要知道在这国家贩卖人口是唯一死罪。
人口贩子左看右看,机警的想混在人群里落跑,哪知道好几管枪口早就对准他的鼻子,皇家警备队的徽章在他眼前闪亮
衰啊,阴沟翻船,这下只能乖乖的举起双手投降了。
人赃俱获,一网成擒,没戏唱了。
穆札负手看着警备队长把全部的犯人都押走。
一个个都灰溜溜的。
“爷,那里面有不少王公贵族的亲戚,要不要做个顺水人情?”桑科提点的问。
“他们跟我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千丝万缕,关系有拖拉库那么复杂着呢。
“要是没有他们,我们也拉不上这条线。”人要感恩图报,过河拆桥会不会太现实了一点呢?
“你要替他们蹲苦牢?”
“呃,不用了我只是随口问一下。”
坏事做多了见鬼,尤其是他们爷这个“鬼”算是报应。
但是,敌人本来就不少的主人,这下又树敌更多了。
唉。
“还有事?”穆札不知道自己身边是怎么养出像桑科这样,表面凶恶骨子里却柔情似水的保镳来,即使身兼皇家警备队大队长,也真是婆娘的可以。
“小的是想问这位小姐怎么处置?”
虽然只是棋盘上一枚小棋,却也举足轻重。
“怎么来怎么去!”这种小事还要烦他,找死吗?!
“下官遵命。”
也不知道那没天良的奴隶贩子去哪拐抓的人,要一一遣返,工程很大耶,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之把这些女孩交给当地父母官就是了。
“大叔,谢谢你。”遂莲白由衷道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呃,刚刚才想要推给别人的,怎么又揽回来?
他这么心软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位先生,于情于理请你送我回家。”遂莲白转头,面向刚刚转开的穆札。
穆札的眼是油锅里炼过的,即使对上遂莲白谈不上恭敬的态度,刀凿的脸冰冽仍旧。
这瘦不拉几的排骨酥有话说了吗?
“凭什么?”
悬殊的身材,看起来就是大欺小,可是她脏兮兮的脸上那对眼睛看起来很美。
那种美充满生命活力,清澈温暖。
他身边没有这样的眼睛。
“我看得出来刚刚你利用我抓了那些坏人,送我回家,算是报答我。”
哇咧,歪理也可以这样拗喔?
她不笨,知道要是被转交给地方官员,手续一堆又繁琐,大费周章的后果,回家之路会变得不确定又遥远,若是搭上他的车,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你不认为反过来应该感谢我拯救你免于坠入火坑?”
“我是自愿的。”她一派冷静,听不出任何弦外之音。
两个男人为之一怔。
想不到竟是爱慕虚荣的女人,但是,凭暖男人的床就想改变身分,她以为每个男人都这么愚蠢如猪吗?!
他眼中的轻藐像尖刀毫无遮拦的戳进她的心。
她知道自己会被想成什么样的女人,无所谓,别人的想法早就不放在她心上,她的心中只有妈咪而已。
人生太困难,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别的。
“可以吗?”
她才不管别人会不会笑她脸皮厚,有车送她一程有什么好考虑的?
“我的车不是随便谁都可以上的。”他就是要拒绝她。
“我是你的恩人。”别怪她搬出这么大一堵招牌,很重的。
他好好答应不就皆大欢快?
穆札脸色极为不悦,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深不可测的眼睛瞄她。
人人畏惧他,为什么她这么自然,自然的他就像路人甲一样?
她胆子不小。
“你在想什么?”
“我想,有钱人是不是都很小气。”
“我小气?”
他想笑,心里像开了花似。
“嗯,我家就在前头不远的村庄,你要进城一定会经过,让我搭便车又不需要另外花油钱,你考虑那么久不是吝啬是什么。”
这次,穆札结结实实的把遂莲白打量个清楚。
好吧,在旁人眼中她不是那种亮眼的女孩,一点也称不上细致的眉毛,厚嘟嘟的唇,鼻子边上还有因为日晒冒出的雀斑,身材平板的像是还没开始发育。
他很有好感的多觑了她一眼。
从事发到现在,忧愁还是丧气这种情绪在她身上没出现过。就算发生枪战,畏惧也只是瞬间,接下来她自己找掩护,不给人添一点麻烦。
扁靠这一点,就很值得喝采了。
“看在你有胆子要求,还说得头头是道的份上,上车吧!”
“喔耶!”她兴奋叫了声,又马上察觉失态,尴尬的低下头,两手乱绞。“我收回,收回刚刚在肚子里骂你没人性又机车”
桑科虽然知道笑出来会死无葬身之地,还是忍不住噗哧笑出声,然后一溜烟的迅速逃逸假装忙碌的发动车子去了。
“你说什么?”穆札眼皮跳动。
“啊,是风吹砂产生的噪音。”
脸色不变的胡扯完,本想高雅的撩起碍手碍脚的袍子上车,哪晓得现世报往往就在弹指间。
从出生到现在压根没坐过这么高又是改装过的悍马车,遂莲白很不幸踩了袍角,结实的趴上车座,更惨的还在后面,因为情况紧急,为了挽救形象于万一,她叉开的大腿很不幸露出了底裤。
遐想?
目睹一切的穆札悄悄用手支住额头,先是皱眉,严肃冷漠的嘴角最后竟露出从来没有过的苦笑。
他活到这把年纪,头一次看见一个少女穿的是阿嬷牌的四角底裤,而且非常清楚,那面粉袋子上大大的logo正是皇家面粉厂的标志。
糗!
超糗!
爆糗!
相较之下,出糗的遂莲白把一片空白的脑袋往椅子上拼命敲,鸵鸟的窝在椅背和椅垫之间,抱脸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想死喔!
遂莲白“死”得不够彻底。
车子开动没两分钟她就复活了过来,毛毛虫般的身子蠕动着凑到车窗,滴溜溜的眼珠眨也不眨的看着地平线橙黄交织的美景。
搭这种高速车在沙漠上奔跑,经验真是新奇得可以。
遂莲白没有撒谎,她的确住在他们第一个看见人烟的村落,只不过,这村落是在车子不停的跑了七八十公里后才出现的。
几间黄泥屋,构成一个村落。
才到村子口,车子就动不了了,因为黄泥路上包围着一群指指点点的人。
村子小,生活贫乏又枯燥无味,一有风吹草动,不管是多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男女老幼绝对不放过,简直跟赶庙会没两样。
路中央,有个妇人坐在泥地上耍赖任谁劝都不起来。
“我的女儿,你们谁知道我的小莲到哪去了?我家小莲又乖又听话,可是她不见了不见了!小莲吶,妈咪马上去找你,对!去找你”她时而喃喃自语,忽而凄厉大叫。
“发生什么事?”桑科询问司机。
“我也不晓得。”
“下去看看。”
遂莲白站到椅垫上眺望,这一看,好端端的心拧成了一团。
她认得这声音。
“你要去哪?”穆札问。
“我看见我妈。”
咬着唇她跳下车,挤进人群。
“走开!走开,让我过,你们不要围这么多人,我妈咪她胆子小,你们不要吓坏她了!”
听见遂莲白的喊声,中年妇女神志不清的意识像是被注入了力量,别人怎么都劝不动的她竟然颤巍巍的爬起来,伸出双臂等待拥抱朝着她奔跑而来的遂莲白。
“小莲,你是我的小莲没错。”把怀抱中的女孩看了又看,泪沿着脏污的面颊滑成两条痕。
“妈咪,”遂莲白哽咽着,忍着,把逼在眼眶的晶莹眨回去。“你不在家跑出来做什么?”
扶起清瘦的母亲,看似疯狂的妇女这时竟然出现了几分腼颜色,她揪着手里始终攒着的衣服,嗫嚅的说。
“我不知道你跑哪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婶婶说你不会回来了呜,我不相信,她就骂我。”声音还颤着,瘦到皮包骨的胳臂却不肯放掉女儿。
遂莲白心中一片酸楚,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见收去,她轻柔的撢掉江弄筝衣服的泥污,摸摸她的腮帮子,又帮她把散落的头发挽到鬓边,这才故作轻快的揽着母亲肩膀。
“我出门前给你留字条啊,你没看到吗?”
江弄筝偏头思索了下,慢慢点头。“有,我看了很多遍。”
要是稍微用心的人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江弄筝是有点问题的,她反应慢,回答也慢,应该是中年妇人的年纪了却面容白皙,柔软的少女线条依稀,娇小的个头偎在遂莲白身边就像离不开的小狈。
“上面说了我会回来的。”
“不要,我不要小莲离开我。”
遂莲白没有继续多作解释,她知道多说也没有用,要跟略有自闭症的妈妈把复杂情况说完整困难度很高。
“好、好,我们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江弄筝笑得欢快,紧紧扣住女儿的手。
“小莲吶,你回来就好,这些天你妈妈看不到你连我家的母鸡窝也翻过来找,把我家母鸡吓得到现在都生不了蛋。”邻居一号出声抱怨。
“是啊,我跟老婆在办事她就站在门口给我哭。”邻居二号也跟进。
“老婆?我看是情妇吧。”
“要你多管闲事,你跟前门的沙家寡妇不也有一腿!”
七嘴八舌又七嘴八舌
少有娱乐的乡野村人把家丑一样样掀开来见光,可也因为每家每户起码都是十几年的邻居,芝麻蒜皮的事情根本藏不住,吵完,三两天别扭又和好了。
显然她不在的这几天妈妈把左右邻居都搞毛了。
遂莲白把母亲带到穆札车前,她仰望车座上这英挺的男人,心里不敢有任何想法。
她双手交叠放在下襬上,很干脆的行了个礼。
“谢谢你送我回家!谢谢你替我做的一切。”
不等穆札作答,她也向一路照顾她的桑科道了声谢,这才带着母亲回家去。
“真是个好女孩。”被叫大叔的人喟叹。
他要是有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没我们的事了,走吧!”穆札看着扶持而去的母女淡淡下了命令。
他们的交集大概也仅止于此了,想法太多,无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