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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一批批的上班族陆续从办公大楼走出,人人步履匆忙,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远离待了八、九个小时的工作地点。
一名身材纤长、浓眉大眼的亮丽女郎出现在大门口,原本等在一旁的英俊男人马上迎上前去,在女郎的颊上落下一吻,伸手揽住她的肩头,两人的姿态无疑是对甜蜜的情侣。
男的俊、女的俏,不知羡煞多少往来的路人。
彼正棠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指关节处隐隐泛白。
他不该来的。
他应该在下班后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吃晚饭、看新闻、看看书,然后洗澡、上床、睡觉,过他的规律生活,而不是屈服于内心的渴望,特地绕到木兰的公司前,只为了看她一眼。
因为不想让她发现自己,他冒着被开罚单的风险,把车子停在大楼对面的黄线上等她下班,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像个不正常的偷窥狂,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木兰曾问他会不会吃醋,他说不会,可是他错了,错得彻底。
看见木兰被那个叫乔风的男人亲密揽着,胸口就像是突然被人猛踹了一脚,痛得难受。
前阵子在木兰的同学会上,他也有过类似的感受,只是他当时并不知道那就是吃醋、就是嫉妒。
现在他明白了,但是木兰已经离开他,而且是他主动放她走。
他曾对她说,如果可能,他希望这一生都不要爱上任何人。
说这话时,他是认真的,因为爱情会让人性格大变、理智全失、面目可憎。
只是他没料到,在半年多的朝夕相处下,他早在不知何时便已陷入这张名为爱情的网,并且心甘情愿,从未想挣脱。
看看他,他现在妒火中烧、满腔酸楚,变得连他都快不认得自己,一心只想过街给那男人一拳,把木兰塞进车里飙回两人曾经同住的公寓,狠狠地爱她,让她完全忘了有乔风这号人物可是现在他却只能像个躲躲藏藏的懦夫,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投入别人怀抱。
他自嘲地笑了笑,发动车子,踩下油门。再继续想下去,他会愈来愈瞧不起自己。
对街的木兰,完全没发现那辆隐没在车流中的黑色福斯。
她脸红,有些窘,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乔风出其不意地亲了她的脸颊。
她没料到他会偷袭,事实上,正忙着筹备画廊的乔风会来接她下班也让她意外,不过他向来就是个难以预料的人,所以她的讶异也没维持太久。
乔风的手掌正停在她的肩头上,温热透过衣料传到她的皮肤。乔风是个喜欢肢体接触的人,总爱揉揉她的头或是搂搂她的肩,从大学时代就是如此。
当年她会因他的举动心跳加速,可是最近不知怎么搞的,每当他有亲昵一点的举止,她便生出几分不自在。
肩上的那只手,此时变得有些沉重。
“怎么会有空过来?”她笑问,强迫自己忽视肩上的热度。
“想你啊,所以来接你去吃个饭。”乔风咧嘴,笑容依然那么耀眼。“还有个惊喜要给你。”
木兰马上面露警戒。“我需不需要先去买保险?”乔风的“惊喜”的确次次都是惊喜,交往一个多月来,她玩过飞行伞、滑水、浮潜等她想都没想过的户外活动,样样惊险又刺激,接不来是什么?高空弹跳?
乔风被她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别紧张,这次的惊喜是静态的。”他收了收臂,把她搂得更紧。
木兰微乎其微地僵了僵,若无其事地扳开他的手,笑着说:“台湾的夏天真的很让人不舒服对不对?又闷又热,你看我从冷气房出来没多久就流汗了。快带我去吹冷气吃饭吧,我都饿扁了。”
她径自往乔风停车的地方走,却不见身后男子俊脸上的黯然。
乔风望着窈窕的身影,心沈了沈。
这已经不是木兰第一次痹篇他的碰触,有好几回他想亲亲她、拉拉她的手,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躲开,也因为如此,他才会耍诈用偷袭的方式。
除此之外,她经常在约会的时候走神,心思仿佛飘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心不在焉。
他从未问过她有关那个曾经与她同居的男人的事,只是自大地以为既然他们分开了,他便有机会,毕竟他跟木兰在很久以前就已互生情愫。
现在,他不敢那么肯定了。
相别十年,他终究是迟了吗?
“这是?”木兰难以置信地瞪着桌上的“惊喜”忽然觉得高空弹跳或许不是个太糟糕的主意。
“到米兰的机票。”乔风解释。“下个月底我得飞意大利一趟,跟几个当地的画家接洽,把他们的作品带到台湾来。这一去大约三个月,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儿去?”
木兰愕然望着他。“可是我有工作,不可能一走就走三个月。”
“我知道。”乔风微笑。“所以我现在告诉你。据我知道,一般公司需要一个月的辞职通知,我想你有足够的时间准备离职和办理签证一类的细节,当然,这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可是她辞了工作要靠什么吃饭?
木兰张口欲言,乔风却像看穿她的想法似的又说:“我想我供得起你往后的生活,至于你将来想不想继续工作,一切在你。”
木兰这回真的呆住了。他为她的未来做出承诺这、这、这岂不是一种变相的求婚?
多么诱人的提议。
有时候,她的确会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厌烦,只想当个贵妇,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完全不必理会一堆无聊的报表和开不完的会议。
而且她是那么向往意大利,米兰、罗马、威尼斯、佛罗伦萨这些又有观光价值又是购物天堂的美丽城市,一直是她想造访的地方。
当个只需要观光和购物的贵妇,多么美好的前景
然而她说:“我朋友快要结婚了,我不能不参加她的婚礼。”没错,飞燕的婚礼就在下下个月。
“你当然可以飞回来参加婚礼。”乔风注视着她,接着说:“我爱你,木兰,我不想跟你分开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想你朋友也一定会祝福你。”
他爱她他说他爱她!
有个条件这么优的男人爱她,她不是应该高兴得放鞭炮吗?可是为什么她只觉得惶恐跟惊慌?
“我、我又不懂意大利文,去了也没什么意思,我还是乖乖在台湾等你回来好了。”
“木兰,你在找借口。”乔风静静地指出。“你不愿点头,难道是因为你心中有别人?”
木兰的心跳暂停,不自然地轻笑。“哪有!只是事情太突然,我没有心理准备。”
乔风端详了她半晌,轻叹一声。
“你不必急著作决定,把机票先收着,等你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正棠,你好吗?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如何。新家住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好假~~都已经过了六星期才问人家新居的情形,未免太迟了吧!
“正棠,你吃过饭了吗?吃过啦?晚餐吃什么?”
这个更不行,都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唬三岁小孩也不是这种唬法!
“正棠,这么久没听到你的消息,最近工作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屁屁屁!除了工作需要的基本数据管理,她对计算机根本一窍不通,问他这个做什么?好突显她有多白痴吗?
噢好挫败,几个开场白一个比一个烂!
木兰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抓着顾正棠留给她的电话号码,那张纸条都快给她捏烂了,还是没勇气拨号。
好想听听正棠的声音
可是她就是莫名其妙地紧张,真可笑,两人同居了半年多,也同床共枕了好几个月,现在她居然连打个电话都会手心冒汗,不敢打。
放下电话和纸条,双手撑着脑袋,然后她又看见了梳妆台上的机票。
那是乔风给她的机票,薄薄的几张纸,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承诺,此时在她,却如千斤重担。
木兰心乱如麻地走到床边,整个人沮丧地跌在床垫上,呈大字形地躺着,怔怔地看着天花扳。
她要的是什么?良玉问过她。
几天来,她一直想着这个问题,结果答案只有一个,她要的是爱情。
可是乔风已经把爱情双手奉上,为什么她就是无法爽快地点头?
乔风,一个替她圆了小时候飞行梦的男人,现在又允诺了她另一个更宽广的世界,她还迟疑什么?
木兰一动也不动地瞪着天花板许久、许久,久到仿佛时间与空间都消失了。
忽然间,一个古怪的声音从她喉咙深处逸出。
声音起初是破碎的,然后转变成轻笑,接着又变成难以克制的大笑。
她笑着笑着,笑到肚子疼,然而眼泪却悄悄地滑下,止也止不住。
她是笨蛋不,她是骗子。她欺骗了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
她说她不爱顾正棠,那是个天大的谎话。
从不邀请乔风到家中、对乔风的碰触感到不自在、和乔风约会时总想起另一个人、不愿随他出国所有的现象,原因也只有一个!他不是顾正棠。
而她也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大一女孩。
对十九岁的她,乔风代表着白马王子的一切,他出色、抢眼、狂放不羁,和他在一起,是不断的新鲜体验和浪漫冒险。
然而二十九岁的她,却爱上了一个沈稳如山的男人,虽然他不懂得甜言蜜语、不知情趣为何物,但是他会安静地坐着陪她看韩剧,捧场地吃光她的爱心晚餐,晚上抱着她、聆听她的所有喋喋不休。
她要的的确是爱情,然而不是来自乔风,而是来自顾正棠。
但是愚蠢、白痴的她,却为了弥补十九岁那年感情上的遗憾,推开了原本近在身边的最爱。
泪水扑簌簌地掉着,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斗志油然升起,木兰抹去满腮的泪,猛地坐直了身子。
虽然顾正棠不想要爱情,但她想他是在乎她的,否则他不会特地为她订购彩绘专机的机票,只要他仍在乎她,她便有机会得回他。
他不愿谈爱情,那又如何?
人是可以被改变的,如果她能改变他的衣着品味,自然也能改变他对爱情的看法。
心念一定,她抄起梳妆台上的电话键入号码,这一回,不再迟疑。
她会直接告诉他,她想念他,想跟他复合。
电话响了二十几声,没人接。她又拨了他的手机,可是手机响了多次之后转语音信箱,她没留言,直接挂电话。
一阵浓浓的失落袭来,满腔的斗志被浇熄大半。
木兰看向时钟,十一点半了,平常这个时候顾正棠已经刷完牙上床休息。
他去哪里了?
周五的夜晚,酒吧里比平时又热闹了些。
彼正棠坐在l形的吧台旁独酌。
他从来就不爱光顾夜店,只是新居内的寂静变得愈来愈教人难以忍受,所以今夜,他来到这家pub,让吵杂的人声环围自己。
也因为,这是他与木兰初识的地方。
酒吧与那晚没什么不同,连顾客群在他眼中也差不多是一个样子,但是他知道自己变了。今晚的他,比那夜更空虚,也更寂寞。
这是第几杯龙舌兰酒了?老实说,他忘了数。
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不过那又如何?他早已经变得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嗨!帅哥。”一名穿着超低腰牛仔裤、紧身t恤下露出一大截平坦小肮的惹火女郎坐上他身侧的高脚椅。“一个人吗?”
彼正棠抬眸,看见一张相当明艳的脸孔。“是,而且我希望能保持原状。”语毕,他把目光转回手中的酒怀。
女郎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尊臀连动都没动。她注意他有一段时间了,他长相酷帅、体格超优,最重要的是,在喧闹的环境中,他却浑身散发着一种安静、稳重的气质,她自信眼光不会错,这种男人谨慎、小心,是最安全的一夜情人选。
“一个人喝闷酒伤身喔,有个伴不是好玩多了?怎么样?愿不愿意请我喝杯酒?”
彼正棠眉心微蹙。“你自己没带钱吗?”
女郎呆住,接着爆出大笑。“你真是个有趣的男人。”
有趣?这个形容词可从来跟他扯不上关系,他很有自知之明。不过显然这位小姐持着相反意见,因为她仍在他耳际笑个不停。
他再次转头,想请她还他耳根清静,这一看,却教他产生瞬间的恍神。
她的笑容,不知怎么的,让他想起了木兰。
其实这个五宫偏艳的小姐长得一点都不像木兰,可是偏偏给他一股该死的熟悉感是了,是她笑的时候,眉宇间的那种神态,还有那对酒窝所造成的。
木兰笑起来的时候,也是这么爽朗大方,双颊会出现深深的酒窝。
察觉到他的目光,女郎再接再厉。“请我喝杯酒吧,不然我请你也可以。”
他注视着她好一会儿,考虑了许久才问:“你想喝什么?”
女郎面露喜色,看向顾正棠的饮料。
“那是龙舌兰吧?”见他点头,她说:“我也来一杯。”
他一口饮尽自己的酒,招来酒保,又点了两杯龙舌兰。
“我是julie。你呢?”见他没要问她名字的意思,女郎主动开口。
“顾正棠。”
名字有点小土,她心想。不过无所谓,她欣赏他的调调。
酒保送来两杯龙舌兰,小酒杯的杯缘有着一圈细细的盐粒和一片绿色莱姆,顾正棠拿起自己的分,就要举杯。
“等等。”julie叫住他,留着缤纷彩绘指甲的纤手按住他的肘。“龙舌兰不该这样喝,这样不过瘾。”说着,她叫来酒保,要了盐罐。
“手给我。”她对顾正棠说,而后者只是戒备地看着她。
“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她格格笑,抓起他的手掌。
那抹笑容再度攫住彼正棠的目光,他怔了怔,没抽回手。
“这是做什么?”他发现她在他的手背虎口上洒了一层盐,不禁纳闷。
“你马上就知道了。”
她执起他的手,微微垂首,伸出丁香小舌缓缓地舔去虎口上的盐粒,接着拿起她的酒一饮而尽,最后把莱姆片凑到红唇上吸吮着。
从头到尾,那双带着笑意的美眸都定在他脸上,露骨而直接,充满了挑逗。
彼正棠不是笨蛋,再怎么迟钝也明白自己正面临着引诱。
也许是整晚的酒精终于在体内起了作用,对着那双若隐若现的酒窝,他感到一股炽热在腹中升起。他只是个男人,不是死人。
“换你了。”julie把盐罐推到他面前,伸出柔荑,邀请他如法泡制。
深邃的黑眸在那艳丽的脸庞上逗留片刻,他说:“不,谢了,我宁可用原来的方式。”然后他一口饮尽自己的酒。
julie一愣,并不介意,反而开怀地又笑了。“mygod你真是太可爱了!”她就是觉得他好性格、好酷。
一阵微微的晕眩袭来,剎那间,顾正棠以为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人。轻晃了下头,他甩开荒谬的错觉,却甩不掉体内那股騒动。
“怎么办?我愈来愈喜欢你了说。”julie凑近他,浑圆的胸部几乎触上他的臂膀。“我就住敖近,要不要到我家过夜?”
彼正棠心头一震。大胆、直白的邀约杀得他措手不及,这辈子还没遇过这么开放又不轻言放弃的女人,真的是他落伍了吗?
包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竟有些心动。
他轻咳了一声,别开眼,平稳道:“谢谢,不过我不习惯在陌生人家过夜。”
julie看着那张极具魅力的脸,咬了咬唇,似乎考虑着什么。
半晌后,她说:“不然我们到你家也行。”
彼正棠倏地转向她,她抛给他一个娇美的笑容。
拒绝她!本能反应说道。
他微启双唇,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有何不可?体内的另一个声音说道。
这几个星期以来,他彻夜辗转、夜夜难眠,想念极了怀中那副柔软的娇躯,鼻尖闻着的淡淡馨香,想念极了在紧窒灼热的女性身体中尽情释放自己
这个叫julie的小姐是个成熟女人,他是个有着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两人你情我愿,也都懂游戏规则,所以一夜的放纵有何不可?
他一辈子按部就班、中规中矩,可是看看他,他可有活得比别人快乐?
何况,他已是自由之身,并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
终于,在一番天人交战后,他招来酒保,结了帐。
然后他听见自己对julie说:“我们最好找辆出租车。”
他醉了,他知道自己醉了,醉得不该开车,也醉得不愿再顾虑其它。
又看了身边的美艳女子一眼,他发现,她的笑容,真的该死地像极了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