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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罗刹咬着牙道:“是,就是她!”她定了定神,缓缓说道:“那时我已经怀孕,心里充满了喜悦,严馥最初也十分高兴,常常寸步不离地陪着我,连门都极少出。有一天,他的一个结义兄弟阮英头破血流地来找他,说是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欺负了,让严馥一定要为他报仇,要不在江湖上就没脸见人了。严馥是极重义气的人,当下二话不说,提了剑来向我告别,说出去教训完那黄毛丫头就回来。我想这是义不容辞的事,纵使担心他的安危,但也不能阻止他去。他走后,我天天都在盼着他回来,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他却毫无音讯。我心急如焚,不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又过了一个月,依然盼不到他的一点儿消息,我决定出去找他,当时我日夜担忧他的安危,又加怀孕反应,人极度憔悴,身体也很虚弱。但我知道我不能再这么等下去,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我出了门,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向路人打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他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踪迹全无。我想他肯定出事了,心里悲痛欲绝,也不辩东南西北,疯了似地四处寻找。找了半个月,什么音讯都没有,极度的悲伤让我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连马也骑不稳,有一次从马背上摔下来,造成小产,孩子刚四个月就没了。我在客栈里躺了半个月还起不了床,想起严馥和我那苦命的孩子,眼泪就流个不住。又养了半个月,身体稍好了些,我又租了辆车,漫无目的四处乱撞,希望终有一天可以打探到严馥的消息。如此走了大半年,严馥依然音讯全无,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一天在路上竟碰到严馥那结义兄弟阮英,但阮英明明看见我了,却当作没看见一样,任我怎么喊他也不回头,骑着马拼命往前跑。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抢了路人的一匹马紧追上去,但我身体虚弱,连缰绳都拉不紧,追了一会儿就头晕眼花,在马背上摇摇欲坠。阮英却还在拼命地逃,好像见了鬼一样。我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发了一枚梅花钉,正中他的腿部,他立时从马背上滚下来,摔在地上哀号不止,我这种梅花钉喂了毒药,让所中之人痛入骨髓,就算是铁峥峥的汉子也无法忍受这种噬心之痛。”
“阮英爬近我脚边哀求道:‘嫂子,是我对不起您,您饶了我吧!’我问道:‘阮英,你为什么见了我就跑?害得我追了这么半天。’阮英撕扯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脸上肌肉扭曲,这是梅花钉的毒性发作之状,他断断续续地道:‘我我该死’我存心让他吃吃苦头,以解一路追赶之恨,当下也不给他解毒,继续问道:‘严馥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阮英含含糊糊地道:‘他他’我心里焦急,忙给他解了毒,厉声问道:‘严馥究竟怎么样了?’阮英坐在地上低着头,不吭声,我见他这样,心想严馥肯定凶多吉少了,不禁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晕过去,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我问阮英:‘他是不是’后半截我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滚滚而下。阮英忽然抬起头来道:‘嫂子,你不必伤心,他好好的在享福呢!’‘什么?’我睁大眼睛,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听得严馥还好好的,不禁大喜,别的也顾不得问了,只想立即就见到他,我站起来道:‘他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他。’‘他他’阮英支吾了半天,就是不肯说他在哪里。我急了,又摸出一枚梅花钉来,道:‘你再不说,小心再吃一枚梅花钉!’阮英脸上变色,连忙摆手道:‘别别别,我说,他在天山脚下,和上次打伤我的那个黄毛丫头在一起。’‘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厉声喝道:‘你别胡说!他答应过我不再沾花惹草的,还发了毒誓,怎么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阮英低着头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他去给我报仇,谁知仇没报着,他竟看上那黄毛丫头了,那黄毛丫头也怪,本来横得要死的,见了严大哥,竟一见钟情,服贴得很,两人像干柴烈火似的,谁也离不开谁,就在天山脚下住了下来。我劝了严大哥几次,让他回家见你。他说他离不开那黄毛丫头,也没脸见你’我一听,气得眼冒金星,我千辛万苦地四处找他,他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往昔的情义在他心里全都成了灰!我恨得咬牙切齿,但无法抑制心里波涛汹涌的痛苦,这种痛苦让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他,但往昔的柔情又涌上心头,我竟又盼望着他能回心转意,再回复从前的恩爱。就这样,我在心里千回百转,爱恨交加,一路朝天山奔去。不管怎样,我要见他一面,亲口问个清楚明白。”
“到了天山,按着阮英所画的地图,我很快就找到了严馥的住处。那天天色已黑,下着大雪,严馥所住的小屋建在山脚下,屋里透着灯光。我一步步走近那间小屋,忽然听到屋里一个男子笑道:‘芸妹,你来喂我吃。’那声音正是严馥的声音,隔了三个月后,再次听到这声音,我一时竟立在屋外怔住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娇笑道:‘好吧,不过我喂你一口,你也得喂我一口。’这声音听在耳里似曾相识,但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屋里忽然传来婴儿的哭声,只听得严馥道:‘政儿又哭了,你还是先喂饱他吧。’那女子嗔道:‘你儿子和你一样嘴馋,刚吃了又要。’天啊,他和她竟连儿子都生了!又听得严馥轻声笑道:‘别生气,待会儿我用嘴巴喂你吃好不好?’我再也听不下去,一脚踹开屋门,严馥见了我,惊得脸上变色,我狠狠地盯着他,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为什么?为什么?’说话间,我已泪流满面,严馥头目光躲闪,低下头去道:‘秋儿,我对不起你’我长剑一挥,直指他的咽喉,他不招架,也不躲避,双眼一闭,任由我的剑直刺过去,我哪里下得了手,但气极之下,手上用了十分的力气,要收时根本收不住,眼看着这一剑就要穿喉而过,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剑来,‘当’地一声,把我的剑格开,接着一阵寒气袭来,我胸口一痛,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只听得一个声音冷冷地道:‘三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蛮横无理!’这声音听在耳里有如五雷轰顶,我猛地侧过头去,看见一双嘲弄的桃花眼,是她!真的是她!严馥爱上的竟是唐芸!我这一辈子最珍贵的东西终究还是被她抢了去!我呆了半晌,心里悲愤到极点,欲哭无泪的感觉让我猛地纵声长笑。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中了唐芸家传的寒冰掌,身子像掉进冰窟一样,抖得厉害。我咬着牙狂奔而出,我不要再看见唐芸那双嘲弄的眼睛,我无法面对自己心爱的人被我的仇人抢去的事实,这世上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我恨不得立时就死去,但我决不能死在他们面前!”
“我一路狂奔,身上的寒毒随着奔跑深入肺腑。不知何时,严馥从后面追了上来,他伸手拉着我道:‘你别跑了,小心寒毒侵入肺腑!’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噌’地拔出剑来,指着他厉声道:‘走开!别碰我!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严馥站在我剑尖前道:‘秋儿,你冷静些,你现在中了寒毒,先让我帮你把寒气逼出来,其余的咱们慢慢再说。’我剑尖一抖,道:‘我的死活不用你管!你快给我滚,我不要再见到你!’严馥急道:‘你是我妻,我怎么能不管你死活,秋儿,我一直惦记着你,只是愧对你,不敢回去见你,唐芸又刚生了孩子,我也不好撇下她就走’‘别说了!’我打断他的话,尖声道:‘你为什么爱上的是她?如果换了另一个人,我也许不会这么痛苦!她自小就抢我的东西,现在她终于彻底赢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连孩子都没了’说到我的孩子,我就想起唐芸和严馥的孩子,我恨不得立时杀了唐芸和那孽种。严馥颤声问:‘我们的孩子怎么了?你没把他生下来吗?’我一时心疼得无法自己,咬着牙道:‘早死了!是你害死了他,我今生今世也不会原谅你!’严馥伸手握着我的剑尖,鲜血一滴一滴地从他手里流出来,他看着我的眼睛道:‘秋儿,你冷静些,孩子我们可以再生,但你的寒毒不能耽搁了。’我冷笑着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从今往后,我和你恩断义绝!’说毕,我从他手中抽出长剑,倒转剑尖,狠狠地在脸上画了几剑,顿时脸上血流如注,严馥见状,惊呼一声,伸手来夺我手中的剑,我侧身避过,扬手射出三枚梅花钉,他一一避开后,我将剑尖对着自己的胸口道:‘别过来!你快滚,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严馥停了脚步,他知道我说到做到,他看着我血肉模糊的脸,竟也还挤出几滴眼泪来,道:‘秋儿,你恨我就罢了,何苦作贱自己?’我纵声长笑,恨声道:‘我要让你一世良心不安,你毁了我的孩子,又毁了我,我死后,变了鬼也不放过你和唐芸!’我转身就走,走了没多远,发现一座山谷,于是挥剑在谷外的石头上刻了‘遗恨谷’三字,从此我就住在这谷里。”
“我知道我身中寒毒后,再也杀不了唐芸和她的孩子,而且严馥也一定不会让我杀她,我想这大仇是报不了了,唯有等来世再报。谁让我当初有眼无珠,爱上这么个风流浪子,我自己种的苦果,只能自己咽吞。后来,听说严馥和唐芸闹翻了,唐芸抱了孩子回了唐家,那孩子唐政长大后,成了唐家的顶梁柱,他的寒冰掌超过了他的外祖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我曾三闯唐家,但都无法进去,连唐芸的面都见不着,更别说报仇了。我知道今生报仇无望了,于是立下重誓,从此不再出谷,在谷内度过余生算了。严馥在我入谷三年时,曾遣人送来一坛药酒,我把那酒全泼了出去,我是宁可死了,也不会接受他的恩惠。是他害了我一生,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当年我下不了手,现在他要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绝不会再手软。”
陆罗刹叙述完毕时,已是深夜时分,虽然陆罗刹说得激愤不已,但阿紫听到后来已经哈欠连连,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陆罗刹说完后,见阿紫恹恹欲睡的样子,不禁大怒,拍着桌子道:“还说要给我报仇!我在说话,你倒想睡觉!”
阿紫一听,将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地忍了回去,道:“师父,我没有睡觉,您的每一个字我都听清楚了,您的仇家是唐芸和她的儿子唐政,还有那个老不死严馥,你要杀之而后快是不是?”陆罗刹点点头道:“没错,仇家的名字你要永远记住,今生报不了仇,来世也不要放过他们!”
阿紫终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轻描淡写地道:“不用记住,明天就去将他们一古脑儿杀了,为您报仇。”
“什么?”陆罗刹瞪着阿紫道:“你这丫头,是不是困糊涂了?一古脑儿杀了,你有这本事么?”
阿紫忙笑着点头道:“我当然没这本事,我是为师父报仇心切,一时胡言乱语,师父莫怪。”
陆罗刹站起身来摆摆手道:“去吧,你困了,我也要睡了。”
当下一宿无话,阿紫睡在厨房里,竟觉所躺之处比昨夜舒服多了,她闭上眼睛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