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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傅龙城的屋内仍亮着灯。
斩花宫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改了姊妹宫的名号出来,依旧势力庞大,深不可测。可是傅家与斩花宫的关系又极微妙。孜妹宫的宫主展红颜,还是龙城的亲姑姑。当年展倾城以自己性命替展红颜一死,斩花宫表面烟消云散,实际上却一直在暗中谋划,十年时间,又网罗培植了不少新的力量。
而且展红颜也一改以往策略,并不曾明火执仗地为祸江湖,而是倾尽所能的缠着傅家不放。
当年傅龙城的爹爹傅青书,曾在展倾城死前答应过,若非逼不得已,傅家不会对展红颜赶尽杀绝。正是因为傅青书的承诺,傅龙城一直对展红颜留有余地,做起事来,处处受掣。爹爹的话,当儿子的,如何能违背。
可是展红颜如今变本加厉,先是陷害龙羽,置其于不忠不义之地,如今又暗手伤了小卿,现如今更因了紫貂宝藏的缘故,而与辽人勾结,姊妹宫的所作所为,并非只是称霸武林这么简单,恐怕是要图谋天下了。如此种种,也算得上爹爹所言的“非不得已”了吧。
傅龙城沉吟。也许,该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傅龙城心情大好。
龙羽虽然爱上了耶律玉儿,大错小错一堆,总算是临危止步,没有坐实“通敌”“背祖”的罪名。虽然龙羽那性子,是打死也拧着的主。
你越是不许他与耶律玉儿在一起,他的心就离耶律玉儿越近。不过,龙羽一向也是坚强乐观的,痛过一时,总有云淡风轻的时候,毕竟还年轻。
好像每个年轻人,都曾以为爱情是生命的全部,但假以时日,总会发现,人生其实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不过,他拧着的这段时间,也是够让人操心的。龙城轻叹了口气,自己弟弟,就是忍不住要和他生气,再怎么气恨,责打,这心底难免也是心疼。
龙晴今日的表现,更是让龙城长舒一口,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他是真的担心龙晴泥足深陷,爱上落月,甚至会徇私放走落月。
如果那样,就是自己强迫龙晴与落月分离,他相信,龙晴一定不会违了自己吩咐,可是依龙晴那外柔内刚的性情,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快乐。
执拗而又敏感的人,甚少能勘破情关。三叔傅青峰至今下落不明,而端木长华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出家为尼,青灯古佛一辈子,想想都让人心寒。好在龙晴对落月情意尚浅,真是万幸。
想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今日龙晴看自己的神情。虽然龙晴只是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委屈又隐隐的神情却逃不过龙城的眼睛。
“还敢觉得委屈了。给了你几次机会,都敢瞒着细节不说,这若是在家里,必打得你几天爬不起来不可。”
傅龙城毫无睡意,索性推门而出。月色如水。虽然按时历来说,如今已是秋末。可是今年的冬天却来得迟,关外温度虽比关内要低上一些,白日里依旧躁热,只到了夜里,才显出凉意来。
不过,以龙城修为武功,早到了寒暑不侵之地,四季温度于他而言,都是如此适宜。
门前有三级石梯。小莫和月冷垂手分站在石梯底部两边。见了师父出来,一起欠身道:“师父。”
傅龙城在门前,负手站立,仰望星空。繁星点点,分外静谧。忽然来了雅兴,准备四处走走。
小莫和月冷恭谨地陪在傅龙城身后,等着师父吩咐。
傅龙城站在整洁的小径上,看着面前的一排树木。四大三小。都是挺拔茁壮,枝繁叶茂。
这几棵树都是龙城亲手种下的。那时,他还不到十岁,与爹娘一起来关外游历。龙壁不过四五岁,娘还抱着龙晴、龙羽。龙城便替自己四兄弟都种了一棵。
后来娘又陆续生了龙星、龙夜和龙裳。后面三棵略小的是他在十年前栽下的,如今也都长成了大树。
小莫看师父仿佛心情甚好,欠身道:“师父,小莫想求您一件事。”
见师父并无不悦之色,小莫便屈下一膝道:“徒儿如今负债累累,求师父救命。”
龙城不由失笑,道:“可是因为你孝敬给查良前辈那一万两银票的事情吗?”
小莫道:“师父圣明。其实还不只一万两。弟子身上还有五百多两散碎银票,最后也都被查良前辈搜去,只给弟子留了三钱银子让弟子当盘缠。”
其实查良镛既然隐身乌龙寺中,还需要那许多银两作甚?小莫也曾问过查良镛,查良镛不仅未说,反而疑心小莫是否要打他财宝的主意,狠很打了小莫一顿。
小卿后来暗中调查过此事,才知其中隐情。
傅龙城倒是听小卿提过此事。他示意小莫起身。
小莫谢过师父,站起身来,苦着脸,接着道:“师父有所不知,小卿师兄说,孝敬查良前辈的银票不能报销,让弟子自行承担。小卿师兄说,这些钱让小莫每月还10两,算上利息,大概还个100年左右,就差不多了。”
傅龙城笑道:“还100年?”
小莫都快哭了,道:“是,小卿师兄说,大概到我儿子那代应该就能还清了。”
小莫每月俸禄,及其他辛劳所得,包括打理莫居的薪俸,都要交给老大,才能顶足每月的还款数额。可怜小莫穷得啊,上街连买糖葫芦的钱都没有了。
傅龙城暗笑小卿胡闹。却笑斥小莫道:“这次也是给你个教训。虽然傅家不缺银两,可是,你怎么敢随随便便就花出上万两之巨。”
小莫道:“是,弟子再不敢乱花钱了。”侧头瞄见月冷咧着嘴忍着笑,瞪了月冷一眼。
傅龙城又笑道:“至于你这100年的债务,我会跟小卿说说,看能否给你减免一些。”
小莫大喜,忙又单膝点地,叩谢师父。
傅龙城看月冷一直含笑站在一旁,只是脸上有些红肿,想来是含烟打的。含烟这几日总是冷着脸。月冷和随风在跟前自然是小心翼翼,却仍免不了挨上一巴掌一脚的。
“月冷,你四叔的伤势如何了?”龙城又移步而行,随口询问。
“四叔的伤势好得很快,今天已经换了三回药,血都已经止住了。”月冷连忙回道。
傅龙城听了,难免有些心疼。道:“今天没什么事情了,你们两个也回去安歇吧。”
小莫道:“是。多谢师父体恤。只是若是师兄查问起来,弟子不好回话。”
龙城微笑道:“哪来那么多的规矩。你回去与你师兄说,以后弟子不必通宵值勤,若是我睡下了,你们也都可以休息。”
小莫和月冷欠身应是。
转过影壁,一个颀长的身影正站在一丛梅树前,淡蓝的长衫随风轻动,正是族兄傅龙玉。
龙城欠身道:“大哥。”
小莫和月冷也行礼问安。
龙玉叹气道:“我刚去看了羽儿回来。可怜羽儿身上没有一处不痛的,这些日子都无法安眠。”
傅龙城又欠身道:“让大哥担心了。”
傅龙玉扬了头道:“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心疼的紧。不似你。”看小莫和月冷在,傅龙玉总算没将后面那句“没心没肺”的话再骂一遍。
傅龙城道:“我正要去看他去。”
傅龙玉点头道:“去吧。别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