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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未免也太浪漫了点!”
“依我看金白利小姐和坎斯托子爵恐怕就差没订婚了。”
“唉,不是那么回事,否则”
“嗨,我听说”
“真是太粗野了,如果我”
“他们苏格兰人本来就是这样”
“也不能那么说。我父亲的堂兄就是苏格兰高地人,他们还打高尔夫球。他们也是文明人。”
“我是指她用阳伞打他的脑袋!多好的一把伞啊,可惜了。”
“唉,我还听说”
“这事实在是太有趣了。”
“阿巴嘉,你当然会觉得有趣。你不是在埃尔伯特头上打坏了四、五把阳伞吗?”
“噢,亲爱的,只是两把。”
“嗨,我听说他”
“上帝呀!梅布尔,别那么大声嘛!你听说什么了?”
梅布尔降低声音咕哝了一句:“好啦!我都给忘了!”
传来了一阵咯咯的笑声。“事实上,据可靠消息,她已经拒绝他三次了。”
“谁?特拉维斯侯爵吗?”
“不是,你这个笨蛋,是那个苏格兰人!”
“那子爵怎么样!他条件不错,而且看得出他对她很感兴趣。”
“你是说坎斯托吗?他对谁都感兴趣。你懂我的意思吗?”
“好了,好了,希拉利,别那么刻薄嘛。不就是前几个月子爵追求你侄女儿,最后不了了之嘛!”
“没那么简单。三个月前他还追求我女儿了,可从来没提过结婚的事儿。”
“我说啊,跟他父亲一个德性!老坎斯托年轻时就是个浪荡子。”
“胡说八道!他们只是粘粘乎乎的下不了决心,这是祖传的作风,你懂吗?”
金白利一整天都在听着别人叨叨这些事情。早餐时,之后的演奏会,下午品茶期间,以及晚餐过后,她都会听到别人在不停地窃窃私语。当她看着他们时,那儿马上就静下来,可只要她把头转开,人们又开始畅所欲言了。她感到窘迫不已,只好趁人不注意,一个人悄悄溜出了玩牌室。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她一下子成了人们议论的中心。对此她深感痛心。可是拉克伦早晨制造的那支小插曲又实在是太惹眼了,不可能不在谢灵克罗斯掀起一阵哗然。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明天也许整个城里的人都会谈论这件事情。一星期后谣言不传到她父亲耳朵里才怪呢!他一定会气急败坏地亲自前来。他女儿的名字居然和一个苏格兰人连在一起,对此他决不会不闻不问的。
人们津津有味地议论着那个小插曲。不多久,金白利便发现,这事已在他们的口中变成了另一个样子。谣言真是可畏啊,不用几个来回,一切已面目全非。
那件事情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变出了好几种版本。一种是说可怜的霍华德被那个苏格兰高地人狠狠地捧了一顿;另一种说是因为金白利撕毁了和拉克伦的婚约,才使拉克伦看到霍华德向自己夫婚妻献殷勤时,一时头脑发热而大打出手;还有一种说法更离谱,说什么是詹姆斯特拉维斯给了霍华德致命一拳。其实詹姆斯当时根本没在场,只是因为近来他跟金白利多有接触,才被有些人硬扯进了他们编的故事中。接下来还听说她曾多次拒绝拉克伦的求婚,有的说是两次,有的说是三次,还有一位男士竟说高达六次他们想为拉克伦吃醋的行为找到一个根据,便不惜这么编排情节。
拉克伦在吃醋?简直是荒唐之至!如果说他为梅根吃醋那还差不多,说为她吃醋完全是无稽之谈。他们俩只是有过几次唇枪舌战,还有那天晚上了一次床。可那是因为他们都喝多了。这以后,他们见面就像是仇人,又何来吃醋之说?至于他那次“求婚”严格说来,那算不上真正的求婚,只是她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说出来的,为了让他良心上好受些罢了。他根本就没什么诚意。
但是拉克伦究竟为什么要对霍华德坎斯托大打出手呢?现在金白利才有时间坐下来想一下这个问题。她怀疑是由于他们不和。这不和可能是最近的事,也可能是以前的积怨。近日来,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一定会有些磕磕碰碰,不过那肯定与她无关。他们的关系也许本来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她只是恰好当了导火线罢了。
一切都来得太快。金白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她当时根本没想到拉克伦会走过来。要是事先稍微对可能发生的事有点心理准备,她也不至于一时冲动做了不该做的事,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她不该打拉克伦。其实她刚出手就后悔了。这实在太丢人了,而且那把小阳伞谤本伤不了拉克伦什么皮毛。
当然啦,拉克伦根本没想到会挨这一下。他当时震惊极了,大声嚷道:“见鬼,你打我于什么?”
如果他没冲她大声叫嚷,金白利也许还会向他道歉当然这只是“也许”但现在不了。她当时气极了,也冲他喊道“真见鬼,你干嘛打他?这是英格兰,不是你们苏格兰,由不得你在这儿撒野!我们英格兰人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
听她这一说,拉克伦长时间地盯着那把还拎在金白利手上的被打断的阳伞,然后抬起头来用嘲弄的眼光望着她。金白利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她还没弄懂他指责的目光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他用嘲弄的口吻说:“亲爱的,你解决问题的方式倒是真不错。嗯,很文明。”
然后他一言不发,默默地走开了。从那高大的背影可以看出,他仍然非常愤怒。
接下来一整天,金白利都没见到拉克伦,也没见到霍华德。霍华德当时被那一拳打得晕头转向,整整花了十分钟才从地上爬起来。他非常气愤,尽管他竭力想掩饰自己的狼狈,但人们还是一眼就能看到他那铁青的右眼眶肿得像桃子一样。他连眼睛都闭不上了。
当好事的人们事后打听拉克伦打霍华德坎斯托先生的原因时,好管闲事的阿巴嘉沿用了霍华德的原语:“真见鬼,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这让那些好奇的人们大失所望。
大多数客人都认为是妒嫉让拉克伦失去了理智,金白利自己也想有机会得好好问问拉克伦,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如此失态。但是她还会跟他说话吗?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没把握了。
拉克伦又一次让她做事有失体统了。这可是上流社会无法接受的。一想这些,金白利就感到无比愤怒。她真想搞清楚他究竟有什么绝招,总是让她在关键时刻忘乎所以?理智上她明明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也明白怎么行事才符合上流社会的规范,可一碰到那该死的苏格兰佬,一切规范都被抛到九屑云外去了。
前几年在家时,金白利也曾因为父亲的专制而生了不少气,可这所有的生气加起来也不比认识拉克伦麦格列高一个月来所体验的愤怒多。在家时,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不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可在这英俊的苏格兰佬面前,她却做不到。其实她无时无刻不在注意他,她根本无法忘掉他。
“天哪!你吓了我一跳!”梅根刚走进温室,就注意到左边有人影在动。等她发现是金白利站在那里,便忍不住大叫起来:“老天爷,你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干什么?”
金白利耸耸肩,轻轻摸着她身旁一盆带刺植物的叶子,说:“其实这儿并不黑,整个府邸灯火通明,亮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这儿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嗯,这倒是。”梅根赞同点点头,扫了一眼那面玻璃墙壁。“我从来没在晚上一个人来过,所以还带了一盏煤油灯。现在看来它派不上用场了。”
梅根把煤油灯吹灭了。金白利脸上虽然有一丝微笑,但看上去她似乎并不开心。她本想找个清静之地单独呆一会儿,因为她没有情绪跟任何人交谈。但梅根她又不能明说,只好愣愣地站着。
出于礼貌,她问了梅根一句:“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会到这儿来呢?”
梅根笑了,笑容中带有一丝顽皮:“我是来摘玫瑰的。我的德夫林一整天都在想着什么心事,让我很是气恼。我要提醒他一下,让他明白这样下去后果将是什么。我想一支长茎的玫瑰花可以帮他明白这点。今晚我要把一枝带刺的玫瑰放在他枕头上当然不带花瓣。”
金白利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天来的抑郁、烦闷总算得到了放松。她不由得由衷佩服起梅根的聪明、别致来;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微妙的情感,真是太有意思了。公爵一定会痛快地哈哈大笑,并马上领悟她的意思。
金白利笑着说:“希望他头靠下去之前就看到这些刺。”
“那当然,我肯定他会看到。好了,来帮我选一支玫瑰,好吗?”
金白利点点头。两人顺着过道走过去,一路上很多深红色的玫瑰迎着她们,它们开放的程度各不一样,姿态也各有千秋。金白利弯下腰去嗅着花的芬芳,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完全从忧郁中走出来。梅根说:“金白利小姐,你知道吗?我在这儿见到你觉得很高兴。我一直想单独找你谈谈,可总是没机会。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个苏格兰人?”
“考虑他什么?”
“结婚的事。”
“从来没有。”
金白利几乎是脱口而出。梅根吃惊地眨了眨眼睛:“可他是那么的英俊,而且很有魁力!他会是个好丈夫的,而且他到这儿来也是为了找个伴侣。这些事你知道吗?”
“知道。他是有很多优点,”金白利在心里又嘀咕了一句:可缺点也不少。她望着梅根说:“可是他不适合我。”
梅根笑了。“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当然适合你。”
金白利真想说:“因为他爱的是你。”不过那势必会让两个人都很难堪,于是她只好改口说:“我想我应该让你知道,我父亲是不会同意我和苏格兰人结婚的。”
“你在开玩笑吧?”梅根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吃惊,不如说是震惊。
“没有,这是真的,”金白利不太情愿地说着,她真希望能换个话题。“我父亲对苏格兰人成见很深。”
梅根皱了皱眉:“那是因为你们太靠边境了吧?边境上暴力传闻倒是很多。经你这么一说,我还想起了几位朋友,他们的家人也有你父亲那种偏见。尽管现在年轻的一代情况有所好转,可世代延续下来的敌意毕竟不是那么轻易就消除的”
“不是那么回事,”金白利打断了梅根的话。”我父亲是出于个人的恩怨。他把积怨波及到了所有苏格兰人的身上。”
“个人恩怨?”梅根重复了一句。“那你不会跟他的看法一样吧?”
“当然不会,我和他几乎从来不会在任何问题上达成一致。对于这种小心眼的偏见,我当然更难苛同了。”
梅根松了口气:“我真高兴你这么说。当然,婚姻大事总要得到父亲的同意才是。”
“是啊,否则我就要面对很多流言蜚语了。”
“这话怎么说?”梅根疑惑地眯起了眼睛。
金白利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我违背了他的意愿而同一个苏格兰人结婚,那毫无疑问,他就会剥夺我的继承权。那自然就为那些长舌妇们提供了闲话的素材了。”
“不至于吧?他可是你父亲啊。”
“他完全做得出来。他这人很专制,要别人不折不扣地执行他的命令,他才舒服。”
“这太不公平了!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可是,如果你真的爱上了一个苏格兰人,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呢?当然,不是麦格列高,”梅根看看金白利,赶忙补上一句。“如果你和另外的苏格兰人相遇,他又对你一往情深怎么办?”
“那就另当别论了。”
“真的吗?”
“真的。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去讨好我的父亲,他也是。我们互不相干。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想我宁可面对流言蜚语。”
“太好了我是说,嗯,流言蜚语固然可怕,可它也不会把一个人彻底打垮。即使是英国女子也会站在你这一边的,因为苏格兰人同样是她可爱的臣民。你那位固执的父亲真该受到谴贵!如果有人会受到冷落的话,那只会是你父亲。你会啊嗯“得到同情?”
梅根显得有点激动,同时也有些不安:“嗨不是”
金白利笑着拍了一下梅根的手臂。“好了。我们别再讨论下去了好吗?因为我根本无意去嫁一个苏格兰人。”
梅根又叹了口气。“当然。不过我真的想象不出你父亲是个什么样子。我父亲可疼我了,他对我是有求必应当然只有一次倒外,那是我让他解雇德夫林的时候。她只有那次没答应我。”
“解雇公爵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梅根开心地笑了。“啊,这说起来可就话长了。亲爱的,时候不早了,咱们另找时间再谈吧。我得回去了,否则德夫林又要派大队人马来找我了。”她弯下腰选了一支玫瑰花,又说:“对了,你是究竟来这儿干什么呢?”
金白利在心里呻吟了一声。现在撒谎已没什么意义了。公爵夫人不可能不知道那段小插曲,因为整个府邸都哗然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想一个人静一下,可是到处都有人。上床睡觉吧,又一点睡意也没有。”
梅根会意地笑了,她挽着金白利一起沿着过道向门口走去。“我有时也会像你这样。不过就你的情况而言,你得明白,流言蜚语伤不了你,只会对你有利。它会让所有的男士知道你多受人欢迎。”
金白利无心争辩,茫然地说:“只是受牵连的男士似乎还不能正确面对这件事。”
梅根笑着说:“我敢十拿九稳地告诉你,拉克伦在离这儿最近的小酒店里喝醉了,至于坎斯托先生嘛,他一整天都跟他的律师呆在一起。他决定通过法庭来摆平这件事。”
“什么?”
“噢,别担心,不会给那些爱嚼舌头的人落下话柄的。德夫林已经对坎斯托先生说明了利害关系,劝他不要把事情搞糟。坎斯托先生怎么说呢?他一直撅着嘴不太乐意。当然用“噘着嘴”这个词来形容他不大合适,但可以说明他对这件事的反应。”
金白利怎么也想象不出霍华德这样一位极有男子气,而且极爱运动的男人噘着嘴是什么样子。“他是不是打算回去了呢?”她问。
“不,明天他肯定会回来的。还记得吗?我们明天早晨要去捕狐狸,他一定不肯错过这项活动的。”
金白利不喜欢捕猎,但以前她参加类似活动时也没过多考虑。可这次不同,狐狸那么可爱,她不忍心看着它们惨遭捕获。
“你想回去休息了吗?”到温室门口了,梅根问了一句。
“呆会儿。”
梅根点了点头,又回头扫视了一遍屋子。“我看在这儿举办一次野餐倒是不错。对,这是个好主意。”
梅根手里捏着那支带刺的玫瑰满意地走了。金白利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她在想当女主人真是不易,要绞尽脑汁让客人们都玩得开心,也真够费神的。
看来梅根这个公爵夫人确实做得不错。金白利有点打心底里佩服梅根了。在这儿举行野餐,真是再好不过了。这儿虽说空气湿度大了点,可到处散发着花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是的,如果有人想在寒冬腊月举行野餐,那么温室不失为一个好地方,而且谢灵克罗斯的温室非常大。哦,那活动一定会很有趣,而且
金白利突然想起了拉克伦。他喝醉了,是真的吗?好,她由衷希望他明天早晨起床时感到头痛。活该,也该让那可恶的家伙受点罪!
墙上传来了几声敲击声,接着有人问:“金白,你醒着吗?”
金白利睁大眼睛躺在床上,她诧异极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拉克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弄出的声音。从伦敦回来后的几个星期里,他安静极了,金白利一度都认为他一定是搬到其它地方去了。
上帝呀,都几点了?金白利往窗外望去,可厚厚的窗帘关得平平实实的,她根本看不到外面,所以也判断不出到底几点了。她躺在床上,慢慢回想起来自己昨晚失眠了,眼见时间一点点流走,她却依然清醒百醒的。午夜过去了,她还是无法入睡,气得她用力拼命敲打着枕头
“金白?”
金白利一脚把被子蹬开,猛地翻身跳起来跪在床上,使劲敲着墙,大声吼道“安静点,你疯了吗?你知道都几点了?”
“我快要死了”
“什么?!”
接下来那边一点声音也没有了。金白利的心不由得一阵猛跳。隔了一会儿,她使劲捶起墙来,可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害怕起来。她跳下床,向门口冲去。她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心只想赶到他身边去。如果有必要的话,她还会破门而人。只是她的手才一推门,门就开了。
金白利在墙边找到了拉克伦。只见他双膝跪在地上,身子屈曲着,头差点撞到了地上。桌上的烛光在不停地跳动着,可他却一动不动,甚至也听不到他喘气的声音。金白利不由得停住了呼吸,轻轻叫道:“拉克伦?”
她扳住了他的头,终于听到了呻吟声。她一下子感到了说不出的释然,仿佛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要是没有那声呻吟的话,她一定会大哭起来。好了,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拉克伦还在呻吟着。金白利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一阵恐惧又涌上了心头。
“你怎么了?快告诉我!天哪,你流着血!是中弹了还是”
“是你吗,金白?”
“当然是我。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中毒了。”
“噢,天哪,那我该怎么办?”她叫道。“怎么会这样?有多久了?我马上去找医生”
“不,别离开我”
拉克伦的双手原本紧揉着腹部的,现在一只手从蜷曲的身子下面抽出来了。那手在空中乱划着,终于碰到了金白利的脚踝,便死死地一把抓住了。他都成了这样,力气却一点没小,那手像铁钳一样紧紧钳着她,使她动弹不得。
“拉克伦,放开我,我去找人叫大夫来。”
“不,医生帮不了我。”
她又急又怕,情不自禁地大叫起来:“胡说!你不会死!听见了吗?你不会死!会有办法的,医生一定会有办法的。”
“金白,把我扶上床去。有你娇嫩的小手抚慰我,我会挺过去的。你就发发慈悲,帮帮我吧。求你了。”
“哦,我当然会的。”金白利语气温和了不少,柔声说:“好了,来,我先帮你睡到床上去。可你得先直起身来,这样我们才能站起来。”
他一只手撑着地,慢慢地、费力地直起了身子。金白利现在可以看清楚他的样子了:他穿着外出时的衣服,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就敲打墙壁向她求救了。他整个人看上去一团糟:头发湿湿的,满身上下粘满了尘土和稻草,就像在马厩里打过滚一样。一股呛人的酒气熏得金白利差点背过气去。那气味实在太浓烈了,就像他在酒缸里泡过了一样。
她忘了梅根曾说过的他喝醉酒的事,问道:“你一整天都在喝酒吗?”
“不,我在睡觉可我不记得睡在哪儿了。”
“还想再去喝点吗?”她生气地问。
他嘴一咧,吃吃地笑了:“啊,我还记得当时喝得可真痛快”
金白利站了起来。他看上去不像是个快死的人。他只不过是喝醉了。哦,那股酒味儿,呛死人了!
“拉克伦,你怎么中的毒?你还记得是怎么一回事吗?”
“中毒?中什么毒?”
她眯着眼望着他:“你刚才说你中毒了。”
“嘿嘿,当然,喝酒也会让人中毒的。我还从来没那么难受过”
“你这个混蛋!差点吓得我半死!居然还告诉我你快要死了,原来不过是酗酒去了!”
金白利想转身跑开,忘了他还牢牢地抓着自己的脚踝。由于用力过猛,她脚下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子往后一仰,幸好两手先落地,才没有摔得很惨。
“哇,亲爱的,又是一次邀请!我又无法拒绝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到拉克伦嘴里在念念有词。
“什么?”
等她把视线移到自己身上,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她的睡裙刚才情急之下没顾得上拉一拉竟在胯那儿皱着,一只腿露到了膝盖,另一只则亮出了大腿。天哪,更可怕的是她摔倒时双膝向上抬起,两腿分开以这个样子正对着他。他开始慢慢地、一摇一晃地朝她爬来了。很显然,他想接受所谓的“邀请”再把她压到身子底下。顿时,一股热流穿透了金白利全身,接着一阵恐惧又使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却发现嗓音已经沙哑。她赶忙把双膝并拢,把脚伸到拉克伦的胸前,想用脚来抵挡他的进攻。
“告诉你,这事你连想都别去想!”她警告他。
“不行吗?”
“除非你做梦!”
拉克伦坐了起来,可是身子仍朝一边倾着。他用力坐正了,皱着眉对她说:“金白,你的心可真够狠的。你简直太冷酷了。”
“对你这样的人,当然就得狠心点”金自利恨恨地说着,心里还加了一句:“以前我没这么说,完全是照顾你的面子。”
“真的吗:亲爱的,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你不想那样吗?你一点冲动也没有吗?”
他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思。金白利气恼地直起身来:“你是不是脑子又出毛病了?瞧瞧你那样子,神情恍惚,两眼无神,头发又湿又乱,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吸引人的?你自己倒说说看啊?”
她就差没有咆哮着说了。她想用极度的鄙夷来阻止他进一步的无礼。可事实是,拉克伦太英俊了,即使喝醉了也还是那么富有魁力。
“小姐,你比我也好不了多少,你两眼迷茫,跌了一跤后更是头发蓬乱”
“别说了!”她厉声止住了他,生怕他再说出让自己动摇的话来。“放开我的脚!我要走了。你不该叫醒我,我也不该到这儿来。”
拉克伦低下头来看看自己抓住她脚踝的那只手,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情,似乎根本没想到手会在那儿。他叹了口气,把手松开了。“去吧,回到你温暖的被窝里去吧。而我就得在这冰冷的地方呆一夜了。我自己是爬不上床去的。”
金白利站起身来望着他:“你是想让我感到内疚吗?”
“不,我只是想得到一点点同情。可你连这也不愿给我。”
“我同任何一位女人一样,富有同情心,”金白利语气生硬地说、“否则的话,我三更半夜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是的,你是来了,你也看到了我这样子有多惨。可你却不愿留下来帮我。”
“你这是自作自受,根本不值得同情!谁让你喝那么多酒来着?”
“可你知道我这是为什么吗?”拉克伦顿了顿,看了看她的脸色,又说:“哦,当然,金白,你是不愿意听我说的。”
金白利恨得咬牙切齿。她想告诫他,她不想听到他把自己的名字叫做“金白”更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亲爱的”几个字。以前她早就想说了,可要么是因为太气愤了而不屑对他说,要么是由于当时有比这更重要的事。这次,她刚想说,可转念一想,实在也没多大意思了。等他一觉醒来,恐怕早把此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然,你最好别说,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我可没心思听。你为什么喝酒根本不关”她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便收住了话题,冷漠地说:“好了,拉克伦,晚安。记住。别再来吵我了,行吗?”
她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心想,我又不欠他什么,根本没必要觉得抱歉!这种人活该,是该好好受点罪!
金白利一脚跨出了门槛,转身将门关上。就在这时,她听到他叫了一声:“我要你!”
金白利无力地哼了一声,把前额靠在了门上,她双目紧闭,想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三个字所包含的深刻涵义。可没用,她没法不去想,没法将一切的一切都抛开。
她当然不会再去与他做ài,但这次她不想走开,她心存侥幸地认为拉克伦只是想得到她的帮助。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方听到这三个字,她说不清自己会不会又一次难以抵抗他的魅力。但这次不同。这次如果仅仅因为他说了这几个字,而自己跟他上床的话,那真是天理难容。
她再也不会那么傻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