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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静谧的星空撒下一层谜纱,黑暗覆盖了一切邪恶,只有淡淡月光洒在屋顶,留下朦胧的阴影。长廊上一个瘦弱的身影来回踱步,半边侧脸隐在黑暗中,只从月光照到的那边,看出是一张稍微苍白的年轻脸庞,上面还有淡淡疤痕的印子,那是之前留下的。
却不知为何,今日心绪难宁,翻来覆去竟无法安眠,悄声起床,披衣来至庭外,晚风拂过,吹不去心中愁绪。回到冰祁也有几日,听闻那药引终究是找到了,老皇帝的病情也稍有起色,东篱他们担心萧王有所行动,索性先行排兵布阵,以防万一。抬头看月,似乎更思念故人,来到冰祁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韵诺,可是,她却是间接害死韵诺的人,头歪靠在柱子上,满目哀伤只有自己明了,别人都会安慰她,这不是她的错,是世事弄人,可是,她心里却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
空气中隐约飘起一丝音律,引起苏洛离的注意,抬头举目四望,忽而轻笑,这宫里头哪里会有人半夜奏曲,倒是不知道宫外那人怎么样了,后来回去时再去寻他,已不见踪影,而当初的茶铺也在一夕之间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禁不住好奇心,苏洛离寻着声音走过去。
远远望去,亭中一女子持箫而立,白纱蒙面,风过处,衣袂飘翻,忽然有一种仙女下凡的错觉,脚步声惊醒了那人,再回神,那女子早不知去向。茫然站立许久,直到背后的声音惊醒:“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苏洛离回头,转瞬隐去眸中淡愁,微笑道:“睡不着随便走了下,不知怎么就来了这里。”正想着问刚才那个女子的事情,又觉得这样的女子不似人间的人物,真不知道如何问起,干脆转了话题,说道:“你找我?”
夏似风将手中衣服披在她肩头,低声道:“总觉得今晚有事发生,还是别在外头闲逛。”
冰凉的手盖上肩头手掌“有东篱他们在,别担心。”
“嗯,”反握住纤手,皱眉道:“你看,这手指都冻僵了,快回去吧。”
一窜脚步声慌乱闯入,传话的小太监恭声道:“太子请二皇子御书房一续。”
沉吟半刻,回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转头对着苏洛离道:“我先送你回房。”
“我陪你去,反正我睡不着,你父皇那边又没人,我帮你照看着。”
又见她固执表情,妥协道:“也好,嫂子应该在,你就去陪陪她。”
快步来到御书房门口,环顾一圈,见林立的宫人面色各不相同,压抑住躁乱不安的心绪,透过窗缝瞧见里头已到了不少人,气氛十分诡异紧迫,伸手推门进去,夏似夜一个箭步冲过来,高兴道:“父皇醒了。”夏似风喜道:“真的?我去看看。”正准备转身,仓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沉着脸道:“等一下。”
夏似风疑惑的看着脸色严肃的仓遥,夏似夜也不明的转头看向他,仓遥叹气,说道:“你们父皇气数已尽,这恐怕是回光返照,还是要早做打算。”夏似风惊道:“不是找到解药了么,难道这药错了?”
“药没有错,而是毒已入心,神仙也难救。”说话的声音微冰冷,没有高低起伏,而是平静的叙述一个事实。夏似风转向说话的角落,一个面部清冷的女子,手中还抱着一个雪狐,平静的眼中看不出太多情绪,身旁是陶子骞。
那日回宫,众人要取仓遥手中雪狐的鲜血,苏洛离不忍,正不知如何是好,楼雪柒淡然瞥一眼,只说不用死也可取其心口的血。遂请她入宫,至于陶子骞,这种时候他本不该出现在此处,但他偏偏就出现了,微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但只有他自己明白,冰火两重的煎熬有多痛苦。他希望一切都是眼前这些人的臆测,自己的父亲并不会有任何谋算,但理智又清楚的告诉他,他父亲的确是这样的人。如果,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他又该如何。
听闻这话,夏似风兄弟二人颓然呆立,一阵风吹入,殿门被打开,一干人等拥着一人进来,夏似风惊呼道:“父皇。”才清醒的老皇帝面容疲倦,恹恹的躺在靠椅上,看见夏似风跑过来,嘴角勉强挂了抹笑容,久不开口的声音甚为嘶哑:“皇儿”老泪纵横,这个两年不见的儿子,令他深为思念。夏似风跪倒在身侧,心中愧疚难述。夏似夜走至他身边,拍了拍肩膀,无声安慰。
忽然大门被强力推开,一个声音大笑着进来,扫视众人一圈,大笑道:“好个热闹的上书房,”行了一个大礼:“老臣参见陛下,陛下病体大愈,可喜可贺。”眼光转到陶子骞,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
看着从容进来的萧王,夏似夜上前冷笑道:“今日王爷怎会突至御书房?难不成是来告老还乡?我看王爷早已上了年纪,若是早日回乡养老,安度晚年也好。”
却见萧王站直了身子,这副老骨头,仿佛回到了年轻的岁月。那时候,富贵少年不知愁,风霜过后已是垂垂老朽。放下心中的胡思乱想,朝夏似风微微一笑:“老臣确实已经老了,正要向皇上请辞,这夏氏的臣子老臣已经做厌了,想换个身份做做。还请皇上下退位诏书。”一面拔出手中长剑,森冷的剑尖指向那个九五至尊:“若是不写,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看着距离极近的软剑,夏似风轻笑道:“王爷这把剑,还真是好剑啊!前朝宫中遗失多年了泰阿剑,竟然在王爷手中?”不等其回答,伸出右手两只夹住剑身,已丹田之息关注于两指,将剑身转平,轻移步伐,助指滑动至剑柄,反手夺剑,以剑柄猛击萧王胸口。只见萧王退后几步,怎料他竟然抽出匕首,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皇帝冲去,夏似风抬手,以剑刺向其左胸。
情况突变,始料未及,原本压制于皇帝身上的剑顷刻间刺向萧王,陶子骞看着这一切变动心下惶然,不及细想,口中大喊:“爹,小心。”身子以快一步挡在萧王面前,那剑势来的极快,避无可避,整个人被剑气笼罩,破皮入肉之时,只觉得天地顿时失去了颜色,单手捂住身前的伤口,还能感觉鲜血从指缝间流过,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
楼雪柒全身一震,手指不经意的一掐,雪狐吃痛飞奔离去。蹲下身子时,长发掩住了所有表情,只听她惯有的清冽声音说道:“陶子骞,你不准死。”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原本涣散的双目渐渐聚焦在一处,陶子骞惨然一笑,虚弱道:“对不起,我又食言了。”
双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命令的口吻强硬道:“听见了没有,我不准你死。”说到后来,旁边的人已听出哽咽之声,不忍的撇开了脸,陶子骞挣扎着仰头看向眼前的人,染血的手伸出去抚上那张娇颜“真舍不得,”呼吸渐渐急促,拼命喘了几口,才继续说道:“雪儿,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眼神越来越远,抓不住任何东西,嘴里的话也越发模糊,直到手掌垂落在地,双目合起,再不能言。
“混蛋”泪水滴在再不能微笑的脸上,抓紧衣领的双手慢慢松开,混蛋,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叫我怎么办。心,空如黑洞,不是痛,是深不见底的麻木,仿佛下坠着向地狱奔去,却没有底。
电光火石间的变化,在这一刹那突然变得缓慢,萧王就这么眼睁睁看陶子骞在面前倒下,惊讶到还来不及变换表情,甚至来不及接住她的身子,就看着她委顿在地,他唯一的儿子,虽然一辈子都不会认同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愿意为自己而死。蹒跚两步,颤抖着手扶起陶子骞的尸身,闭目,垂首,左手高举,做了个下劈的动作,血账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