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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掌香监能见到瑾言,还请告诉他,本王是他最好的选择。”
一炷香之前,送走白王时,萧崇的话语犹在耳畔,可瑾仙依旧执意要把瑾言带给皇帝。
听到要去觐见皇帝,瑾言依旧保持那唱戏的姿态,宫中势力错综复杂,以明德帝为首而下盘根错节,人人都想要他掌印监。
可最危险的地方何尝不是最安全的地方。
自他“发疯”这些时日就连瑾仙的两个弟子灵均伯庸都敢开始对他不再敬畏。
才五日过,容貌妖艳如同女子一般的掌印监,一头乌黑秀发已经变为斑驳。
“师父,他大概真的是疯了。”伯庸摇头感慨道,“好几次都开始不会饮食便溺等正常行为了。”
“据我所知,天启城有起码四十名官员,派出百名不止的死士,要将你截杀殆尽。”瑾仙淡淡说道,“我保不住你,这天启唯一能保住你的,只有宫里那位。”
随后转头对伯庸说道:“备轿子,我要进宫。”
“是。”对于师父瑾仙,要把这已经疯癫了的瑾言带给陛下而不是换取更多的利益,伯庸已经见怪不怪了,拜师瑾仙门下许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他的师父都干过。
白王府。
“什么!瑾仙把瑾言送入了宫中,送到了父皇手上??!!”面对一收到消息就从宫中藏书楼出来告知自己的二师傅,萧崇也把持不住了这番震惊。
“崇儿。”只有在白王府,掌册监才会如此对白王亲密喊一句崇儿,在外都只喊殿下。
“瑾仙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白王仿佛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早早和他瑾仙大监沟通过,抛出橄榄枝,他却是这般回应。打乱了萧崇的所有布置。
“接下来应该如何做?”瑾玉问道。
“二师傅,在你们瑾字辈的师兄弟中,你与瑾仙公公感情如何。”萧崇问道。
“我与瑾仙,感情算好。”瑾玉说道。
雪落山庄。
“什么!瑾言疯了!你当真觉得这是真的?”萧瑟在凉亭内对着与他传递信息的戴着面具的白发少女,激动问道。
“你朝我凶什么。”姬雪冷冷说道,“百晓堂得到的就是这样的消息。你质疑百晓堂消息的准确性?”
“或许是压力过大,大到了瑾言无法承受的地步,所以他疯了。”姬雪说道。
“其中未免太过于微妙。”萧瑟沉吟说道,“起码自在境界的大监,本就可以差不多做到百病不侵,身体素质以及精神状态会如此羸弱,以至于那么轻易便疯了。”
“总之,这事定有蹊跷。”萧瑟转头便问姬雪,“最近你人呢?总是找不到你,是不是又往孤剑仙的小院子里跑?”
姬雪声音带上了些许慌乱:“关你什么事?有时间还不如多琢磨琢磨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萧瑟平静说道,“父皇已经下旨,死后禅位给兰月王叔,这天启风波平定了,等查清老七勾结的外族之后,我也该回到属于我的江湖。”
清平殿。
明德帝早早被兰月侯搀扶起,又有瑾宣大监站立一旁服侍。
“瑾仙。”看到瑾仙带了蒙着头颅,绑了周身的人物进来,明德帝只是略微扫过一眼便知晓,但他还是有必要问道,“你有事情要向朕禀报?”
瑾仙顿首称是,随即扯开那罩着的头布,形容枯槁不复俊美,头发已然花白的瑾言赫然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瑾言?!”兰月侯与瑾宣同样惊讶。
“陛下,此逆贼潜逃到调香殿,被臣一举擒获。”瑾仙平静阐述道,“特定绑缚来交于陛下定夺。”
“他,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明德帝打量着瑾言问道。
“或许是被那夜的邪秽冲击,臣擒获他之时,已经这般疯癫。”瑾仙坦然道。
“荒谬!”瑾宣大声呵斥,“此乃陛下殿前,龙气护佑,何来邪秽。”
瑾宣是不相信,瑾言那么一个好端端的掌印监,会突然疯了。
“瑾宣。”皇帝皱眉低沉着声音喊道。
“老奴在。”瑾宣自知僭越了,连忙回身行礼。
“去试一试,看看他是否真的疯了。”皇帝也不信。
“是。”瑾宣缓步走下殿,径直越过瑾仙,走到瑾言面前。
捏住瑾言的嘴巴,瑾言双瞳涣散,完全不理会。
随即,瑾宣弹手,十几枚细针弹出,插满了瑾言枯皱的头皮。
瑾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还是无神地看着面前的瑾宣。
“罢了。”试探了小半刻钟,或许是明德帝厌倦了瑾宣折磨人的手段。
又或许是瑾言最为清楚这位隐宰的能力,故而没有让其试探出来,明德帝终究是烦了:“瑾言是你押送进来的,瑾仙,你说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一开始瑾仙便说了,邪秽冲击导致疯癫,此刻听到了明德帝这般问,瑾仙听出来了不信任的意味:“陛下可调华锦小神医来诊断一番。”
“祖宗!老祖宗救我!”天灵被遍插银针绑住手脚的瑾言,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要往明德帝的方向挪去。
“他喊了什么?”瑾言之言清晰可闻,可明德帝问兰月侯。
“皇兄,他好像喊了祖宗。”大家都听得真切,兰月侯不敢欺君。
明德帝信鬼神风水,赵玉真因一句谶言被提防了十多年。壅陵风水被改,愣是将老赵拉住问了一整夜。
而一句“祖宗”在殿前喊出来,未免太过巧合。
“十二!你立刻去钦天监,将国师或者赵卿请来。”明德帝咳嗽说道。
“皇兄,这是为何?”兰月侯不解。
“有此二位道德真人在此,何惧什么邪秽。”明德帝说道,“朕倒要看看,他说的是哪位祖宗。”
说到底还是怕鬼,让两个高阶道士来守着罢了。
钦天监,录天台。
“齐老头,这天象解释。你胡诌几句,忽悠一下皇帝不就行了吗。”老赵隔空指挥一卷道典为自己扇风,尽管天生道体的小赵寒暑易避,可扇风是一种仪式感,是对夏天的尊重。
“月如血,赤五日。”齐天尘喃喃自语说道,“陛下贤明并非庸愚之人,解释得不好便是欺君。”
还未等着一大一小两位真人犟嘴完,兰月侯已经步入:“司正,国师。陛下有请。”
“哦?”国师放下手中书卷,“王爷可知是为何事?”
“掌印监被邪秽冲撞至疯魔,陛下请二位得道高人入宫坐镇,乃审问之。”兰月侯说道。
“又要进宫。”老赵剑仙无奈吐槽,“呆在天启真就是屁事多。”
包括李寒衣在内三人跟随兰月侯一齐往清平殿而去。
清平殿中。
见到国师与赵玉真来到明德帝便心中大定,沉声对着已经解开了束缚,跪在堂下的瑾言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为何会弄成这般模样?”
“小的。。。小的龙邪。”瑾言断断续续说道,“被赤王与瑾言公公害死了,所以特地折磨瑾言公公以报仇。”
“龙邪?”老赵疑惑,这货不是被小赤佬当着他的面勒死了吗,怎么会是这个疯批太监?
随即他便看穿了被审问的太监在装疯耍把戏。
“龙邪?”明德帝嗤笑,“你好大的胆子,怎么还敢到朕面前来。”
明德帝听出来了,脏水都要往萧羽身上泼。
“祖宗!祖宗让我来,揪出北离奸臣。”瑾言高声呼喊,声音嘶哑。
“谁是祖宗?!”明德帝加重了语气,潜台词便是再问,可是你那些皇陵里不见天日仍不死心想找事情的老太监?!
“是!是!神勇无畏,极致圣明,开国太祖,天武帝君!”瑾言喊道。
国师齐天尘都被瑾言请出来的这个“祖宗”吓了一跳,开国太祖天武帝萧毅,的确是整个北离的祖宗。
瑾言好手段,竟敢拉萧氏皇族的祖宗来挡枪。
“祖宗要你交代什么!”明德帝听闻如此,天武帝萧毅像是一座大山压着他,明知被戏耍了,却又碍于当着如此多人的面驳斥“祖宗”,无法发泄,所以他愤怒道,“说!”
“毁。。。毁堤淹田,激起民变,倭寇入侵。使得天下大乱。”瑾言断断续续地说道,“然后通知南诀北阙,两面施压,引发天乱,从而可取而代之。”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明德帝早该想到,毁堤淹田之中,会带出不小的动荡,可他想到了仍旧为了保护朝廷,还是让兰月侯或多或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知晓是哪些人所为!”明德帝压着愤怒继续问道。
“知!知道!”瑾言忽而炸开被缚的手脚,让众人措手不及。
“保护陛下!”兰月侯急呼。
瑾宣也飞身而起,五指作勾,就要抓向瑾言,瑾仙推出戴着绿色手套的手掌,将瑾宣击退。
“瑾仙!你大胆!”瑾宣怒喝。
却不料瑾言一拳打在自己腹部上,跪地大呕了一声,一件黑色半个手臂长短的东西被瑾言呕了出来。
老赵剑仙看了一阵犯恶心,这宫中的太监变态到了这种地步,啥玩意都敢往肚子里吞。
“这是何物?!”明德帝闷声问道。
瑾仙剥开那上头些许污秽之物,被胃液消化去了部分,显得坑坑洼洼的黑色生牛皮。
里面包裹的竟然是一封卷轴!
“都!都在这里!”瑾言跪伏说道。
“呈上来!”明德帝隐隐发怒,他早就应该知道,联名的百官与那临安毁堤淹田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陛下。。。”瑾宣捧起卷轴呈到明德帝的面前。
“皇兄。”
“父皇!”清平殿的门被推开,萧崇与萧楚河都闯了进来。
卷轴被明德帝展开,为首的第一位名字,赫然惊到了瞟到一眼的兰月侯:“太师!董祝!”
“你们一定,很想知道这上面的名字吧。”皇帝重新将联名书卷好,“嗯?不召便闯入这皇宫。”
“是!儿臣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腐蚀我北离根基。”二皇子白王萧崇盯着皇帝手中的卷轴说道。
“我只是见二哥进宫,也想凑个热闹?”萧瑟则是无所谓的模样,“看来父皇已经可以结案了。”
“其实啊,这上面大部分人并非想要谋反。”明德帝说道,“只是他们怨恨朕的处理,并且萧羽也给他们足够多的好处。”
“北离姓萧,朕姓萧,你们也姓萧。”明德帝冷冷说道。
“儿臣不敢。”白王慌忙低头。
“瑾宣,拿去焚香炉,焚了吧。”明德帝将名单递出。
“是,陛下。”瑾宣接过,顺手投入了焚香炉。
“父皇!”白王悲愤不解。
“父皇!儿臣不明!”萧崇梗着脖子说道。
“殿下!”跟随而来的瑾玉想要制止他,却被白王甩开。
“你有何不明!”明德帝问道。
“是父皇让我等彻查此事,如今父皇却是如此包庇他们!”萧崇道,“儿臣不明其中的道理!为何父皇出尔反尔!”
“为君者,应当考虑大局。”明德帝咳嗽着说道,“你们要抓这上面的人,把这上边所有名字都在的官员都押入大牢,还是全部抓去砍了?那还有谁来管理我煌煌北离?朝廷空虚,怕是这天下无人管理之下,自己就玩完了。”
“这想不明白!说明你还没资格当皇帝!”明德帝怒斥道,“朕需要跟你解释什么?”
“瑾言。”明德帝随即说道,“祖宗天武帝说,赦你无罪。”
“多谢祖宗饶命!多谢祖宗饶命!”瑾言立马以头抢地,将头磕的鲜血直流。
“瑾宣,你管理宫中下人奴婢之事。瑾言便由你带走吧。”明德帝说道。
“是。陛下圣明。”瑾宣跪拜行礼。
“君王治天下,重在治理人心。”明德帝叹了一口气说道。
“此番被他装疯卖傻躲了过去。”萧崇指着仍在不住磕头的瑾言问道,“他反而不会感激父皇恩德,倘若下次再起异心。。。”
“那便杀之。”明德帝说道,“还需要朕教你吗?”
“陛下圣明!”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跪拜道。
“泣血蝇虫笑苍天,孤帆远影锁白练。”老赵看到如此的一出戏,摇头,封建王朝都逃不开这种命运,即便是圣明犹如明德帝一般,依旧需要考虑安抚社会安抚臣子。
考虑各种人心。
老赵看了一眼那龙椅上的老人,他老了,不再像高高在上神坛之上的神仙,儿子也开始质疑他。
作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的外人,老赵没资格指手画脚什么,只不过他似乎推测到了北离今后的结局,跳不出历史的周期律。
“看斜阳,照大地阡陌,从头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