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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华夷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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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处理完了这些肮脏的皇室成员啦。”苏幕遮懒散地伸了个懒腰,艳俗的大红之下,却也是那让人容易忽略了的,惊心动魄的饱满与玲珑。

    “小雨,咱们就要了些桑田织杼?”红衣鬼懒腰伸舒服了之后,便回过头问道。

    “暗河要重见天日,自然不能再依附他人。”苏暮雨说道,“需要有一批去从事生产的。”

    “不就是洗白吗。”苏幕遮嫌弃说道,“姐姐懂的,搞得那么高深莫测。”

    “那行吧。总的来说,都在往好的发展。”苏幕遮神神叨叨道,“暗河重见天日,让一部分人不再去当杀手,而是从事生产吗?执伞鬼,这可不像是你会去思考的啊?”

    苏暮雨沉默了一会,说道:“暗河重现天日,不是一个人的事,单单靠大家长一人之力,恐怕难以为继。需要我们所有人的拼尽全力!”

    “小姑,你我都将会成为暗河复兴的垫脚石。”

    “是,是。执伞鬼大人。”苏暮雨白了他一眼,“你说过好几次了,我都听到不情愿了。”

    “那么,此次任务已经结束。”执伞鬼沉吟了一下,“就回。。”

    “等一下。”一直没出声的余理,带着怪异的铁片震动声,突然打断执伞鬼的话。

    “嗯?你有何事?”苏暮雨忧郁的脸上,皱起了不爽。

    “急着回去吗?”余理小心问道。

    苏暮雨摇了摇头,道:“不急,你又有什么想法?还惦念青城山?”

    余理摇了摇头,脸上半截修罗夜叉的面具把空气扇得呼呼作响。

    “之前我没怎么下过山。”余理说道,“就出过青城山两次,一次跟着谢宣先生同行,没走多远就回去了。第二次,就是去你们无剑城。”

    “是我们。”苏幕遮纠正道,“我们无剑城。”

    余理沉默了下来。

    “所以,你想说什么?”苏暮雨问道。

    “我一直在川蜀,没见过海。”余理沉默过后,有些说道。

    “哈哈,我还以为你见过了这江南女子的温婉,想要去品尝一下西湖船娘,扬州瘦马的味道。”苏幕遮夸张笑道,笑得花枝招展。

    扬州瘦马,乃形体瘦弱的娇美女子。自幼被圈养教以诗书礼仪,以及床笫媚功。

    何谓“瘦马”,肤若膏脂,纤态盈盈,行若翩鸿,卧如娇莺。这样旖旎的描写,其实是一个可怜的群体——扬州雏妓。

    意指那些娇弱的青春少女,被富商大贾买去,如同役使凌虐弱小的马匹一般,任意摧残和蹂躏。

    瘦马何来,自然是饥寒交迫的穷苦人家,生不能养,只能卖给“瘦马”贩子换些米吃。

    人生本就不公平,这扬州瘦马更是被分为三六九等。

    一等资质的女孩,将被教授“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百般淫巧”,以及精细的化妆技巧和形体训练。

    二等资质的女孩,也能识些字、弹点曲,但主要则是被培养成财会人才,懂得记账管事,以便辅助商人,成为一个好助理。

    三等资质的女孩则不让识字,只是习些女红、裁剪,或是“油炸蒸酥,做炉食、摆果品、各有手艺”,被培养成合格的主妇。

    至于西湖船娘,则是原指西湖上有些姿色的渔家女,除去打渔之外,另一方面的皮肉进项。后来衍生成包括上了花船里的李师师一般的人,“西湖水滑多娇娘。”便是对西湖船娘的赞叹。

    余理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自是知道这番,被苏幕遮这番一说,便像是生了闷气一般。撇过头去,不想再理她。

    见到余理这般表现,苏幕遮更是得寸进尺,恍然大悟一般,故意伸出那纤纤玉指,隔空点了点余理,说道:“哦~我明白了。你怕不是还是个雏儿。”

    “你!”余理气不过,转过头来,半边青面獠牙看不到面色,另外半边脸,却是清秀黝黑中多了一层粉色。

    提起手中的木剑,对着苏幕遮就是一剑攮去。

    “杀人啦。执伞鬼大人救命啊。”红衣鬼苏幕遮玲玲笑道,躲在苏暮雨的身后。

    “好了!不要闹了!”苏暮雨也有些无奈,一把抓住了余理攮过来的木剑。

    暗河的这位小姑,跟她一起出任务,多严肃的事情都能被她带向胡闹。

    “此次任务没有杀人,也算顺利,不必急着赶回无剑城。如果自临安东出,便会到绍兴。”傀恢复了带头出任务的威严,“到了绍兴,便能看到海,以及品尝绍兴的黄鱼面。。”

    末了,加上一句:“绍兴的花雕黄酒也很不错,可我不喜欢。”

    “哟,小雨,你就是想那一口黄鱼面吧。”苏幕遮调笑。

    绍兴余姚,在东海潮汛期,捕获的黄鱼,不出骨,直接杀而烹饪,焙上面条,足以慰藉在海上搏浪求生的生活。

    苏暮雨没接暗河小姑的话,苏暮雨爱吃鱼,这是在无剑城吃不到的。

    倒是余理说了:“比起花雕酒,我更爱江南杏花酿。”

    杏花酿犹如江南朦胧烟雨中的撑伞少女,不烈喉,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回甘。

    “我要去买些,带回去。”余理说道。

    “你有银子吗就啥都要买。”女人没好声好气地说道。

    “走吧,绍兴距离临安一百二十八里路。”苏暮雨说道,“马匹耐力好,脚程快,兴许今日便能赶到。”

    三人立即启程,东出往绍兴方向。

    不过事与愿违,一路上有苏幕遮和余理打闹,余理不能就因为这点打闹,便沟通离体的大黄庭,一把捏爆她苏幕遮的心脏,只好默默忍受。

    直到第二日,才到达树木丰茂的潥阳县。

    “嗯?”苏暮雨忽而感觉不对,顿时打闹住的苏幕遮,收敛了声音。

    “怎么了?傀?”苏幕遮破天荒地没闹。

    “玄瀛国的武士。”苏暮雨下马,看了一眼一棵树上的刀痕。

    余理与苏幕遮一样下马靠近。

    “玄瀛国?傀,怎么回事?”余理凝重问道。

    “江浙沿海。自宋以来,多有玄瀛国浪人犯海劫掠。”苏暮雨沉吟了一下,“玄瀛国地势小而狭长,又连年内乱。不过与我们无关,不要节外生枝。”

    “那,玄瀛国的武士会如何对待那些村民?”余理沉默了一下,问道。

    “你管这个干什么?”苏暮雨忧郁的脸,用凌厉的眼神看了一眼余理。

    “苏师傅。”余理深呼吸一口气,空气在口腔内激荡了修罗夜叉的面具,显得声音有些怪异,“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怎么把一颗白菘保存下来吗?”

    “苏师傅。。”苏暮雨听闻这样的称呼,阴郁的脸放松了一下。

    “说的什么?白菘?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插不进话的苏幕遮抓耳挠腮。

    潥阳县内,鳞次栉比的土楼中,三四十头戴海斗笠,身披蓑衣浪人打扮的一群人,脚底下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北离官制的县镇府兵。

    为首的一个头戴不同于北离制式的兜鍪,身穿有唐时风格的唐制明光铠。

    怀抱一把狭长如剑的兵器。正在指挥其他穿木屐布衣的浪人对乌泱泱的北离子民进行辖制。

    三四十人,便掌控了一个县城!

    看到如此,土房之上暗中观察的余理,顿时暴怒!手中木剑就要御剑而出。

    “冷静!”苏暮雨一手按到了余理肩头上,杀气盈身,将余理激了一个冷颤,冷静了一下,但是心头怒气未曾得发泄。

    “没你想得那么严重,里面混有高手。”苏暮雨随手一指,一个书生模样,“只不过跟我们一样,都是刚来的罢了。”

    “谢先生?”余理看到那人的气质,正气凌然,如芝兰清新,“不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谢先生。”

    “好了,不用咱们出手啦。”苏幕遮些许兴奋道,“呆着看戏便好。”

    “这,就是你们县衙养的,废物!你们的钱粮,都是供养了此等渣滓。不如交给我们!”为首的浪客慷慨激昂,用较为流利的北离官话地说道,“对抗我们大扶桑帝国,无异于以卵击石!”

    “师父。。”一个背着书笈与一把剑的书童对着书生打扮的人悄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本该秋日这种丰收之际才会引来倭寇的觊觎,如今才三四月春,想必玄瀛国国内内乱过极,不得不把压力外泄到北离上来。”书生皱了皱眉,轻声回应道。

    “我等,扶桑武士,到贵宝地借银借粮。想必大家都乐善好施,最终皆大欢喜。”玄瀛武士又说道,“只不过有些看不得天下大同的人,从中作梗,我们不得不出手,处理这般。还望没有破坏,我们与贵宝地的友谊。”

    乌泱泱一群人,士农工商皆有,就是无人敢应声。

    “笑话!”书生身旁的书童挺身而上,怒斥道,“他们分明是为保护百姓挺身而出者,到你这倭寇口中却变成了破坏友谊之人!真乃滑天下之大稽!”

    “嗯?”玄瀛国武士皱眉,一眼扫向书童,被武士目光扫过,所有人都远离这书生书童一步。

    “小友,你家大人都没发话,你这样很粗鲁,不礼貌。”武士走近,似是威胁。

    “你!”书童大眼一瞪。

    “富贵。礼貌是要跟有礼貌的人才用的。”书生淡淡说道,“你做得很对。不过我等礼仪之邦,确实需要有大国雅量。”

    “嗯?”玄瀛国的武者打量了一眼这书生,笑得很难听,道,“你是,读书人?”

    书生目正清明,回答道:“没错。”

    “在下,也是。”玄瀛国武者,一身盔甲,却有些骄傲说道。

    “哦?”书生不以为意,“是吗?”

    见到书生如此态度,武士也不恼,问道:“你不信?出海以前,乃大学寮主典。不知先生是?”

    武士用词尽量贴近北离文雅,讲明身份,乃玄瀛国大学寮主典,类似北离国子监祭酒。

    “游方天下的一名求学教书先生。”书生轻描淡写道,“你读书人,也做此等劫掠之勾当?”

    “我扶桑人人自智,可惜土地贫乏,无法承载那么多的智者。你们北离地广物丰,人却愚蠢不堪,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自称读书人的玄瀛国武士说道,“替我玄瀛,平蛮攘夷,推行王化。”

    “你我都是读书人,不如,用读书人的方式来解决?”玄瀛国武士信心满满地说道。

    “哈?你想跟我师父论道?”被称为富贵的书童笑了,指着那武士说道,“你。。”

    “富贵。”书生按下书童的臂膊。

    “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玄瀛国武士踱步,到书生跟前说道,“圣人也有举起屠刀的时候,那要看他举起屠刀对着谁,也要看他举起屠刀干什么。”

    人群中忽而有了熙攘讨论之声,隐隐约约传来:“《道德经》,老子,三十一章”之类的声音。

    书生依旧气度满满,却不曾正眼看这玄瀛国武者一眼。

    “此乃贵国先圣贤所言,但我扶桑帝国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善取他人之长,永远锐意进取,绝不自视高明,绝不固步自封。”

    “不像有的民族,永远沾沾自喜于旧日的文明,永远沉溺与大国天朝的美梦。”

    “天道昭昭,变者恒通。不知进取的腐朽守旧的东西,就该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丢进潮流的浊浪里。”

    “这些人,是我所杀。”武者用手中的兵器,点了点躺在地上了的府兵,“可我杀的是腐朽的垃圾,恶心的废物。我所做的是消除落后,以先进来感化他们,达到大同。相信不久,等我玄瀛内乱终结,你们归玄瀛王化之下,想必心中定会感谢我今日所举,让你等先别人一步。”

    “这便是兵者不详,不得已而用的道理。”

    武者说完,潥阳县的百姓中,儒生一类的人都低下了头,不知所措。

    “尔等贡来钱粮,乃服威王化的表现。是先进的意志驱使,是我等大同的正义之道。历史会铭记我们。”

    “师父?!”富贵听得有些懵了,委屈得有些低下头。

    “哼。”书生冷哼,浩然之气自口中喷薄而出,顿时让这王权富贵清醒了过来。

    “歪嘴和尚念错经。”书生冷冷说道,“橘过淮水而为枳。老聃的《道德经》渡过了东洋,竟然被你如此曲解,可想而知尔等玄瀛国,地小而人无知到何等地步。”

    “明明为寇,却自视为王化。明明国小矿少土地不足,产不出足量的银粮,想通过抢粮夺银补充国内。非要包装成一分正义的样子。”

    “将掠夺别人国土财物,美化为取他人之长。将曲解圣贤的文字附会于自身的利益之上美化为锐意进取。”

    “什么叫先进?什么叫优秀?什么叫平蛮攘夷?什么叫推行王化!老子今日就这般教教你们!”

    “我来告诉你!我泱泱中原,自古以礼仪立邦!以德化服人,何曾暴虐欺凌?何曾倚强凌弱?正如你这玄瀛国的大学寮主典刚才所说的《道德经》中可以看出,你们很久以前就向我中原学习,故而收获各种中原文化。”

    “求学于中原,是否是因为我中原,比你玄瀛先进乎!比你玄瀛优秀乎!”

    “彼时彼刻,我先进优秀的中原,扫除你们这些玄瀛的垃圾,消灭你们这些玄瀛的废物了吗?!”

    书生以浩然之气喊出,气塞天地!震醒了潥阳县的被三四十浪人就管控住的众人。

    “没有啊!”书生继续说道,“不以尔等粗鄙落后而宰割之!”

    “秦时徐福东渡!给尔等玄瀛带去人之生活规范,尔等才结束茹毛饮血的野人时代!”

    “唐时鉴真东渡!给尔等玄瀛带去人之文字语言,尔等才开始记载书写的礼仪时代!”

    “我之国土,不以玄瀛未化而取,而是敞开国门,大张教化,我之先进,我之优秀,任尔学之!”

    “你蕞尔之邦,弹丸之地,蛮夷之人,才得以有了文字,有了衣冠,有了礼数。这才是我之中原所推行的王化!”

    书生一步踏出,带动天地浩然,将那浪人匪首震退了一步。

    “再说说平蛮攘夷,我朝历史悠久,地大物博,故而兴兵动武也在所难免。”

    “可那,皆是如尔等这般的蛮夷,跳梁先侵扰我之疆土,残害我之同胞,掠夺我之财物!一如今日!尔等不宣而战!”

    “我索性奋起抗争,这才是真正的平蛮攘夷,这才是为真正的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的道理!!”

    书生一怒,天地变色,空中晴天霹雳了一下!

    那玄瀛的大学寮主典,被这股正气威压,又退了几步。

    “你,明白了吗?王化是什么?德化也!”

    “何谓德?理义礼仪四字。”

    “可惜啊,可惜你们学不会!三分人样还未学会,七分兽性却根深蒂固!”

    轰隆!又是惊得所有人一震!

    “三分人样还未学会,七分兽性却根深蒂固。”余理跟着念出,仿佛受这浩然感染了一般。

    “圣人之言,怎么到了你的嘴里,成了烧杀抢掠,野蛮凶残之行径的遮羞布!”

    “在你兵刃之下!这片土地已经是横尸遍野!”书生怒指倒于地上的那些民兵府兵。

    “就你们这帮无恶不作的禽兽,也配在我这片土地上谈先进?也配谈优秀?也配谈平蛮攘夷?也配谈推行王化?”

    哗啦啦!震天动地的鼓掌喝彩之声传来。潥阳县的士气空前高涨!

    倭寇匪首眼珠四动,沉默不语,不知在作何感想。

    掌声渐息,潥阳县内已经不同于之前,仿佛一点火星就能让其的怒火吞噬这帮海盗。

    “学生愚钝!”人群中有几名同为儒生打扮的读书人忽而跪下,“被这蛮夷鬼子小丑套用了我北离经典圣人所言!几近对我正统产生怀疑,妄自菲薄进入那垃圾废物的套索中!幸得先生当头棒喝,将学生在此人的诡辩与自身的迂腐之中喝醒!”

    “呵。”听闻跪于地上的儒生如此讲,那玄瀛武士笑道,“先生也是好厚的脸皮,那秦与钱唐之事,也被先生用来增自己脸上的光?”

    玄瀛武者虽改口叫先生,内容却感觉像是抓住了书生言语中的漏洞。

    “我道你有何高见,原来也不过是口不择言,狺狺乱吠耳。”书生笑了,道,“既然历朝历代,我中原都有敞开国门,大张教化之举。”

    “不更是证明,这片土地,推行德化!不以时间的改变,朝代的更替而改变!”书生舌绽春雷,“你这个自称玄瀛国的读书人!你懂我礼仪之邦的礼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