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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剑仙,看来剑法一门,我确实不如你。”雷轰爽朗一笑,“我今天来只不过是确认一下一些事情。此间事了,为兄长感到高兴。”
春水剑掉转头,向天空射去。
李寒衣倒持铁马冰河,不语。
道剑仙不曾应对过女人,虽说道心澄明,但是道心澄明总归是算不清这海底针在哪,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只好从空中缓缓降下来,与小仙女并肩而立。
好在憨憨此刻也心领神会,背对着那璧人,拄着煞花剑,听这林中风过之后留下的叶浪之声。
突然,不经夸的雷憨憨又转过身来煞风景地问道:“我上山的时候经过一块田。。。。”转过身发现人家在那岁月静好,便补了一句:“对不起。。。”
“没错,是我开的田。”道剑仙温声回应道,“小仙女,我带你去看看我那块地吧。”
说完,自然地牵起李寒衣的小手,入手微凉,虎口食指指腹有些老茧的硬块。
道剑仙以大黄庭使出大龙象力,轻轻托起李寒衣,自顾自的悬浮飘起,带着雪月剑仙往山脚飘去。
“等等我啊!”雷轰看着逐渐飘远的两人,只好扛起煞花,拔腿跟上。
“真哥,换我!换我啊!种田归我管!”老赵剑仙在识海内吵闹。
照晴峰脚下,小仙女从空中一跃而下,道剑仙也跟着,缓缓降落。
看着稻浪翻滚,小仙女心情不禁也好了起来:“就此片刻,居然心生一股,若是此生就这样归居田园,男耕女织,也是极好。”
小仙女转头看向道剑仙的侧颜,柔和的日光打在他脸上,绒毛都纤毫毕现:“你现在是什么心境?”
“嗯。”道剑仙也侧过头,与李寒衣双目对视,“我曾听闻过,一位老先生的梦想,是打算将禾苗种得像大树那么高,将来人就可以在禾下乘凉,人人都能吃饱。”
“噗嗤。”小仙女捂嘴而笑,“禾下乘凉,这位老先生也真是可爱。”
道剑仙轻点一指,稻叶上的露珠,纷飞凝聚于指尖之上,指尖轻轻转圈,露珠散成水幕,洗净了小仙女被那煞花剑烟到的小脸。
顿时,照晴峰的山色,被比下去了三分。
小仙女低过头去,静静听。
老赵剑仙听到道剑仙在给李寒衣介绍三先生,也在识海内安静了下来。
“不仅可爱,还很伟大。”道剑仙转头看向禾田,“希望所有人都能吃饱,这可是很恢宏的梦想。”
“你是说,老先生并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身体力行去实现?”雪月剑仙抬头,会说话的眼睛也在发问。
发觉赵玉真似乎并不是开玩笑的。
“是的。我们口中的可爱梦想,却是老先生穷其一生都在奋斗的目标。”道剑仙道
“星斗其志,赤子其人。”雪月剑仙也体会到“让所有人吃饱”这在物理意义上的工程是多么浩大,“所以。。。。”
“我也是在继承老先生的遗志。”道剑仙道,“开辟土地,从龙湫引来水流,解决灌溉,从翔鹤峰上收集肥料,以入肥。”
赵玉真说着说着,也开始目光发亮,精神振奋:“禾苗高矮植株是一种性状,抗病与易得病也是一种性状,这些性状都是这个物种内在的,天生的。只有通过不断地试验,呃,是驯化。才能驯服出最适合我们品种。道童们日常帮助打理,还有山下老农在期待每年都新育出来的种子。”
道剑仙突然墩坐在地上,继续讲。雪月剑仙也跟着蹲下,静静地听着这些新奇的理论。
浪漫不止是红袖添香,默默听闻对方的倾诉,也是一种浪漫。
当然,要是没有一个慢慢摸过来了的憨憨的话。
良久,道剑仙排解完倾诉欲之后,剑仙防沉迷也启动了。
老赵剑仙被迫营业,老纯阳不懂什么风花雪月,径直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又开始悬空而起。
李寒衣突然一阵嫌弃涌上心头,“臭道士真的是有两副面孔的。”明明都是一样的脸庞,一样的身体,怎么气质会突然有如此质的变化?也默默地站了起来。
“雷憨。你那招就是地上涌起一股火的那招啊,能不能优化一下,以后帮我除除草,杀杀土里的害虫什么的。比如说范围更广一些,将来我可能会再开几块田。”老赵剑仙这个转场,极其生硬。
“我回去想一下。”雷轰没有拒绝,他也被“所有人都吃饱饭”所感染,“理论上是可以的,只要火药把握得足够恰当。”
“那现在到神仙姐姐你了,你那个月夕花晨。。。”老赵剑仙飘向雪月剑仙。
尽管涌起了厌恶,但李寒衣还是说服了自己面前的年轻道长就是赵玉真,便答到:“你这片田地,青苗都还未打花。”
“你等着。”老赵剑仙回神沟通识海。
“真哥,看你的了,谁不乐意在好看的女同学面前出风头啊。”老赵剑仙调侃道。
“真是服了你了。”识海中的道剑仙轻笑,接过右手接口,立马管控了右手,竖指一挥,春水带着暖色的光华从天而降,精准地插在了田中央,青苗的间隙处。化指为掌,汹涌澎湃的离火阵心诀道法灌进了春水剑,又辐射到田的四面八方,滋润了一田稻秧。
少顷,肉眼可见的,翠绿可爱变为青色,接着冒出零零星星如碎米的骨朵,然后又像传染一般,蔓延到整块田。
“这是。树林里的那个!”憨憨之前脑子都用在与雪月剑仙对剑上,忽略了花瓣的来处,再一次见到,俨然吃惊。
“道门最高心法被你用来种田。”李寒衣跃起,道剑仙立马接过左手,使出大龙象力,给雪月剑仙凹做踏板平台,柔柔地托住了她。
铁马冰河指天,只觉得微风的力度加大了些,吹得各朵稻花纷纷摇头,很快,第一朵稻花脱离了花蒂,如连锁一般,整片稻田都被剥离,碎珠漫天,稻花微小,形成不了之前那般煌煌龙卷,只形成了一股细卷。
“快停下快停下!!!!叫你授粉,没叫你把我的花都给扬了!”老赵剑仙双手被托管,没法手舞足蹈,“该死的,不会又是那个屑厄运光环吧!”
“这稻花与下关花不同,花粉更小更不易操控。”李寒衣一点大龙象力化出来的手掌飘然飞出照晴峰,飞下青城山,“下次再见,当修炼好这一剑。”
老赵剑仙摆着输出离火阵心诀跟大龙象力的姿势,眼睁睁看着稻叶变黄而上蹿下跳:“李寒衣你搞我!你让我的禾苗怎么灌浆抽穗!李寒衣,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照晴峰山脚,回荡着道剑仙的牢骚,以及雷憨憨的舒朗笑声。
青城山茂林修竹,清流湍激。无论再过几个寒暑,青城山依旧是这个样子。不急不躁,不瘟不火,亘古就存在的地脉,不会因出了剑仙而惊喜,也不会因陨了天师而悲恸。对于不熟悉青城地貌的人,独闯青城山确实是一个挑战。
照晴峰的晌午,日头已过了最高线,正在西斜,蝉鸣鸟叫,显得照晴峰更加清幽,仿佛除了这些动物,就没有人的气息了一般。
一个童子六七岁的模样,沿着开出来的山路拾级而上,怀中抱着一根啃了几口的甘蔗,每越过几级台阶,便泪眼汪汪。
“喂,小屁孩。”
一个声音从小孩头上传来,小孩举起衣袖抹了抹涕泪。抬头一看,是一个少年郎戴着斗笠,斗笠下的面容清癯俊秀,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就连嘴上叼着一根稗子草也没有破坏这一股美感,空空浮在台阶之上。
说来也奇怪,在这种环境下,遇见一个浮空的人,小屁孩居然没有害怕,反而更加镇定了起来。
“把你手上的玩意儿给我,我满足你一个愿望。”
小孩想都没想,就将手中的甘蔗递出。
“还是黄皮的糖蔗,紧俏货啊。你这小屁孩牙口也算好,居然啃得动这黄皮蔗,这玩意也不开花,怎么搞出果蔗呢。”
“你。。。你是神仙吗?”小孩仰着头问道。
“不是。”或许是因为需要噙住稗子草,声调有些怪怪的。
“那你怎么满足我的愿望啊。”小孩又问。
“你说就是了。”
“好,既然你不是神仙,那肯定是高人,我的愿望是,跟你学习武功。”小孩貌似很机智的样子。
“咦,小屁孩,不错嘛,有眼光。”那人停下观摩手中的甘蔗,“你叫什么名字啊?名字对不上,我是不会收徒的。”
“弟子!”小孩急了,“弟子青城山悬空真人座下李凡松!”
识海中,道剑仙陡然睁开双目,喃喃自语道:“青城当兴,兴在凡松!”
情急之下,小屁孩李凡松居然会给老赵剑仙安一个“悬空真人”的名号先斩后奏。
“哈哈哈,有趣有趣。”老赵剑仙大笑,“听好了,我可不是什么悬空真人,我是不下山也传遍山下的道剑仙赵玉真。”
然后心中默念道:“真哥,你看,稻祖心疼咱们种田辛苦,把一个干苦力的徒弟送来了。”
识海中的赵玉真道:“你说的青城当兴,兴在凡松。原来如此,应在了这孩子身上。”
“李凡松,要我道剑仙收你为徒,拿出你的诚意来。”赵御贞道,“山顶福禄坪是我的居所,你要拜师,用自己的双脚踏进那个院子吧。说完,带着甘蔗径直飘而起。”
李凡松看了看飘起来的道剑仙,擦了擦眼泪,开始往山顶爬去。
自从上次雪月剑仙毁了一田稻花,老赵剑仙只好将那茬青苗沤肥,又重新种上,可惜了那一波谷种,之后又叫人开了三分田备用,在遇见李凡松这个小屁孩之前,老赵剑仙还在照晴峰脚跟着老农除草。这番折回,老农还没走远,又被召唤回来。
对于这个飞来飞去的小天师,这群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玩意叫甘蔗,你们这样,将那三分田耒出两畦来,甘蔗从中间破开,看到没有,跟竹子不一样,这玩意是实心的。”赵御贞将甘蔗破成两半,“找到这个节上的芽,芽尖朝上,分好段,种在畦上,每段隔开一拳种下去,多找点草木灰给糊上。”
待到糖蔗都种下后,道剑仙在识海中说道:“那孩子还挺不错,爬到半山腰了。”
赵御贞悬空而起,道剑仙接管过右手,春水剑飞到小天师的足旁。
蜀中夏季炎热,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此刻的小凡松,已经手足并用,以目前的年龄单独爬照晴峰,用于补给的甘蔗又被无良稻士赵御贞给骗走,夏日炎炎,又累又饿又困终于支撑不住,趴在三级阶梯上睡了起来。
“真哥,把那孩子托起,回虫二居吧。”赵御贞在空中道。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要让小凡松自己爬上去。”识海中,道剑仙右手一点,大龙象力轻轻将小凡松抓起,小凡松顿时觉得被一股清凉包围,甚至还想惬意地翻个身。
“怎么可能,我只是提前磨炼他的意志。”
翌日,小凡松在虫二居的客房醒来,隐隐约约听到自己母亲在客厅哭泣:“谢谢赵道长,谢谢,松儿迷路了,还多亏赵道长及时相救。”
“这娃儿跟我有缘。”赵御贞道,“不会平白无故的与他相遇的。”
“是极是极。这孩子与青城山有缘。”吕老头也出声附和。
“现在还是需要学习的时候,你们可暂且将小凡松带回去好好上私塾。每逢旬沐,可送上照晴峰让我教导一番。”老赵剑仙道,末了,还加上一句,“我们道家跟秃驴不一样,没有斋戒之类的说法,是可以娶妻生子的。”
那哭泣中的妇人听到道士可以娶妻生子,心头好受了许多,妇人身旁的男子,隐约可以看出跟没长开的李凡松有些许相似,也道:“这小顽皮能得道剑仙青眼有加,是我们李家的福气。今日回去,我们李家便沐浴斋戒,请回太上三清以供奉。”
“不至于,不至于。收个徒弟怎么还给家庭带来那么多手续。”赵御贞不爽道。
“师父,我不想回去上私塾。”李凡松赶忙跑出来跪在老赵剑仙面前。
“傻孩子,文化课也一样重要。”老赵剑仙道,“以后免不了给你找个好老师。”
在李凡松父母接他下山之后,同吕素真一辈的,杜旬年进了虫二居的客厅道:“据了解,李凡松这个娃娃是生在家境殷实的商贾之家,不曾听闻他出生的时候有什么紫气东来,天降祥瑞的吉兆。咱们是不是弄错了?”
赵御贞抬起眼皮,道:“杜师叔又扯这个了,可曾记得,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真正的祥瑞或许极其重要,又极其平凡,就如水一般,随处可见,某天要是不能用水了,大概只有在渴的状态才能明白水的可贵。”
杜旬年抚须道:“是极是极,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
“总之,青城当兴,兴在凡松。”赵御贞道,“这凡松,可是承担了青城的武运。”
李凡松真的出现之后,在座的各位青城山老天师,都无比相信了道剑仙的道法,占卜天地。
老赵剑仙在识海里跟赵玉真炫耀道:“看,我用忽悠的方法把那几个大忽悠给忽悠住了,知不知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道剑仙问。
“封建迷信,不可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