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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暖不过是稍微晃了神,箫晟已经从软轿里出来了,没差两步便走要到她的面前。反应过来在慌忙之中,陈云暖连忙和箫晟行了礼。箫晟说一句,“陈修容免礼。”语气听似柔和,可其实透着冷意。箫晟甚至还伸出手来虚扶一把,可其实根本没有连碰都碰着她,陈云暖早习惯这样的事情,已经能够在看到箫晟伸出手来时便反射性的自己慢慢起身。
待到陈云暖起身了,箫晟便径自往紫玉阁内走,陈云暖很快就跟在他的身后也进去了。等到关上房门,便全然不是方才的样子了。箫晟无表情的在桌边坐下,对陈云暖说,“朕坐一会儿就会走。”再便不多说一句话。
陈云暖站在箫晟的身后,不敢辩驳,也不敢反问,只是这么安静的站着。她和箫晟的关系,从来都是如此,却不是外人眼中所谓的妃嫔与帝王之间正常的关系。
她不知道这后宫是否有人和她是一样的,但也许不同的妃嫔与皇上相处的方式也未必是一样,哪怕是说本质的关系是相同的。当初入宫,并非是她的本意,然而因为很清楚,自己需要为了家族而做出牺牲,便真的入宫了。在初初见到面前的人的时候,她曾经砰然心动,因为她从不曾知道皇上不只是年轻,还长得如此俊美而身姿挺拔宛若松柏。
看似甜美的梦连一天都没有做到就已经破碎,陈云暖回想起来却觉得还是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当她选择作为皇上的棋子,为皇上卖命的时候,却也选择了另一条路,比如在皇上做成某一些事情之后她可以被送出宫,继续去过普通人的生活。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协议在,从始至终,皇上都不曾……碰过她一次,她如今,依旧是完璧之身。
其实,在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这样的事情真是匪夷所思。哪怕说,皇上最后会遗弃所有的妃嫔,也不代表他便不能碰。对于皇帝来说,后宫里的女人,不过是附属品而已,不至于和朝堂有屡不清的关系,只不过是,多少有影响。所谓的尊重不尊重,在乎不在乎,对于皇帝来说哪里有什么重要性,而皇上却给了她可以选择的机会。
看似可笑的时候却真真正正的在她面前发生了,在那个时候会答应下来,或者不过是因为,她在当下感觉到皇上的心思。皇上对她,没有任何特别的想法,且这一点绝不会改变,于是鬼使神差的她答应了。
然后,她在不算长的时间内便升到了正二品的位置上,还将位置坐得稳当。直到——陈云颜入宫,她的一再违背皇后和皇上的意思,让她付出了差点儿便丧命的代价。她在后宫的时间里面,被皇上翻牌子的次数,虽然算不得多,但也没有少到可怜,皇上却是真的一次都没有碰过她,甚至哪怕只是同榻而眠都没有过。
陈云暖垂着眼盯着自己的绣鞋缎面上一朵粉色的桃花看,心思百转间便听见箫晟竟然开口又说,“你去歇息吧,不必在这儿守着。”陈云暖应了一声,行礼退下,便如执行命令一样真的重新去躺下歇息。陈云颜躺在床榻上,稍微偏头便能看见帐幔上被烛火倒映出来的皇上的影子,她终究是闭了眼不再去看那虚无的身影,努力沉睡……
陈云颜第二天就生了重病,身子本就不多好,还在天寒地冻里面跪了那么许久,若不生病反倒是奇怪。可对于陈云颜被自己的亲姐姐给罚跪到生了重病的事情却没有多少人在意,反而是皇上昨夜去了紫玉阁的事情让妃嫔们更为上心。
虽然皇上没有宿在紫玉阁,但是在皇上离开之前,宫人送了热水进去房间里面,那么在皇上待在紫玉阁的时间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可想而知。接连那么长一段时间都宿在琳琅殿,皇上终于重新让其他妃嫔侍寝了,这消息将诸多妃嫔阴郁的心情都一扫而空。可亦有怎么都扫空不了的妃嫔在,比如陈婕妤陈云颜,抑或者是德妃苏潋滟。
陈修容将陈婕妤给罚了,而皇上当晚便让陈修容侍寝却半点都不过问、不关心陈婕妤的事情。皇上对于陈婕妤是个什么态度,对于太后娘娘提拔上来的妃嫔是个什么态度,已是明显到不能更明显。而对此事,太后娘娘却任何的表态都没有。甚至有的妃嫔还听说了,太后娘娘送给皇上一口镶金嵌玉的大缸,可这件事里到底有什么深意,任是谁也没有办法想个通透。
沈蔚然起身用早膳的时候,荔枝便说有消息要说给沈蔚然听。沈蔚然只让荔枝等她用过了早膳后再说,荔枝便真的等着她用好了早膳才一一说给她听。于是沈蔚然便听说了皇上让陈修容侍寝的事情,顺带添上陈婕妤被陈修容罚跪在紫玉阁外一个时辰,陈婕妤此时已是生了重病,以及昨日皇上让高总管送到琳琅殿的那口大缸,大约就是太后娘娘让人送去给皇上的东西。
箫晟召其他妃嫔侍寝的消息从前不能对沈蔚然有什么影响,哪怕她如今发觉自己对箫晟有点儿别的心思,其实也一样的不能够。
前一世且不论皇帝是个什么样子,但放眼稍微有点儿权势的人物,家中无不是少则两三房,多可八九房妾室,她的爹爹无妾室姨娘,已是十分难得。这一世,沈丞相虽然亦是无妾室姨娘,但若是去注意其他的在官位上的人物,亦无一不是妾室、庶子、庶女成群。既然大部分的人都是这般的,那便难以要求身在万万人之上的皇帝可以独守着一个女人。
因为明白和了解,所以不抱奢求和希望,皇后说她可以再等一等,难道还能等出什么不一样的结果来么?沈蔚然觉得想要让皇帝独守她一人,自己还是做不到啊做不到,果然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尽早割除才是正途!难道非要等到觉得不值了,才知道后悔么?
沈蔚然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只盼着自己能早点有个孩子,日后争取把孩子养在身边,便有许多的事情可以做,需要忙了。想到这里,沈蔚然拍了拍自己的头,左右自己现在是“有孕”的人,想要给孩子做点儿小衣裳什么不算过分吧?还可以趁早的开始自己亲自准备起来。这么一想,只觉得十分不错,便唤了樱桃和荔枝过来说自己想要挑些好料子,找着事情忙活了起来。
箫晟今日早早的忙完了事情,趁着天还没黑,便已经到了琳琅殿。没有让人提前传话,然他走进了内间之后,便只看到对着一堆料子挑挑拣拣的沈蔚然,在她的身边,两名大宫女不停的提着意见都被她摇头否定掉了。
慢悠悠的走到沈蔚然面前,箫晟轻咳一声,问,“拿这么多料子出来做什么?要是缺衣服便让御衣局派人过来量尺寸做衣服便好了。”沈蔚然放下手中的东西,起了身之后首先吩咐樱桃和荔枝将东西都收起来,然后才和箫晟说道,“臣妾不缺衣服,只是想着可以给孩子提前做点儿新衣服。”樱桃和荔枝都迅速抱起了桌上所有的布匹,与两人行礼退下。
箫晟以为沈蔚然的话是在说她已有了身孕了,顿时既惊又喜,握了她的手低声问,“难道说……现在……是真的有了么?”沈蔚然一愣,抬头看着箫晟笑了笑说,“便真的有了现在也太早了一些确定不下来,诊脉也须两个月左右才能诊出来呢。”
动作自然的将自己的手从箫晟的手里抽出来,又说,“皇上的手有些凉,臣妾去让宫人送热水进来给皇上暖暖手。昨夜下过雪,今天便出了太阳,这一化雪就会冷得厉害,皇上刚从外面来,莫怪会手凉,是臣妾疏忽了。”
箫晟不免觉得有些失落,他以为自己努力的时间不算短,加上前段时间着实忙,却着实是冷落沈蔚然了。前些时候感觉到沈蔚然待自己与往日的不同,但隐隐能感觉到没有多么不一样,可是今天来琳琅殿感觉到的却是沈蔚然对他没有亲近半分反而变得更加疏离了。
蹙眉看着沈蔚然去吩咐宫人准备热水送进来,箫晟到底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可是,他该怎么换来原谅?以前自己误会了她,沈蔚然好像很快就原谅自己了,那这次呢?
箫晟想起自己近日不是宿在凤鸾宫,就是让人以为自己召了别的妃嫔侍寝,而每次见到沈蔚然都……甚至,自己昨天说晚些会去看她最后都并没有……箫晟此刻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刀,自我了结。
他该和沈蔚然都说清楚的,既然选择了相信她,便不应该瞒着她。他也该言而有信,说会去看她,就不该不去,更不该不去,还扭头去了别人那里。箫晟霎时又觉得,自己这一次,大概不会被原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