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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以为自己到的已经很早了,可看到正和皇后相谈甚欢的沈蔚然,才知道她比自己还要早,且看起来要早得多。
沈蔚然因为身上的伤,加上有身孕的事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出现在后宫妃嫔们的眼前。德妃想着她今天出现,怕也是不过因为昨日归宁的事情。到底总不能说可以出宫去,却不能够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只是沈蔚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便不只是打眼得很这样简单了。
“沈贵妃来得真早。”德妃与皇后和沈蔚然见礼之后,便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沈蔚然也笑了笑,十分客气的说,“德妃来得也一样很早。”
“我方才还在和沈贵妃说,近日德妃来请安都特别的早,总能陪我多说几句话。”叶佩兰在德妃之前插了句话,又吩咐说,“给德妃娘娘赐座。”德妃便只能咽下想要说的话,悻悻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原本品阶甚至要矮她半阶的沈蔚然却蹿到贵妃的位置上去了。不只是如此,有孕,皇上近乎独宠的行径,还有种种恩典,都无一不是在证明着沈蔚然这个人的不能惹和不好惹。还有太后,便连太后,都一反常态的对淑妃格外友善。而她呢?她自己呢?德妃几乎想要自嘲。
德妃到了之后,皇后和沈蔚然便都止了话头,静默之中其他妃嫔陆陆续续的都到凤鸾宫了。见着沈蔚然来请安,哪怕面上没有表现出现,心里也都皆感到万分的惊讶,却又和德妃一样都很快就明白过来其中的缘由。然而,皇贵妃和孟贵妃今日仍旧没有来请安,可没有人故意去提起这一茬。
“天越来越冷了,诸位姐妹顶着这么冷的天赶来凤鸾宫都辛苦了。”便在叶佩兰说话间,宫女已经和往常一样替所有的妃嫔都奉上了热茶。略微顿了顿,叶佩兰又说道,“天只会越来越冷,往后三日来请一次安便足够,姐妹们无须再这么辛苦的天天往凤鸾宫走。”
不少妃嫔因为这话都偷偷看向坐在前边已经升了贵妃的沈蔚然,三日请安一次主要是为谁考虑、怕谁辛苦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反观对方唯有一片泰然之色,当下便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其实自己现在已经足够打眼了,再打眼一些,也决不会更过分多少。垂着眼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下一口才发现这茶是特别准备的,沈蔚然顿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皇后刚刚的话虽然很容易让人想到她身上去,但约莫早有此意,只是恰巧在今天说了,也顺便免了她往后常往凤鸾宫跑,若真的想要替她拉仇恨,便不会暗中特地吩咐宫女为她准备适宜的茶水而不声张半分。
宫里近来其实也无什么大事,以至于后面的话便都不过是琐碎得很的事情。太后没有派人来免去今日的请安,因而没过去多久,皇后便领着众人去往永福宫了。
时辰好很早,便比白日里要冷上许多,众人口中哈出的热气皆凝成水汽蒸腾,便有一道道白烟招摇而上。沈蔚然被樱桃和荔枝小心翼翼的扶着,就跟在同样被大宫女扶着叶佩兰身后。沈蔚然看看叶佩兰,想起叶佩兰说的原本是准备等她身子将养好便将后宫的一些庶务交给她去管,但念及她现下有了身孕,这事情暂且往后搁一搁的话。
沈蔚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皇后忠于皇上,且样样事情都打理得很好不说,对后宫的妃嫔们的管教也很不错,为何皇上没有干脆让皇后有孕?如果是皇后有身孕,很多事情不是会变得更加简单么?
这样的想法在沈蔚然的脑子里只停留了一小会,便因为已经到永福宫了而暂且打住。她想起最初接触到箫晟的时候自己就坚定不移的认为箫晟是个不好琢磨的人物,果然是没有错……
沈蔚然跟着皇后进了永福宫正殿内,太后正坐在上首的位置处,笑着看着她们进来的方向。皇后又领着众人和太后请安,沈蔚然自然没有例外的跟着众人一起,太后却连声着急说道,“沈贵妃是有身孕的人,不须如此多礼。”又立刻扭头和在站在一侧服侍的宋漪澜说,“漪澜,快去替哀家将沈贵妃扶起来。”压根儿没有去管皇后还有其他妃嫔尚且在行礼中。
等到宋漪澜将沈蔚然扶了起来,太后才仿佛松了一口气,转而扫了一眼皇后和其他妃嫔,有些随意的说,“免礼,都起来吧。”再吩咐了宫女给众人看座。
入座之后,太后又立刻吩咐宫女奉茶,甚至特地吩咐要为沈贵妃准备适宜喝的茶水,让沈蔚然不觉嘴角抽了抽。宫女很快奉了茶上来,太后手中抱着热烘烘的手炉,笑得格外亲切甚至可以称是亲热的问沈蔚然道,“沈贵妃的身子可还好?昨日回了趟丞相府,可是累着了?”
沈蔚然顶着众人时不时向她飘过来的目光,一一回答了太后说,“臣妾身子很好,劳太后娘娘挂念。确实是有些累着了,以至于没有能够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是臣妾的罪过。”
“累着了便该好好回去歇息,请安这样的小事不必在意。养好身子最为要紧,沈贵妃往后若没有什么事情都不必特地来与哀家请安。这天眼看着一天要比一天冷下来了,你仔细身子要紧。”
太后用耐心、亲厚的语气问了沈蔚然许多生活上的琐碎事情,包括衣食住行、宫女服侍得如何,嬷嬷服侍得如何等等。沈蔚然都不得不一点一点的全部回答了。而在整个请安的过程中,除了太后之外,便只有她一个人发话了,其他人则完全被太后当作了不存在的人物,让沈蔚然尤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太可怕了!只是先前的那些举动,已经让沈蔚然觉得不解但到底还能够告诉自己大约太后有什么旁的目的是她没有想到的。可是现在,被太后的这些话狂轰滥炸着,甚至要听她用那样的语气不停的和自己说话,沈蔚然觉得在和太后说话的期间,自己掉的鸡皮疙瘩大概可以铺满整个永福宫的正殿。
想到太后已经说了往后可以不必来永福宫请安,沈蔚然才觉得稍微得到一点安慰。不说每天,即便是三天面对一次这个样子的太后,她大概早早的就会承受不住。沈蔚然好不容易才从永福宫出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到整个人都舒展了开来,便默默的想着,看来和太后多说两句话还有疏通筋骨的功效,可惜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樱桃和荔枝在沈蔚然出来的时候已经立刻上前扶过了她,待皇后坐上步辇回凤鸾宫去了,沈蔚然才准备上步辇也回去琳琅殿。还没等到她吩咐下去,德妃已经先喊住了她。
沈蔚然转身去看德妃,德妃快走了两步到她面前,脸上现出了抹笑容,说道,“前些时候皇上不许姐妹们去探望沈贵妃,心里到底挂念,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了,虽然已知沈贵妃的一切都好,但是总想说上两句什么话。”
没有说话,沈蔚然微笑着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德妃下面的话。可就在这么个时候,笑着的德妃突然惊恐的喊了一句,“小心。”便伸手去拽沈蔚然想拽着她往旁边去,可德妃只拽着了她的一点衣服没有能够真的将沈蔚然拽到了一旁。
只是沈蔚然还是没有出事。
早在德妃发现的时候,同样发现了的护在沈蔚然周围的宫人们已经将那名突然蹿出来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宫女给拦截下来了。
她不会有事这应当是很明显的事情,这会子还在永福宫外边,哪里会有什么随意的闲杂人等能够靠近,何况周围还有许多宫人守着呢。所以沈蔚然在看到德妃伸过手来的时候就即刻侧身避开了,所以她到底没有什么事不是么?
沈蔚然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拧眉看看那名被押下的宫女,再看看德妃,不觉压了压嘴角。
此刻还在永福宫外,事情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太后的耳中。太后听后大怒,见沈蔚然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便只道将那宫女拉下去杖毙了,而将宫女拦下来的宫人则都得到了太后的赏赐。
至于德妃,虽然什么都没有得到,但也没有被责罚,可到底还是被太后责骂了几句。不少妃嫔都看到了刚刚的一幕,可都没有在太后面前乱说什么。
及至后来再次从永福宫出来,只除了贤妃对着德妃露出了一瞬即逝却明晃晃的讽刺的笑容外,也没有谁敢特意去触德妃的霉头。德妃可以坦然的对上贤妃的笑,可想起沈蔚然后来看她的那一眼,总觉得有些怕。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情,太后见她没有受伤也没有受到惊吓便很快让沈蔚然回琳琅殿去。
回到琳琅殿,尚在帮沈蔚然卸去头上沉重的首饰时,荔枝已经问她,“为何娘娘要放过德妃?”
沈蔚然看看铜镜里面有点儿模糊的人,却弯了弯嘴角,只是意味不明的反问荔枝一句,“何为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