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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唷,你这贱丫头,走路看不看路呀!”赵嬷嬷在后院转角处不适巧地撞上一个女孩,女孩跌坐在地上,一时站不起身来,手中的木柴散了一地,矮小肥短的赵嬷嬷虽禁得起摔,但口中仍叨念个不停。
气无可气,她只好伸出手指掐住女孩的手臂使劲地扭转,看见女孩脸上吃痛的表情,她才稍稍消了一点气。
“对不起啦,嬷嬷,我不是故意的!”童咏瑷挨了痛,只好开口求饶,要是不求饶,不知道赵嬷嬷还会使出什么招数来对付她。
“你看你,都十五岁了,怎么还瘦得跟支竹竿一样!你吃饭都吃到哪去啦?真是白白浪费我供你吃又供你住的,都这么些年了,竟然还不多长点肉!怎么,是嫌嬷嬷待你不够好呀?”说完,火气不自觉又上来,肥手又扭紧根本没多少肉好扭的手臂。
那晚要不是天色太过昏暗,她又忙着张罗要开门做生意的事,一时忘了查看山贼用麻袋捆来的货色,待她想起打开袋口时,才发现里头竟然是个又脏又丑的丫头!可恶的是那帮山贼早已走远,无处可退货,她一气之下将里头的丑丫头丢给一旁的管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连验身的程序都省了。
真是白白糟蹋了她的粮食,搞不好拿去喂猪都还比喂这丑丫头有用!毕竟猪还会多长点肉给她看,而且猪肥还可以宰来吃或拿到市集上卖钱,哪像养到这种既不会肥又不会攒钱的赔钱货,真是亏大了!
“求嬷嬷饶了咏瑷吧!”看着已经发紫的手臂,童咏瑷吃痛地皱紧了眉。
“哼,记得多学学跟你一起进来的小春,多长点肉,这样才能引起客人的注意!长得丑就算了,不能当嬷嬷我的摇钱树我也认了,但总不能连半个子都赚不到啊!”想到那些白白浪费的米饭赵嬷嬷就觉得心一阵绞痛。
“是,咏瑷知道了。”童咏瑷小小声地应答着。
“知道最好,哼!”得到保证后,赵嬷嬷满意地放开童咏瑷,肥厚的大屁股一扭一扭地往另一头走去。
童咏瑷蹲下身捡起散落一地的木柴,她根本没空理会手臂上的疼痛,因为这些柴是等会伙房要用的,必须赶紧送去才行,迟了恐怕又会挨厨娘的骂了。
“刚刚被嬷嬷骂了?”有个人蹲下身来帮她捡木柴。
“是呀,自个儿不长眼撞到嬷嬷了。”童咏瑷对着蹲下身的柳小春苦笑道。
柳小春温顺地笑了笑“自个儿要小心点。”她那张鹅蛋脸,再加上一对灵巧的大眼及适中的丰唇齿贝,看起来就像个小小的美人儿,所以赵嬷嬷一直都偏心地待柳小春极好,甚至还费心地把她安排在现今院内红牌宋嬿的身边当贴身丫环,除了让她贴身服侍宋嬿外,也顺便让她学学那些花钱也买不到的技巧。
“痛吗?”柳小春问道,柳眉不自觉皱了起来。她看着童咏瑷手臂上发红的指痕,心想那一定很痛吧?于是她伸出手轻轻替她揉着。
“不会啦!小春,你别为我操心,平常这样的小伤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不会疼的。”童咏瑷试图安慰她,不想让温顺的小春为自己担心。
“这样就好。刚刚嬿姐姐派我上街去替她买些胭脂水粉,我多买了些,这给你。”柳小春自怀中掏出一包胭脂递给童咏瑷。
童咏瑷笑道:“我这么丑,这些东西用在我身上恐怕也是白白浪费而已,我还是像嬷嬷说的,赶紧长点肉比较实在吧。而且这是你用好不容易揽下的钱买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呢?你还是拿回去吧。”她的脸上完全没有一丝自卑的感觉。
“不,咏瑷,你一点也不丑,真的。”柳小春举着手保证道。
“好啦,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晚了怕嬿姐姐会不高兴;我也还有一堆活要干,慢了怕又要挨骂了。”童咏瑷将地上的木柴全捡起来,站起身恰好高出一旁的柳小春一个头。
这几年她的身材只管往上抽长,却完全长不出半点肉来,难怪赵嬷嬷总怀疑她是在浪费食粮。
“好吧,那我先走了。”柔顺的柳小春小跑着,没多久便消失在后院。
夜晚。
红花院大厅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一群女子正在悠扬的弦声中缓缓地舞动着身躯,在昏黄的灯火中,院内女子个个千娇百媚、柔情万千、眼眸含笑。来往的客人,一一在院中搜寻自个儿喜欢的女子,取下墙上木牌,付了赵嬷嬷银两后,便可买来一夜春宵快活。
淫笑秽声,每夜每夜不停充斥在红花院内的每个角落,这是让男人堕落的地方,也是让女人出卖身子的地方。除了用肉体换来温饱外,红花院内的每个女子倒也看得开,十分明白欢场无真爱的道理。男人,都是花钱来买乐子,而不是来买真爱的,有钱才有爱,有钱才能买欢爱。
包有许多远地寻欢客是慕名而来的,他们都愿意奉上大把大把的银子,只为一睹长安城内的红花院的第一红牌宋嬿的真面目。可惜红牌规矩多,非有缘人不见,非有心人也不见,但每日外头仍排了成串的寻欢客,他们都等着能跟佳人共寝一宿,了偿心愿。对于这样一个神秘的红牌,众人都只能好奇地听着别人谈论着那个如天仙一般的美人。
宋嬿独居的红厢坊,今夜木门依然紧紧关闭着,到底今晚是哪个幸运儿能见上美人一面,一亲美人芳泽?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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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长得丑,再加上全身又黑又脏,所以赵嬷嬷安排童咏瑷在后头厨房内打杂,不让她到大厅前头帮忙。不过这倒是挺合童咏瑷的意,因为到前头帮忙,有时还会被客人毛手毛脚的,那种心里上的不舒坦,是不管洗了几次手也洗不掉的。
只要负责把后院花圃努力打扫好,偷懒休息时不被赵嬷嬷抓到,把伙房大爹交代的命令老老实实的做完,日子倒也过得很简单,只不过每天都得忙得昏头转向,累得跟条牛一样就是了。
童家庄的印象渐渐离她愈来愈远,远到她已经快回想不起来那些伤心的往事了。不过她仍坚信有一天她一定能和家人再重逢,为了那一天,她就算忍气吞声也要好好活下去。
这天伙房大爹准备了几样点心,要童咏瑷送去红厢坊。
一踏进独门独院的红厢坊中,适巧碰到宋嬿正在排练新的舞蹈,碎石花径上,只有她与红花院的专属琴师瞎眼婆婆二人。
只见瞎眼婆婆低头抚着琴,曲调低低幽幽,带点温柔又似有些幽恨般地诡异,宋嬿正专心地把肢体的律动巧妙地与这曲调融和在一起。
童咏瑷看痴了,粉红色的桃花花瓣飘落在宋嬿的脸上、身上,想不到世上竟有人可以舞得如此的美、如此的好看!她的双眼像是被吸住似,牢牢地移不开视线;她的情感不自主地受到曲调的牵引,眼中缓缓落下泪水。她想起了娘的每个温柔微笑,还有哥哥及爹爹的笑声,那些她只脑瓶回忆才能见得到的人,现在竟全涌上脑中,让她的泪不知不觉愈落愈多。
“你怎么了?”宋嬿的脸出现在她润湿的眼框前,柔声地问道。
童咏瑷摇摇头,直觉想伸手拭泪,但因双手正端着盛有糕点的盘子,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擦去泪痕,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宋嬿拿出手绢替童咏瑷拭去脸上的泪。“想家?”
童咏瑷点了点头,与宋嬿四目交接。她眼中的温柔就像娘一样,好温暖、好温暖!她让她想起娘怀中的熟悉味道,真的好想好想再见娘一面心一酸,泪又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可怜的孩子。”宋嬿温柔地自童咏瑷手中接过点心,放在桌子上,然后拿出另一条干净的手绢顺手包了几样点心拿给她。
童咏瑷看着白净的手绢上绣有凤舞飞翔的图样,看得出是出自名师之手的昂贵手绢,但宋嬿丝毫不在意,顺手就拿它包了点心给她。
“大爹的点心做得极好,难得他兴致好做了这几样,你就拿点去尝尝吧。”宋嬿伸手轻轻抚着童咏瑷的头发。
“谢谢!”童咏瑷涂得黑漆漆的脸上,露出天真的微笑。
“不会。婆婆,我们继续吧。”宋嬿对一旁的瞎眼婆婆道,并调整好准备的姿势,就算只是排练,她也依然十分认真。
看着她努力的舞着,桃花花瓣在她身旁不断落下,形成一幅奇异的景象。童咏瑷振奋起精神,手中的点心传来阵阵的暖意,她嘴边噙着微笑,开心地离开了红厢坊。
“咏瑷?”刚巧从外头回来的柳小春,叫住了正要往外走去的童咏瑷。
“小春,你怎么了?”童咏瑷看着柳小春一脸惊讶的表情,不解地问道。
“刚刚你进去红厢坊了?”柳小春问道。
“嗯。大爹做了几样点心叫我送来给嬿姐姐。”
“你就这样进去,有没有被骂?”柳小春怀疑地看着童咏瑷。宋嬿一向不喜欢她在排舞或练舞时有人在一旁观看,所以每日到了这个时候,她总会溜到大街上逛逛,或者在红花院中四处晃晃。
“为什么会被骂?”童咏瑷有些不解。
霍地,柳小春看见她手中装有点心的手绢。“这手绢怎么会在你这儿?”宋嬿的手绢向来都是由一位京城有名的手绢师傅亲手缝制的,手工不仅细腻,图样也以华丽著称,价格十分昂贵,她有好几次开口向宋嬿要,但屡屡遭她拒绝,现下她竟然送了条手绢给初次见面的童咏瑷,叫她怎能服气!
“小春?”童咏瑷满脸疑惑地看着表情有些气愤的柳小春。
柳小春不语,只是双眼牢牢地盯着她手中的手绢。
童咏瑷了解地道:“你喜欢这手绢,那就给你吧。”说着就把点心连同手绢一同交到柳小春的手上。
“不可以,这是嬿姐姐要给你的!”柳小春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没关系啦,这么漂亮的手绢也不适合给我用,我相信我转送给你,嬿姐姐也不会介意的。”童咏瑷笑着说道。她看得出小春对这手绢的渴望,而且这样美丽的手绢,也合该配上她那样的美人,才能相得益彰。
不待柳小春推托,她接着又说:“我先走一步,免得伙房大爹又生气骂人了。”童咏瑷脚长,三两下就跑远了。
柳小春看着手里还包着温热点心的手绢,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难为情,但转而一想,反正手绢是咏瑷自己要送她的,可不是她开口跟她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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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厢坊内,笑声不歇。
四名男子正轮番地对宋嬿现殷勤,趟嬷嬷随侧在一旁,热络地替大伙斟酒。
“宋嬿,这几条手绢是京城师傅近日来完成的新品,我知道你一向偏爱那位师傅的手艺,所以一次买了五条,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男子说完后,拍拍掌,外头的仆人立即端着一个锦盒恭敬地走进来。
锦盒内的手绢的确是手工精细,连凤麟的层次也缝制得唯妙唯肖。宋嬿伸出手,在手绢上头轻轻地抚过,那精细的层次感果然是出自名师之手,她满意地对男子微笑致谢,赵嬷嬷赶紧接过锦盒,将它放置在另一头的木柜上。
“既然余兄大方赠手绢,那么小弟我也不能太失礼了。前些日子我在云南一带找到一条稀奇珍贵的夜明珠项链,我一直在想到底是怎样的美人才配戴上这条稀世珍宝,结果怎么想都觉得只有你才能与这样的珍宝搭配,于是我今日特地将它带来,希望嬿嬿会喜欢。”男子由怀中掏出锦盒,打开盒盖后,透明洁亮的成串夜明珠隐隐透着白光,看来的确是件稀世珍宝。
宋嬿点头赞许,并让男子自背后亲手替她戴上项链。
“余兄送手绢、沈兄送夜明珠,那么我可不能被比下去。那日有个远房亲戚下了杭州一趟,我托他帮我带回一匹布,据说是杭州布匠的得意新作,名为碧黄玉晶,相信嬿嬿穿上由它缝制而成的衣裳,一定会更闪耀动人的。”男人说完便拍拍手掌,外头仆人随即端着一匹布恭敬入内。
布色呈蓝田五色,但拉开布匹仔细一瞧,蓝田五色下又隐约透着光,上头缝制的芍葯花如真花般地均匀分布在布身上,看得出是属于上等的蚕丝布料,当手指轻抚过布身时,还会有股滑溜的触感。
宋嬿赞赏地笑了笑,命在外头候着的柳小春进来接过布料。
柳小春缓缓地走进房内,双手接过布匹,但在接触到布匹时,却被手中那细致滑溜的触感给吸引住了,她从小到大都没摸过这么昂贵的布料呢!
她呆立在一旁,深深为手中的触感所著迷。她的双眼不自觉流露出若隐若现的娇媚,粉嫩的双唇微微噘起,开心地不断以手摸着布匹,忘我地陶醉着。
年方十六的柳小春已隐隐显出属于女人特有的娇媚,加上她凹凸有致的身段、柔顺标致的脸蛋,一出场便紧紧吸引住众人目光。她双眼微瞇漾笑着的模样,让包厢内的男子全都不自禁地醉倒在她的美丽中。
宋嬿及赵嬷嬷察觉出不对劲时,众人的目光早已被柳小春牢牢给吸引住了。她那纯真中又带着几许小女人的柔媚,丝毫没有烟花味的纯真处子味道,一下子就击倒了年接邺十六的宋嬿。
“退下吧,小春。”宋嬿故作镇静地道。
“我说赵嬷嬷,这样美的姑娘,还要继续私藏着,不介绍给大伙认识认识呀?”其中一名男子道,双眼还不时盯着柳小春凹凸有致的身材。这小姐长得可标致,细皮嫩肉的!
其余男子闻言都笑着附和。
“唉呀,不是嬷嬷私心不介绍小春给大伙认识,是因为小春年纪还小,我怕她服侍不够周到,会惹得大爷们不开心。不过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嬷嬷我一定会烬快把小春给准备好,改明日再谨慎介绍给大伙熟识一下。”赵嬷嬷走到柳小春身旁,一手轻搭在她肩上热络地说道。
“那嬷嬷动作可要快点呀,大伙可是想赶紧认识这位小姑娘呢!”
“是是是是是!”赵嬷嬷看着眼前众人的反应,更加确信柳小春是可以成为下一个红牌的,届时,她就又多了一株摇钱树了,呵呵呵!
钱,当然是愈多愈好。
柳小春走后,红厢坊的气氛一下子降到最冰点,男人们全都沉浸在柳小春那花一般的姿色及曼妙的躯体里。
而赵嬷嬷站在一旁,也不安抚一旁脸色相当难看的宋嬿,只在心中暗暗盘算着该如何才能让柳小春帮她赚进大把大把的银子。
宋嬿虽气却不能发作,她的十指紧握到泛白,没想到一场酒席竟改变了她在红花院多年来屹立不摇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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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嬷嬷的特别调教下,柳小春日趋成熟妩媚,身材也在细心照料下愈见丰腴,白嫩的肌肤彷若可以掐得出水般地动人。
现下赵嬷嬷自是不会再让她去服伺宋嬿,而这项差事自是落到同年又不受重用的童咏瑷身上。
宋嬿知道大势已去,往日众人排着长队只为见她一面的风光局势已不再,她除了每天不饮不食外,连红厢坊都不踏出一步,成天闷闷不乐地将自己封闭起来。看着花圃外依然绽放的花朵,她的心非但不能得到半点平静,反而愈想愈不服气,她怎能甘心服气就这样白白让出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客人给柳小春那贱人!
当童咏瑷推开那道厚重的木门,即看见憔悴瘦弱的宋嬿正半倚靠在窗棂前,两只眼睛空洞得像个活死人似,坐在那一动也不动,憔悴得让人心怜,她不忍地向前为宋嬿拉紧身上单薄的外衣。
“天冷,小姐会着凉的。”
半晌,宋嬿才慢慢转过头看向童咏瑷,那又丑又黑的脸庞,彷佛是在嘲笑她现在落拓的境况。
“是嬷嬷派你来服伺我的?”宋嬿两眼直视前方,从前她风光时,服侍她的丫环要多少有多少,怎么现下落到这般田地,赵嬷嬷竟随手派了个丑丫头来服伺她!
“嬷嬷说,小姐身子单薄需要人服伺。”拉妥她的外衣,童咏瑷便走到铜镜前拿起木梳为她梳头,那头又黑又直的长发,看得出是长期细心照料下的成果。
“怎么嬷嬷不亲自来看我,反而派了个丑八怪来?”宋嬿语气中充满了怨怼,她不甘愿把一切就这样白白地让给那个贱丫头,她辛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这样的地位,如今却败在柳小春的青春笑容中,叫她怎能吞得下这口气!
童咏瑷笑了笑,这些年来大家总是被她涂得黑黑的脸给吓着,丑八怪已经是涸仆气的说法了。
“你怎么不生气?别人说你丑你不生气?”
“咏瑷本来就丑,丑人本来就该安分。”童咏瑷未曾改变手中木梳的速度,仍维持一贯的速度及力道细心地为宋嬿梳头。
“嬷嬷倒是聪明,知道现在如果派了个貌美的丫头给我,一定会惹我厌恶,派了个丑丫头给我,倒是让我无处挑毛病。不过,我看你这丫头倒也挺聪明、识趣的。”宋嬿回头看了童咏瑷一眼。
“可惜啊可惜,老天真是不长眼,偏偏给你生了个丑模样,不然以你的聪明要打倒柳小春那贱丫头坐上红花院的红牌,是绝不成问题的。”
“是老天不给咏瑷这个福分。”童咏瑷笑得倒是很坦然,当红牌决不是她的愿望,她的愿望是能够找到亲人,然后一起回童家庄过着自在的生活。
看着童咏瑷,宋嬿一阵默然。
“不过,容貌不行倒是可以用别的来掩饰。”宋嬿对于自己突来的想法,满意地笑了。她伸出略瘦的双手捧着童咏瑷的双颊,是的,可以用别的来弥补容貌上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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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柳小春的开苞夜,以五百两卖给了长安城中的富商沈大爷。
当夜,红花院挤满了想目睹刚出炉新红牌的真面目的纨桍子弟。赵嬷嬷把柳小春打扮得像要出嫁的姑娘一样,不仅为她穿上一身红衣,连头饰都选用大朵的红色牡丹配上纯白色的珍珠垂饰。
在趟嬷嬷的搀扶之下,柳小春首度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略略地低着头,像娇羞的黄花闺女似的,成功地吸引了众多豪门公子的目光。当沈大爷穿过现场拥挤人潮到她跟前时,她更是害羞地红了双颊,那姿态不仅惹人怜爱,更令人心动着迷不已。
沈大爷呵呵大笑,得意地一把横抱起柳小春,直往二楼厢房走去,在众人带着叹息又惋惜的声音中,大力用脚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接着众人又是一阵叹息。
一进房,柳小春慢步轻移的走到桌旁。
“沈大爷要不要先喝杯酒?”她纯熟地端起酒杯递给他。
沈大爷接过酒杯豪迈的一口喝完,然后随意地扔下酒杯,两只肥手开始老练地往柳小春的胸口探去。她低呼了一声,嚷了句讨厌,却还是柔顺地将身子迎上前去,眼中还带着勾魂般的引诱,教人心痒难耐,惹得沈大爷更是得意地笑了起来。
沈大爷心想,赵嬷嬷果然是调教有方,将柳小春教得既柔顺又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人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看来这五百两银子果然是没有白花--
他抱起柳小春往红色的床垫走去,鲜红的床垫中摆着一块洁净的白布,以证明她的处子之身。看着那块白布,又看看一脸急切的沈大爷,柳小春顺从地倚进沈大爷的怀中,嬷嬷说初夜男人难免会猴急了些弄痛自己,但一切要忍耐。只要想到她可以脱离那些日日夜夜做不完的杂役,从此平步青云,她就觉得再苦都是值得的。
她闭紧了眼,嘴边噙着笑,想到荣华富贵的日子,硬是咬牙装出享受的模样,好讨那压在她身上的肥壮身躯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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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女人一但被开了苞后,身价便只有往下跌,没有再往上攀的一天了。”宋嬿轻靠在花窗前说道。今夜红花院上上下下全都忙翻了,只有她们两人像没事般地清闲优哉。
童咏瑷从书中抬起头来,这些日子宋嬿不仅教她琴棋书画,更教她习字,现在简单一点的字她都能认得了,也可开始看懂一些简易的书籍了。她学得快,而宋嬿也不吝教她,或者该说宋嬿是别有用心地在教她。
“你这孩子什么都不懂吧?我在你这年龄时也是如此,当年我母亲狠心将我卖入红花院时,我怎会想到自己有成为红牌的一天,又怎会想到自己竟会落拓成这样?老天真是不长眼,不长眼呀!”话末,又开始怨起老天的不公。
这一两个月来,宋嬿的情绪十分不稳定,不仅会骂起老天爷,也会骂她,可能是怨气积压过多又无处发泄,只好用言语来宣泄。童咏瑷知道宋嬿只是心中不平,并不是故意的,所以也就任由她骂。
“你知道吗?每当晚上接客完后,第二天嬷嬷一定会假慈悲地端葯汤来,说什么要帮你补补身子,那贱丫头一定不知道,那其实是堕胎的葯方,是嬷嬷亲手调配的,葯性不仅烈还伤身骨。你瞧瞧我,我就是最好的证明,自从不喝嬷嬷的葯汤后,我纵然吃再多,皮肉也撑不起来,因为那是烈毒呀!哈哈哈那贱丫头一定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嬷嬷的善心,搞不好还会感动得给嬷嬷磕头谢恩呢,其实最狠心的就是嬷嬷,哈哈哈”宋嬿仰天大笑,笑声不止,直到末了喉头像是梗住了什么似地猛咳了起来,童咏瑷见状急忙放下手中书本奔了过去。
“嬿姐姐你怎么了?”看到宋嬿狂咳的骇人模样,童咏瑷着实吓着了,她用颤抖着的手轻拍抚宋嬿的背。
宋嬿咳得很用力,力道大封几乎快让她整个人瘫倒在地了,持续了好一阵子的狂咳后,终于呕出了鲜红血水。
童咏瑷先是一愣,同宋嬿二人一起看着她手上鲜红的血。
教人怵目惊心的血:。:。
“咏瑷,你去把瞎眼婆婆找来。”宋嬿平静地站起身说道。
瞎眼婆婆是红花院请来专门为宋嬿跳舞时伴奏的老婆婆,她虽年事已高,但不仅精通各项乐器,还能自行编曲,平日被赵嬷嬷安排住在红花院的东侧。想不到宋嬿在呕血之后第一件事竟是找瞎眼婆婆来,童咏瑷不解地望着宋嬿。
“快去!”宋嬿大声催促,又咳了下。
童咏瑷不敢耽误,她急忙往东侧瞎眼婆婆住的厢房奔去,沿路还不小心差点撞倒几个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寻欢客。
拉着瞎眼婆婆急忙奔回来时,只见宋嬿已换上紧身艳红的衣裳,腰间系上了成串的铃铛,乌亮长发挽成了马尾,双眼在刻意的勾画下,黑白分明且带了点蛊惑的媚态,眉心问点上一个红点,整个人看起来既艳丽又带点邪气的诱人。
童咏瑷看傻了眼,这就是宋嬿正式跳舞时的模样?
“婆婆!”宋嬿向前握住瞎眼婆婆的手,泪已夺眶而出。
想不到多日不见竟是人事已非。
“嬿姑娘气若游丝,应该好好歇息。”瞎眼婆婆靠声音、力道辨别,发现宋嬿身子极虚,劝她该好好休养。
“婆婆,我大概时日不多了,在走之前,我想把我毕生所学全教给这丫头,好让她替我、替我报仇!”宋嬿咬牙切齿的说道,语末忍不住又咳,血丝慢慢穿透她的十指落到地面上。
童咏瑷急忙向前轻拍宋嬿的背。
“嬿姑娘,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不甘心呀!婆婆,我就算是死也会下瞑目的!”那可恨的人,她死了也不会饶过她的!
瞎眼婆婆叹口气摇摇头,这一切都是业障
“嬿姑娘今天打算跳哪一曲?”
“我想先让这丫头学舞月光。”
瞎眼婆婆点头坐在椅凳上,双手抱着月琴,铮纵地开始试起音。
“咏瑷,我知道我大概时日不多了,所以你仔细看着,这些都是我毕生心血,希望你学了它以后,能够替我报仇。你千万记着,柳小春那贱丫头绝不是你的朋友,而是敌人,对待敌人千万不可心软,否则伤的绝对是自己。”宋嬿异常认真地交代着。
童咏瑷听得模模糊糊,只好似懂非懂的点头应道。
宋嬿站在月光照得到的地方,开始依着瞎眼婆婆的乐声起舞摆动,轻妙地舞手摆姿,艳红色的衣袖,在轻盈地摆手间成了连绵不绝的水波纹,纤纤的细腰在恰到好处的摆动下,成了诱人的姿态,曼妙的舞姿在淡黄色的月夜中,红亮得像团灼人的热焰。
舞动时腰间上的铃铛也随着舞动,持续不断的声响,伴着月琴的节奏,宋嬿愈跳愈狂放,整个人就像团火般地狂烧不休,眼中带着一股熊熊的烈火,不停地燃烧再燃烧,每个节奏都像有生命般地活跃了起来。
童咏瑷张着嘴,眼睛眨也不眨地全神投注在宋嬿举手投足的魅力间。
最后瞎眼婆婆的月琴唰地一声,止住。
宋嬿定住不动,只有眼神还是勾魂般地直盯着眼前的童咏瑷不放,紧紧扣住她那颗狂跳不已的心脏。
“嬿姑娘辛苦了。”瞎眼婆婆放下月琴。
“婆婆的琴声仍是一流。”宋嬿脸上仍有掩不住地激动,她走向前握住瞎眼婆婆的手“婆婆,这孩子还请您以后替我多多教导。”
“瞎婆子一定会尽全力教导姑娘的。”
宋嬿得到瞎眼婆婆的允诺后,脸上浮现满意地笑容。“咏瑷,你先送婆婆回去歇息,明日再请婆婆过来。”
童咏瑷领着瞎眼婆婆往东厢房的路上慢步走去。“孩子,你真是好福气能够得嬿姑娘的真传。嬿姑娘的舞艺可是独一无二的,就连赵嬷嬷也无法调教出这项技艺,你可得好好用心学习。”
童咏瑷在暗夜中默默不语,脑中又浮现出那双带着烈火的双眼,以及那些夜夜日日的怨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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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在宋嬿及瞎眼婆婆的教导下,童咏瑷像是块海绵般吸收得极为迅速,就连宋嬿也对她称赞有加,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人,她只是块欠缺磨练的璞玉,日子愈久将愈现光芒。
每日早起,她还是在脸上、身上抹上黑炭,虽然宋嬿对她有再造之恩,但她仍不敢忘记当初哥哥对她的交代--千万不可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宋嬿至今还以为她是个丑丫头。
这天,她依然在宋嬿的教导下认真习舞,站在一旁观看的宋嬿起初只是轻微地咳了一下,后来克制不住地猛烈狂咳,就像那天夜里一样,不脑控制地狂咳不停,咳出的大量鲜血快速地染红了宋嬿翠绿色的裙襬。
宋嬿不停地咳着,让童咏瑷和瞎眼婆婆都慌了手脚,瞎眼婆婆不停地替宋嬿轻拍背部,希望能暂时舒缓她的咳嗽;而童咏瑷则快速地拿来一块干净的白布,但布身很快就被染成鲜红色了。
“婆婆,我想我是不成了。”宋嬿虚弱地瘫倒在地上,像朵枯萎地花朵,生命力正逐渐离她而去,把她带往死亡之路。
“咏瑷,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煞费苦心地教你吧?”宋嬿握住童咏瑷的手,她咳出的血也沾染上童咏瑷的手,鲜红色的血迹看起来格外地怵目惊心。
童咏暧在慌乱中猛点头,眼里含着泪。
“你说,我非要听到你说,你一定会替我报仇。”宋嬿突然用力抓着她的手不肯放,硬是要一个答案。
“咏瑷会替嬿姐姐报仇。”童咏瑷不住地点头,泪已慢慢溢出了她的眼眶,一向那么温柔的嬿姐姐就要离她而去了。
“别哭别哭,能够有你这么好的传人,我是该高兴的。”宋嬿又回复了她往日的温柔,亲耳听到童咏瑷的承诺,她那怨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了。她就要离开这个世间了,再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她安详地微笑着,看着童咏瑷成串的泪珠,她伸出染了血的手,替她拭掉泪滴。
“婆婆,这孩子还请您照顾了。”宋嬿流下两行清泪,她望着大门,两眼像是看到了无穷尽的遥远路途,是的,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曾好好歇息了,现在,也该是她歇息的时候了,她实在好累好累啊耳边传来咏瑷的吶喊声,听来遥远又不切实际,像在作梦般。
她在哭什么呢?
孩子乖,别哭了缓缓地,她合起了双眼。
宋嬿死亡的消息并没有震惊红花院,也没有惊扰太多人,因为当家红牌柳小春正红透半边天,那光芒万千的气焰,早掩盖了宋嬿曾有过的光环。
赵嬷嬷将宋嬿的尸骨草草裹着草席,然后在坟场随便挖了个洞,就这样很草率将曾经红极一时的红花院红牌给埋掉了。
几日后,柳小春便迫不及待地搬进红花院中唯一一栋独门独院的红厢坊,象征着她从此以后就是红花院的当家红牌了。
童咏瑷被赵嬷嬷派去照顾当家红牌,柳小春早忘了她们曾经同甘共苦过,只当她是普通丫环般的大声使唤,态度傲慢又目中无人,还定下规矩要童咏瑷在她起床时不准出现在她眼前,免得她黑漆漆的丑模样吓着了她。
她默默地忍受一切屈辱,将白天的委屈化为晚上的力量,让她在跟瞎眼婆婆习舞时跳得更好。瞎眼婆婆待她极好,就像亲人一般地关心她、呵护她,不仅每晚在她自己的厢房内为她弹琴,更教导她一些进退之道,取代了宋嬿死前未教导完的部分。
瞎眼婆婆常伸出布满皱纹的双手轻抚着她的脸,然后直说她一定是个美人儿,因为她的脸蛋和五官绝对是美人才有的标准比例,但她都只是笑笑,并不刻意提起自己故意将脸涂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