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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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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机场的一路上,艾琦沉默不语,装载著无数心事的眼睛直直望着窗外。

    双手握著方向盘的王宇伦注意了她半天,心想若再不找个话题转移她的心思,只怕还不到机场,她就要烦死在自己车里了,于是丢了一句话,说:

    “你看,那个广告做得不错吧?”

    突然的说话声让艾琦感到一阵轻微的错愕,转过头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同在车上,于是愣愣的问了句:“你说什么?”

    对于这种反应,王宇伦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只是微微笑了笑说:“我说什么?我敢打赌,刚才我说的话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对不对?”

    “你刚才说话了吗?”艾琦皱著眉努力的回想。她知道自己打从一上车开始便一直是心不在焉,可是,她是不是真的如此失魂落魄到他说的话一句都没听见?

    看着她紧皱的眉头,王宇伦觉得自己的好意似乎没有让她忘记烦恼反而更烦恼了,于是耸耸肩、抱歉的一笑,说:“事实上我只说了一句话,就是刚才那句。”

    “刚才那句?”艾琦又拼命回想他刚才说了什么,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搞到神精错乱了。

    王宇伦也察觉到她几乎到了失心的状态,所以,最好在她还没有开始发作之前,赶快解开她的疑惑。

    “我刚才是说,有个路边广告做得还不错。”

    他的话像是谜语般,让艾琦似乎不太理解。她直直的看着他,停了好一会儿才茫然问:“然后呢?”

    似乎没有想到两人的默契会是如此差,王宇伦只好无奈又无趣的自己解答:“没有然后,我只是看你心事重重,所以找点事让你转移一下注意力,顺便提醒你,你眉头间的皱纹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我有一点担心你年纪轻轻就要花钱去做拉皮手术。”

    “拉什么皮?”

    想不到他已经说到如此地步,艾琦依旧是一脸不解的望着他,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看见这种情形,王宇伦实在不知该怎么再说下去,只好伸手拉下她座位上方的小镜子,说:“你看看你自己。”

    这回,艾琦倒是乖乖依言从上方的小镜子看着自己,片刻之后仍是一脸困惑的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我的妆化得太浓?”

    “不是你的妆,”王宇伦简直要昏倒了,从没有见过如此失魂落魄又迟钝的艾琦,让他突然怀疑身边坐的这个女人真是自己喜欢的艾琦。

    “你呀!从一上车起便开始皱眉头,一副天就要塌下来的模样;外面不知情的人搞不好会以为你是被我绑架或强迫拉上车,好像我是坏人一样。再说,如果你再继续这样皱眉下去,保证蚊子一停在你脸上就要被夹死,想想看,你不是要花很多钱去做拉皮手术?”

    要是平常,艾琦一定会被他的夸张形容逗得大笑,但是今天她可没有听笑话的心情。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那的确是一张不太快乐的脸;修剪整齐的眉毛无辜的紧紧挨在一起,彷佛锁著浓得化不开的愁苦,而她双眼里的失神才真的让自己吓一跳,原来自己的心事真的都明显写在脸上,难怪宇伦要拼命提醒她。

    收起镜子,她赶紧用双手轻轻按摩著脸颊,好让紧绷的颜面神经轻松一些。

    “你还好吧?昨天很晚睡?看你戴了两个黑色的洋葱圈。”

    看她终于理解到自己的严重情况,王宇伦又轻松的开著玩笑,看向她的眼里满是关心和浓浓的怜爱之意。

    “我很好,你自己小心开车。”

    见他猛盯著自己看,好像忘了手上仍握著方向盘,艾琦的嘴角勉强往上一扬,要提醒他注意行车安全,接著又用手指轻轻揉著眼睛,藉此动作避开王宇伦那盛满温暖情意的眼神。

    “我的开车技术你不用担心,只要一根手指头我也可以安全的把车开到机场。”王宇伦自信满满的笑着,开始松开双手,准备证明自己所言不假。

    担心他真的在这时候耍起特技,艾琦忙说:“等我下车后你再表演给我看好了。”

    虽然艾琦的表现有点不相信他的意味,但是至少她不再闷著头发愁,王宇伦也算达到目的了。

    “我觉得你该担心的是自己。说实在,你没有必要想这么多,反正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时候想这么多,一点用处也没有,你说是不是?”

    “你说得容易,你又不是我,当然无法体会我心里的压力有多大。”艾琦苦著一张脸,像是刚喝下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

    王宇伦像是忘记了艾琦的提醒,又转头看着她:“开玩笑,认识你这么久,如果还不能了解你心里想什么,岂不是坏了我的专业能力?”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的话让艾琦本来苦苦的脸上更添一分萧瑟和无奈,应付这种局面她已学会装傻。“了解我和你的专业能力似乎没有什么相干。”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现在的职位是你的特别助理,负责协助你的工作、给你适当的建议,如果不了解你,怎么能够给你最好的帮助?所以,不了解你,岂不是不称职?”

    “宇伦——”艾琦停了一下,心想该怎么说才能婉转一些。“感谢你的用心,其实你已经把你的工作做得很好了。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你只需要把你的专业能力用在办公室就行了,至于我的私事我可付不起钱来雇你。”

    为了不使两人间的气氛因为她的话而变僵,艾琦努力让表情更缓和一些,没想到,勉强出来的笑容反而教她的表情更别扭。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分得这么清楚?撇开公事不说,我们四年大学同学的情谊,难道还不值得我们彼此关心吗?”王宇伦的脸色也开始有一点凝重。

    这次,艾琦只是把头微微往外偏,没有回话。

    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件事。虽然她已经向王宇伦明示、暗示过很多次,自己不可能也不想和他发展出公事以外的关系,但是王宇伦却是从没有放弃也没有打算放弃的意思。

    尤其是现在,她真的没有多馀的精神和力气来处理感情问题。

    “艾琦?”见她老半天没有声音,王宇伦以为她真的生气了,于是小心的试探。虽然极想她了解自己的心情和想法,但是他也不想一次就吓跑了艾琦。他深深了解她的个性,勉强她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宇伦”艾琦仔细思考著该用什么字眼才不会太伤王宇伦的自尊,又能让他打消以自己的烦恼为烦恼的善意,毕竟她烦恼和担心的事都是她个人的事,而王宇伦在这件事上面是一点力也使不上的。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还没说出下一句,王宇伦已经接话。“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更何况我也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对我有所回应,难道你连这一点空间都不给我?”

    艾琦的笑更苦了。

    人权是可贵的,虽然她不喜欢宇伦,但是却没有权利不准许宇伦喜欢她。她只是觉得他不该把精神和力气浪费在她身上,像他这么好的男人,应该去找一个更适合他的女孩子。

    “对不起,我现在真的不想讨论这件事情,好不好?”艾琦明快的说清楚,顺势举起手腕看了看表。

    “时间还早,陈景-的班机四点半才会到。”像是明白她看时间的意思,王宇伦自动报上资讯。

    “喔。”艾琦应了一声,眼睛里又开始蒙上一层淡淡的忧郁。

    “看,你又开始了。”意识到她的沉默,王宇伦又开始劝道:“你真的不用担心,就当作陈景-只是来祭拜董事长的一个朋友就好了,凡事顺其自然”

    “你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怎能要我把他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艾琦有点气他的“风凉话”他不是自己,当然体会不到她心中那种害怕见到陈景-的感觉。

    “要不然你说该怎么样?我们要不要请一团乐队、到机场铺红地毯、找人献花、找记者采访,这样你就会好过一点吗?”对著她的死脑筋,王宇伦也开始有些不客气。

    感觉到他的不耐,艾琦也想到不应该把自己的情绪发在他身上;然而,尽管心中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心里极度的压力和不安还是无法让她改变。

    “宇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可不可以讲一些有建设性的话?”

    “我说的话已经很中肯了,是你听不听得进去的问题。我知道陈景-不是普通人,但是现在又能怎么样?你改变不了伯母和他父亲的关系,也改变不了他父亲去世的事实。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把他接去参加董事长的丧礼、再把他送回美国就行了。过了今天,你会发现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工作依旧要做、生活仍然要过,就是这样。”

    艾琦静静的听著。王宇伦的话一点都没有错,对于很多事情她只称得上是第三者而已,比如母亲和陈仲德的感情。

    虽然她曾经不谅解母亲成为别人婚姻里的介入者,但毕竟那不是她的感情,她无法对那段感情下任何评断。

    就算在陈仲德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的时候答应进入公司里帮忙处理公司的业务,也不代表默认他和母亲的关系。心底深处,她一直无法释怀母亲和陈仲德的感情,她认为不管怎么说,都是母亲抢了别人的丈夫、抢了陈景-的父亲,所以才会对即将见面的陈景-产生一种深深的罪恶感。她不知道陈仲德的妻子和儿子对他另觅温暖是何看法,所以,对于即将见面的陈景-,她是千头万绪,好像自己就是抢了他父亲的人一样。

    她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想的是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陈景-、该和他说些什么,而这就是她的烦恼所在。

    她也希望事情能够像王宇伦说的一样那么轻松又简单,只要把陈景-接来后就把他送走,不会有太多的枝节。

    停好车,两人走进中正机场的接机大厅,电子看板上列出几十班班机的起降地点和时间,找到了陈景-的班机时刻,上面写著准时到达;看看手表,还有半个钟头飞机才要落地。

    王宇伦体贴的去买了杯咖啡递给艾琦。“坐一下吧,飞机到了之后还要过海关什么的,加上等行李,至少还要一个钟头以上呢。”

    接过了热热的咖啡,艾琦对他投以感激的一笑。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两个人本是大学的同班同学,毕业后从没有联络,却那么巧的在陈仲德的公司里遇见他。王宇伦在财务部门待了四年,是陈仲德满信任的一个财务主管,为了让艾琦尽快进入状况,也徵得了他的同意,于是开始担任艾琦的特别助理一职。

    对此,艾琦常常觉得亏欠,但是王宇伦却是甘之如饴且自得其乐,原因无它,只为了艾琦在大学时期便已是他心中爱慕的对象;再说,做为总经理的特助也不比财务主管差。

    幸亏有他,艾琦才能在陈仲德去世之后不致于手忙脚乱。他著手帮忙打点告别式的所有大小事务,也提醒艾琦应该通知陈仲德在美国的家人。

    艾琦从没有见过陈仲德的家人,仅知道他的妻子和唯一的儿子住在旧金山。虽然他们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知道陈仲德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但也没有来台湾看过他,这让艾琦更相信陈仲德的家人是无法原谅这件事的。所以当王宇伦提醒她该通知他们时,她怎么就是打不出通知电话,到最后还是由她母亲来完成这件事。看着母亲对著话筒谦卑而恭谨的态度,艾琦又恨自己为什么要让母亲去受这种罪。结果,陈家决定派陈仲德的独子陈景-来祭拜父亲。

    因为陈景-很小就移居美国,对台湾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艾琦只得来接他,并帮他安排住宿和参加明天的告别式。对于这个母亲千万拜托的任务,艾琦可是以十二万分慎重的心情来办理,她想,母亲或许对陈景-怀有更深的歉意吧。

    “丑媳妇早晚都要见公婆,你就放轻松吧吧!”看着艾琦的眉头不自觉又皱了起来,王宇伦试图改善她的僵硬和紧张。

    “拜托你别乱开玩笑了。”艾琦白了他一眼。

    “我只是要你别那么紧张,又不是来迎接外国使者,犯不著如此慎重其事。”

    “懒得和你说。”丢下一句话后,艾琦乾脆站起身来走到前面去,好避开毫无实质建议或帮助的宇伦。

    喝完了咖啡,转头看见王宇伦正气定神闲的跷起二郎腿在看报纸,她再一次体认到这回真的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上她了。有了这种体认,心中反而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烈,她吸了一大口气、挺起胸膛。

    飞机终于到了。

    仔细看着每一个从海关走出来的男人,艾琦深怕自己一个不留心就会错过了陈景。

    她没有见过他,对他的印象是来自陈仲德保存的一张照片,而那张照片大概有十五年的历史,照片里的陈景-大约才十五、六岁,戴著一副黑色宽边近视眼镜,模样有点像书呆子。换算起来,他今年该有三十、三十一岁了。她在心里祈祷:他的长相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改变,免得她认不出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