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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片冬小麦田地便的另外一个更远的棚子当中,主动围绕在大都督专属的内务顾问杨师古身边的,则是那些曾经同属义军中的新老部属们。各自带着隐隐羡慕和敬仰的聆听着他的教诲:
“大都督曾经寄言于某曰:能耐越大,则随着的责任越大!,这可真是说的好,发人馈醒的大道之理呼。。”
“自从天下纷乱以来,这世上或许不乏有识之士和明眼之人,深喑其弊乱;然而最为缺少的,却是这种舍我取谁愿不惜以性命身家,担待起万众前程与出路的鼎新革旧之选么。。”
“殊不知就是那些窃据了高位与权柄的世家大族,代代下来一心想着如何聚敛和盘剥民之膏脂,伏在万众黎庶身上吸血抽髓,以求千秋万代的传续下去;却从来不思如何的回报与反哺这人世间。所以才会让整个天下变成如此令人发指的模样。。”
“故而,方才有大都督以太平军之名应势而出,应时而起的使命,岂不就是顺天应时、吊民伐罪,而除尽世间这些世家、门阀、官宦、藩镇、豪族等五蠹之辈,再还以人世一个大大的清平呼。。这才是真太平之意”
至于相邻的棚子当中,已然须发灰白的宣州戍防使王崇隐,也在对着一干子侄辈耳提面醒着:
“眼见得你们都要外放任事了,有些话我也不避嫌多说几句好了;但也只是我个人的一些心得和所感,却莫嫌我说的不好听。。”
“如今,大都督府统一操条训和经制之法所做出来的士卒,便就是一支军伍的肌理和体肤,决定了这只军伍战力和士气的底线所在。。。。故本军将士逢敌得以坚忍能战,而始终冠绝各路义军之中。。”
“而随军营校/夜校,以及短训/速成班所出的将校们,则是军伍的骨干和框架所在,大可比同人之筋骨;而决定了相应军伍战力和军心士气,得以持久维系和发挥的程度。。。。是以太平将士令行森严、进退得法,而不为一时胜负消长而失据。。”
“至于营上的将官之属,则是一支军伍何去何从的头脑和首级所在,亦是代表了相应军伍所能挥使和运用出来的效用,和建功立业的最大余地所在。。。自此都督府才能静以精略之伍镇平四方之野,动而奔走转战于山河险峻,于逆境、艰险而始终不绥。。”
“尔辈想要获得相应前程和作为,须得以此为时时自省和发端步步迎难而上,踏踏实实的历练和磨砺过来方可。莫要去多想那些投机取巧和逢合幸进的偏离手段。。”
“如今的大都督府自有锐意进取之大势,又怀廊扫天下之志,自然也不乏得是令人表现和作为的出头之机。故而,实实在在积攒下来的本事和功劳,才是我辈持之以恒的立身根本。。”
与此同时的襄阳城中,在女伴陪同下的小挂件菖蒲,也来到了一处被临时充作馆舍的园子当中。
根据大齐新朝那位曹皇后的意思,分坐好几批陆续来自长安的上千名各色陪嫁和服侍人等,在经过初步的甄别和分流之下之后;剩下的小半数都被聚集在这里,等候来自大都督后后宅之中的进一步挑选、考核和编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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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东道,金州西北的安康县城中,已经多次打退攻击的太平驻队旅帅张东,也摸着头上流淌下来混杂血色的汗水,只觉得半边脸都是火辣辣的生疼。
坐在浇水冻结起来的冰冷刺骨城垛上,他眼神迷离的看着天上掉落下来的细细雪花,还有远处在沉默而低抑气氛中退去的叛军。他们甚至连尸体和伤者都顾不上收拾;就这么脚步不停的仓促退出了迷迷蒙蒙的视野。
任凭那素白的雪花,慢慢得一点点覆盖上城外战场一切事物,包括哪些已经不会动和会动的,在城外这凛凛寒风、霜雪肃杀的交相呼应下,正在慢慢得失去最后一点声嚣,而重归到了死寂中去。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里坚守了一个多月了,就在这短时间里,他至少打了大小十几场的攻防战,甚至还一度突出城外去烧了至少三处营盘;但也失去了所有可供机动的骡马。
不断有前来进攻的叛军被成建制的打退或是击溃;又不断有更多的叛军聚拢过来,继续将它们水泄不通的围困住。因此,张东身边能够继续站立的已经不足过半。
而就在这座小而残破的县城之中,也因此两度发生过内乱和骚变;他也因此失去了好些个在安南戍边就相识,而一路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老袍泽们。
他们没有死在叛军的刀枪箭雨之中,却是负伤后在临时安置所里被人偷袭所杀害,或是奋起抵抗到最后一刻;在墙上好容易打退了叛军的支援赶来,这才松开最后一口提起的气力,而在无法挽回的伤重、脱力中死去。
但是,这两次失败的里应外合的事后处置和连锁反应,也让安康城中剩余数千口的百姓,汇聚起来的约莫两千多青壮,都一改被动消极的情绪和反应,彻底站在了太平军这边了。
尤其是当原本因为不信任和悲观失望之下,乘乱连夜夺门出逃的数百名殷实、小康人家,被那些可能同为乡里的叛军拦截住之后;毫不犹豫也毫无怜悯的不分老幼妇孺尽数凌虐、残杀在了城下。
而夹杂在其中那些女子的下场又更加凄惨得多,死前受到的痛苦和折磨、侮辱也更加的长久。她们几乎是在城下哀嚎哭喊了大半夜之后才得以断声咽气。
然后,那些叛军又在白日里将其剁成碎块用箭逐一射上城头来,号称是任何协从贼军的下场之后。城内的绝大多数人也就绝了多余的想念,而一心一意为了保全自身和家人奋力协助起太平士卒来。
因此,他们毫不犹豫的拆了自己家的房舍,以为填补和加固城墙或是充作柴薪燃灶;舍出了蓄养的鸡鸭猪羊和布帛衣被,来交公共同宰杀取用;把家中的铜铁器物都捐献出来,而打造成了箭头、枪尖等各色简陋的兵器和工具;
而等到呵气成烟的寒冬,随着第一场初雪降下之后;被用木栅和沙土填塞起来又浇上沟渠里的污水,而变成硬邦邦、滑溜溜的冻结墙面,就成为了那些犹自不肯放弃的叛军们,所难以克服的阻碍和噩梦了。
他们甚至为此发明了好几种守城的权宜器械;比如用扬谷的叉耙改造成城头对付长梯的推杆;用绳索捆绑下垂的木缒来清扫攀墙而上的叛军。用劈开大竹火烤干弯曲后定在地上,做成只有几十次使用寿命的弹射器。
乃至为了补充城头檑木、滚石的不足,而大开脑洞用地上挖出的泥土和水塑形成范,再晾在露天一晚冻硬了外皮,就变成了简易弹射器和墙头投掷的上好得炮石了。
这种泥范的制作之简单,甚至就连妇孺和孩童都可以完成。因此只要一夜之间就有成百上千的供应到墙头之上去。打的那些想靠着人多攀如蚁附的叛军击坠如雨。
于是前些日子那些叛军又改弦更张,制出许多挡板和大排来遮护着一股脑冲到城下,再用锹铲镐等工具就着墙根分离挖掘起来,
结果又被城中用砺壳等物煅烧积攒起来的生灰混水,给当头浇淋下去而顺着缝隙到处流淌,烫杀得惨叫连天弃械败逃下去了。毕竟,作为常年身处对抗西南蛮前线的长征健儿,张东并不缺乏对付围攻和经验和手段。
然后,这些叛军终于痛定思痛的开始在城外堆砌起土山来,只可惜之前在城外用尽了手段也耽搁的太久,而在初雪之后一天天冷下来的气候当中,变成愈发举步维艰和效率低下了。
“头儿,”
这时一个声音却是将张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却是当初跟着他冲进城而前官军大个子俘虏;如今改投麾下得用为一名五头的王万弘靠到了身边。
“我想带人出去摸一摸。。或许能够乘早拖几个活得回来,问一问究竟呢。。”
王万弘摸着因为受伤而被剃了个精光的脑门子恳声道。
“那边速去速归吧,注意莫要走出城下箭矢所及的掩护范围。。”
张东只是略加思索便就同意了。毕竟野外天寒地冻之下,想要进行顿首和埋伏也不是一件易事的。
随即就见随风雪落如盐的间歇,随着垂下凹凸不平又滑溜溜墙面的绳梯和筐子,人高马大的王万弘带着几个身手矫健的士卒,几息之间就缘梯抵达了墙根下。
他们又从筐子里纷纷取出来抹过油的刀牌和连弩,这才低下身来而沿着堆满尸骸的起伏地面,相互掩护踩着浅浅落了一层的雪面,而逐一向外拉开距离搜索起来。
只是当他们一边脚踏一边刀戳的,由内向外搜索了一大圈之后,看起来依旧无一所获时,出乎意料的骤变突然就发生了。一具僵硬的尸体突然就跳立起来,而将一名本能挥刀砍杀的士卒给扑倒在地上。
然后又一个身影从“尸体”跳起的地方,连滚带爬的向着远方撒腿奔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