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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柜前无人的空档,纪若凡揉了揉酸涩的双眼,脑中的混沌让她上身愈渐前倾,只想朝着眼前的桌子趴下去,一睡了之。
“纪若凡!”副理不悦的警告声立刻在身后响起。“别在客户面前做出这种举动!”
她的柜台前面哪里有客户?!纪若凡叹了口气,还是乖乖地坐直身子。“是。”
引人注目分两种,一种是好过头的,一种是坏过头的。
好过头的,别人对你的要求会不断往上提升,不容有一丝差错;坏过头的,就会被时时刻刻盯着,做什么事都让人看不顺眼,就像她现在这样。纪若凡又叹了口气,拿过一张表单,低头认命地按起电脑。她平凡的生活哪儿去了呢?她平凡蛰伏了三年,安分地做着自己的事,没立大功也没犯大错,为何现在全被毁了呢?
“你脸色挺难看的啊,昨晚没睡好?”低沉的男音伴随着一抹坐上她桌面的人影,在她耳畔响起。
纪若凡倏地抬头,表情瞬间垮下,出现在她眼前那张帅得让其他女人兴奋尖叫的脸,如今却只勾起她想要崩溃尖叫的欲望!
明知故问嘛!他不是打算让她每一夜都睡不好的吗?纪若凡紧抿着唇不发一语,低头专注地按着电脑,手指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电脑跟你没仇吧?”邵以宽挑了挑眉,修长的腿交叠置于数钞机上,好整以暇地环顾银行的环境。“你们这间银行挺大的啊!”“别这样!”盯着他的脚,纪若凡恼怒地低吼。“啊?”正要把钞票放进数钞机的同事顿住了动作,睁大的眼写满了疑问。
“没、没事,你用。”纪若凡尴尬地笑道,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更是助长了她脸上红艷的燎烧。“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咬着牙,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低道。昨天晚上的折腾让她脾气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怎么样。”邵以宽邪邪一笑,慵懒地往后靠着柜台,更显魅力十足。“你早上应该看过报纸了,如何?”
讨厌!他那自信的模样彷彿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纪若凡没来由地红了脸,发觉今天的他和昨天简直是判若两人,敛了怒气的他,随便扬起一抹笑,竟连她这个只想平凡度日的人也不禁心头悸动。她大概有些体会得到为何媒体群众会被他的假象所蒙蔽了。
“别光按电脑,回答我啊!”他低笑,穿着gucci皮鞋的脚踏上了她的表单。
虽然感受不到,但那种感觉还是让人很不舒服!“你别这样好不好!”纪若凡怒喊,直觉用手去拨,却又懊恼地发现这根本就是白费功夫。
“呃对不起,我去排别的窗口好了”才刚来到她柜前的一个中年男子吓了一跳,连忙拿着支票簿跑到隔壁柜台去。
“不是的,请等一下”纪若凡急道,却见那先生完全不敢再看她一眼,不禁挫败地抚额呻吟。“可恶”
想跟他斗?邵以宽扬起一抹冷笑。他曾给她选择权,她既否决了他的退让,就别怪他,不仅夜里会让她无法安眠,他甚至会让她连这个工作都无法保有!“那应该是你们襄理吧?”gucci的烫金字体又出现她的面前,擦得发亮的鞋尖朝她身后方向点了下。
“那又怎样?!”纪若凡没好气地回他一句,根本不想抬头。
“我只想跟你说,他很不高兴地看着你,而且站在你身后已经好一段时间了。”邵以宽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诡谲。
纪若凡浑身一凉,一回头,襄理那冷得直可跟南极冰山比拟的脸就近在眼前。
“纪若凡,你到底还想不想工作?”襄理双手插腰,怒声道。“我从刚才就一直在看你,你昨天的表现已经让我们银行的颜面扫地了,你今天居然还把客户赶走?还一个人在这里喃喃自语,你到底还想不想待下去啊?!”
惨了,襄理会这样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表示他已气到极点。四周一片悄然,只有襄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银行大厅,她可以感觉到全银行的人都盯着她看。纪若凡低着头,默默任由他指着脸骂,一声也不吭。丢脸,丢脸丢到家了!她咬紧唇,强忍着不让委屈化为眼泪夺眶而出。
“先生请你过来一下。”襄理突然朝方纔那个中年男子喊道。
那个中年男子指了指自己,尴尬地走到柜台前。“什么事?”
“你,去跟这位先生道歉!”襄理指着她的脸,怒声道。
纪若凡全身一震,脸色被震怒刷成青白。她犯了多大的过失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客户低头认错?
想不到这襄理竟这么帮忙。邵以宽扬起一抹冷笑,在一旁风凉地嘲讽道:“真过分,这种公司你也待得下去?以后同事会怎么看你?一个被襄理当众责骂和向客户当众道歉的人?”他啧声摇头。“我真替你感到可怜!”
纪若凡闻言看他,唇因忍耐而抿得死紧。这局面是他造成的,可他那毫不在乎的神情却像在看一齣与他无关的笑闹剧!
迎上她那愤恨责怪的视线,邵以宽眼中笑意更深,挑了挑眉,直视不讳地回望着她。
“纪若凡!我在跟你说话你还在看哪里?!快道歉!”襄理声音因咆哮变得尖锐。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不用了!”那位先生紧张地直摇手。
“不行!这关系到我们银行的形象!”襄理坚决道。她昨天害他被上司叫去骂了一顿,他不借机教训教训她怎么成?“纪若凡,你到底道不道歉?”
“去道歉啊,像个蝼蚁一样苟且偷生,反正只是以后被吃得死死的,有事没事就被拿来出出气,没什么的。”邵以宽火上加油地帮腔。
他的眼中写满了嘲笑,写着她最后终会屈服的自信!纪若凡看着他,咬紧了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她已有了决定。
她转身面向那位站在柜台前的先生,笔直一躬身。“先生,刚刚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那里,那些话不是对你说的,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中年男子尴尬得手足无措。
平凡人就是平凡人,只能委屈求全地过活。邵以宽嗤哼一声,眼神因鄙夷而变得沉冷。
他的嗤哼声落入她的耳里,纪若凡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表情不曾或动,转身走到襄理面前。“襄理。”她低喊。
“这才对!对客户要有礼貌!”见她屈服,襄理笑得得意不已,没发现她的异样。
纪若凡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平着声音缓道:“我道歉是因为我欠那位先生一个道歉。”突然,她扯下自己身上的名牌,用力往襄理脸上扔去,音量陡地拔高。“可是我不是你滥用权力的牺牲品!有你当顶头上司的工作一点也不值得稀罕,我不干了!”她一转身,大步地往休息室走去。
得意的笑僵在脸上,襄理瞪大眼,惊讶地抚着发痛的脸颊,望着她的背影随着休息室的门关阖而消失,半晌说不出话来。
邵以宽微瞇起眸子,心头有股难以察觉的陌生情绪窜过。这意料之外的发展让他有点震惊,他以为她应该会默默地忍了下来。
看来,她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软弱平凡,她这强势的一面,反而让他感到有点——惊艷。
走出银行,温暖的阳光洒落身上,纪若凡仰头望天,感觉整个心情似乎变得很轻很轻。她闭起了眼,无声地喟叹口气。
待在银行三年,除非必要,她不曾请过假,直到现在才发觉,原来这个时段的天色是如此地明亮。
“小姐”犹疑的呼唤在她身后响起。
纪若凡回头,看到刚刚那位中年男子。
“不好意思,我不晓得会弄成这样。”中年男子一脸歉意地搔着头。“我有开一间小鲍司,现在缺了个会计,如果可以的话,看你要不要来我那里做做看?”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想先休息一阵子。”她笑笑,摇了摇头。“这件事纯粹是我和我们襄理的问题,请你别放在心上。”
“这样啊”中年男子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从怀中掏出一张名片,递了给她。“不然这张名片你留着,如果你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可以来找我,如果我公司你待不习惯,我也可以帮你介绍一些工作的。”
这个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坏人的。接过名片,突如其来的感动泛过胸臆,纪若凡眨了眨眼,觉得眼眶有点湿润。“谢谢你。”她干哑着嗓子低道。
“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记得,如果找不到工作,来找我,我会帮你安排的。”中年男子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纪若凡伫立原地,低头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名片,感觉到有人看她,一抬头,看到邵以宽斜倚前方的墙边看她,那深邃的眸子读不出任何思绪。
纪若凡垂下眼,思忖了会儿,才迈步笔直地朝捷运站走去,听到沉稳的脚步声跟在身后,她轻轻扬了抹笑。或许她还该感谢他呢!那个工作环境太勾心斗角,能这样洒脱地离开,说不定是种幸运。“你住在哪间医院?”纪若凡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邵以宽挑眉,打量她表情的眼神透着询问。
“我不是答应帮你,只是想去看看。”她也不知道为何会突发奇想,反正时间还早,去看看那只能在报章杂志见到的商界名人也不坏啊!
邵以宽眼眸微瞇,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身带头先行。“跟我来吧。”
看着门上挂着那个“谢绝会客”的牌子,纪若凡开始踌躇了起来。
才一踏进这个楼层她就可以感受到那非比寻常的气氛了,清幽的环境,不像一般病房那般嘈杂而且人来人往的,每扇隔得老开的门更可以想见门后的病房占地有多广大。
“真的可以进去吗?”她作贼心虚地四下张望,彷彿无人的长廊随时都会蹦出一个人来指责她的擅闯。她这副模样一看就知道不属于这种层次的嘛!她开始后悔刚刚为何要脱口而出来这儿看他的提议了。
邵以宽上身透过门板探入房中,而后又拉回上身对她说道:“里头没人,进去吧。”
纪若凡连忙别过头,低咒了声。“哦,天吶!”虽然明知他是生灵,可是看到他做出这种骇人的举动,她还是会忍不住吓了一跳。
“你还在做什么?”邵以宽拧眉,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说要来的是你,怕被人撞见的也是你,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还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儿耗!”
没时间?她要是不帮他,他所拥有的空白时间可会是一生一世呢!纪若凡不服地皱起鼻头,但天性息事宁人的她还是没勇气把这些抗议说出口。
邵以宽不悦地嗤哼一声,迳自透门而入。
“别丢我一个在这儿啊!”纪若凡慌张低嚷,连忙跟着推门进房。
“哗!”一进房,从沙发堆到了地上的鲜花礼篮让纪若凡睁大了眼,不禁掩嘴低呼。真搞不懂有钱人在想什么!送鲜花她倒还可以理解,增加点生气倒未尝不可;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送他一堆昂贵的水果和补品有什么用?要是他一直昏迷下去,那些东西岂不是全浪费掉了?
邵以宽迳自朝病床走去,站在床边,定定地看着点滴中淡黄色的液体缓缓流入他的身体,想到自己的生理机能必须靠这种方式来供给养分,他愤怒不甘地闭上了眼,强抑着伸手拨开那些管子的冲动。拨了又如何?只是更提醒他目前的惨状而已!
他虽然背对着她,背影依然宽阔,身形依然挺拔?为何她却感受到一股无计可施的无奈?纪若凡轻咬下唇,心头像荷了块大石那般沉重。她缓缓地绕到病床另一端,看向床榻上的他。
立体深邃的五官衬着略显苍白的面容,就像尊完美的希腊神像。若不是他的内在那么难以忽视地折磨了她一天一夜,光看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他,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俊美无俦的一张脸竟然会有如此恶劣的个性。
“你看起来好像没受什么伤,为什么会昏迷不醒?”纪若凡看了他一眼,迟疑地开口问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用这种状态跟你说话了。”俊薄的唇抿成一直线,邵以宽走到窗边看着底下的风景,脸上除了淡淡的愤怒外,无法读出任何思绪。
他那不善的语气和床上的他形成强烈的对比,更让她感到悲哀。纪若凡看着床上的他,蓦地感觉想哭,那苍白的病容完全失了他不可一世的狂霸气焰。伸手轻触他的指尖,温温的,却让她感觉不到任何生气。
“看够了吧?走吧!”邵以宽面无表情地收回眼,直直往房门走去。
他不想待在这间病房里,因为这里会一再地提醒他现下的无能为力,向来什么事都掌控手中的他,却连自己也救不了,这种生平首次尝到的失败感,不是他现在这种状况、这种心境得以承受的。纪若凡依然看着床上的他,不曾或动,突然,她轻轻开了口。“我小的时候,我爸曾因替人作保,弄得整个家都毁了。”
已走到门前的邵以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债权人每天到家里要债,最后房子被拍卖了,我妈也带着我弟弟、妹妹回外婆家避难,只剩下我跟我爸留在台北,暂时在我爸的一个朋友家寄人篱下。”虽已事隔多年,但回想那段时光,却依然是场噩梦。
邵以宽脸色沉凝地抿唇,不发一言地看着她。会做出这种傻事的人是不值得同情的,她又对他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从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不要帮助别人,当自己能力不足时,我不但帮不了别人,反而只会拖垮了自己,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没同情心也罢,我只希望能顾好我自己,平凡安稳地过完一辈子就成了。”纪若凡突然发觉自己正下意识地玩着他的手指头,连忙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顿了下,而后无奈地摇头笑笑。“不过,我像我爸,心软、耳根子也软,每次一拒绝别人的求助,我的情绪就会低落好久好久。”
她是想找理由说服他放弃纠缠她吗?邵以宽沉着脸,语音平板地讽刺道:“可这两天我好像一点都没看到你情绪低落的模样。”
纪若凡抬头看他,深吸口气,将困扰她许久的念头脱口而出。“因为我打算帮你了。”话一说出口,心头的沉窒立刻一扫而空,心情变得轻快飞扬。她多久没感受到这种助人的快乐了?原来摆脱了那种自扫门前雪的束缚,是如此地轻松!她愉悦地扬起笑,又坚定地重复了一次。“因为,我打算帮你,我要帮你了。”
她早该知道心软的她一看到他的情况,一定会动容的,会主动提议来看他,或许是为了帮助自己跨出挣脱过往束缚的那一步吧!
“真的?”邵以宽怀疑地看着她。这叫他怎能轻易相信?威胁利诱都不为所动的她,如今却轻易地改变了念头?
“反正我现在工作也没了,要是每晚再继续被你折腾下去,我想我也没有精神去找下一个工作,倒不如帮了你,对你我都有好处。”纪若凡耸耸肩。“这不也是你的目的吗?说吧,我要怎么办?”
“好。”邵以宽眼中闪过一抹喜灿的光芒,扬起自信的笑,走到她面前。“首先,我要你进入飞腾工作。进到飞腾,你才能接近我的生活圈,由你来揭发凶手也才比较有说服力。”
纪若凡瞪大眼,眨了眨,又眨了眨。他说得倒轻松!“你应该知道飞腾连应征一个小小的工友都有一票大学生抢着做的事吧?”“飞腾”的福利和远景让求职的人趋之若鹜,这件事还曾上了报呢!
“那种事有人事部负责,我没空理。”邵以宽微拧起眉,冷冷回道。“虽然你很适合,不过叫你去当工友是帮不了我的。”
可恶!哪有人求人帮忙还这么跩的?纪若凡胀红了脸,握着拳头低嚷:“我的意思是,连工友这种职位都很难得到了,我哪有办法当上什么能帮你揭发凶手的职位啊?”
“有我在,你怕什么?”邵以宽斜靠着床沿,双手环胸地淡道。“我会给你一个手机号码,那是打给我秘书的专线,只要对他说你是我在出事前从银行挖角来担任总裁特别助理就可以了,这专线号码只有我知道,也足以显示我很重视你,志章不会对你置之不理。”
“等等,”纪若凡皱起眉头,打断他的话。“既然只有你知道,那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你的秘书应该不会开机吧?”明知不会有人打来却还开着机,这不是件很奇怪的事吗?
“我以前就曾交代过志章不管发生任何事,手机都一定要开着。”邵以宽睨了她一眼。“还有什么问题?”
“我是觉得或许可以告诉那位志章先生说你灵魂出窍的事,由他来帮你应该会好些。”纪若凡偷偷愿了他一眼,迟疑地说道。要她说谎说得理直气壮、面不改色的,实在是件很艰难的事。
该死的笨女人!邵以宽沉下了脸,双手支在床沿,抑下骂人的冲动才又开口说道:“我怎么知道凶手不是他?若他就是凶手,说不定下一秒他就立刻冲到医院把我的氧气管拔掉了。”
“你连你的秘书都无法信任?”纪若凡不可置信地低嚷。一般总裁的秘书不都是极受信任的心腹才能担任的吗?
“我惟一相信的只有我自己,其他人我一律不信任。”这女人凭什么去质疑他的所作所为?邵以宽眼眸微瞇,目光阴冷地看向她。“别光说我,你在你公司里信任的同事又有几个?”
对上他犀锐的眼,纪若凡一凛,头低了下来,有点被刺中痛处的恼羞成怒。矛头干么转到她身上?人缘差到被谋杀的人又不是她!
“走了,等会儿打电话给志章,说不定他明天就可以安排你进飞腾上班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邵以宽站了起身。
纪若凡不悦地悄悄扮了个鬼脸,看到他的动作,突然一愣。“你不是碰不到东西吗?为什么还能坐在床上?”
经她一问,邵以宽顿下动作,也突然意识到这样的状况。仔细回想,才发现自己有些举动是跟常人无异的。他伸出手,朝一旁的柜子用力挥下,看着手毫无阻碍地穿透而过,又举起手,轻轻放置床上,如此重复数次,心头已有了定论。
他在干么?纪若凡看着他做着这些举动,完全一头雾水。
邵以宽走到床边坐下,更加证实了心中的想法。“我现在会坐在这儿是一种心理作用,因为我没有实体,也没有重量,我觉得我会坐着,就会下意识地浮在这些物体之上。”他一边解释一边将一只手撑在病床上,另一只手隐没病床之中。
“我懂了,别这样示范!”纪若凡连忙别过头,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提出那个疑问。
“你会怕看这个?”邵以宽挑起了眉,一时兴起,走到她面前伸手要去触她的脸。
他故意的!纪若凡一急,立刻抬手格挡。“别这样”结果却是自掘坟墓,手臂穿透他身体的骇人画面再次出现眼前。“哦,天!”她懊恼呻吟一声,急忙后退。
“小心点,别撞到我的点滴。”看到她被吓得略显苍白的脸,不知为何,竟会让他有点想笑的冲动。“你得习惯啊!”他习惯成为生灵是他的事,凭什么要她也跟着习惯啊?纪若凡懊丧地咬着唇,抗议的吼句在喉头转了又转,终究还是咽了回去。若要比发狠,她也嬴不了他的。她挫败地叹了口气,只得抿紧了唇,自己生着闷气。
算了,她答应帮他,他也得退让点。邵以宽笑笑,开口低道:“我会尽量试着不在你面前穿透物体,成了吧?”
哟?脾气火爆的霸道男居然会说这种话?纪若凡略微诧异地睁着眼,直盯着他。“你答应的哦!”“没错,尽量。”邵以宽挑眉,眼中透着丝诡谲。他只说尽量,没做到也是无可厚非的吧!房外轻微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笑意一敛,他锐利地瞇起了眼,看着门悄然无声地被推开。
他若能一直保持这么温和的状态该多好?纪若凡心里惋惜地叹息着,看到他脸色突然变化,不禁微微一愕。正想要发问时,他已先开了口。“志章来了。”
志章?他的秘书?纪若凡猛然回头,看到一名约莫三十岁上下的斯文男子正站在房门前,警戒地看着她。
“呃你好”她只能尴尬干笑。早知道刚刚就溜了,还留在这儿跟他研究那个问题干么啊!
“你是谁?有什么事?”范志章没被她的笑容缓和,金框眼镜下的眸子锐利地直视着她。
“啊?我”纪若凡嗫嚅道,脑筋里空白一片。快想个理由啊,你这个笨蛋!
看到她慌张的样子,范志章不发一语,迳自走到床边按下对讲机的钮,只见红色的灯闪了几下,有礼的女音从对讲机传来。“请问有什么事?”
范志章瞥了她一眼。“我这里有人擅自闯进,麻烦派警卫过来。”
警卫?纪若凡吓白了脸。“等等”
邵以宽一直冷眼看着她的反应,终于忍不住大吼出声。“你就不会把刚才我告诉你的说辞拿来当面对他说吗?”
“啊?”纪若凡一愣。这位志章先生看起来很精明干练耶,当着面,她骗得了他吗?
“麻烦请快一点好吗?”范志章又按下通话钮催促。
“纪若凡!”邵以宽握拳咆哮。总有一天他会被她的温吞犹豫害死!
“知道了啦”纪若凡哭丧着脸小小声地回答,咧了抹僵硬的笑,走到范志章面前。“呃我姓纪,本来在一家银行上班,邵先生他叫我到飞腾当他的特别助理,结果我在报上看到了他出车祸的消息,就”不知道该再接些什么话,她只得干笑无意义地耸耸肩,试图把这尴尬的一刻蒙混过去。
范志章锐利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邵先生没有跟我提到这件事。”他的口气依然冷硬。“而且他也从不亲自面试。”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因为这起意外所以他才来不及提吧”天,她觉得她一直结巴、一直语无伦次,这个苦刑要到何时才会结束啊?
“该死,你就不会有自信一点吗?你这个样子!有谁会信我邵以宽会特地去挖你这种没用的东西来当特别助理?”邵以宽恼怒地抚额怒吼。她这畏缩的模样,志章会相信才有鬼!
她本来就不擅长说谎的嘛!纪若凡委屈得想哭,心里越急,就越不知道该怎么说。
此时,传来了敲门声。
“现在邵先生昏迷不醒,我没办法替他作主,请回吧!”有礼的词句其实是下着再清楚不过的逐客令。范志章不再看她,转向朝门的方向喊道:“请进!”
她不能被赶走啊!要是这么被他认定是招摇撞骗之流,以后再想要平反他对她的印象就难了!“真的是邵先生要我到飞腾上班的!”看到四个孔武有力的警卫推门而入,纪若凡急嚷。
“把这位小姐请出去吧!”范志章下了命令,转身去看点滴的流速。
“别这样!我甚至知道你和邵先生的专线号码的!”纪若凡依然做着困兽之斗,却被两名逼近的警卫堵成一道墙,隔绝了视线。“范先生!”
“小姐,别逼我们动粗,请出去吧。”回答她的是另外两个来到她身后的警卫,将她团团包围,渐步往门口走去。
“跟他提鲸鲨投资案!”突然,邵以宽的声音穿透人墙传到她的耳里。
金沙?!这是什么东西?纪若凡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早已摸透她个性的邵以宽即使没看到她,也知道她一定还在犹疑,又是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喝。“快点!你要是失败了我发誓我一定会把你折磨得精神耗弱致死!”
她已经够悲惨了,他还威胁她?不管了啦!纪若凡把心一横,闭眼大喊。“金金沙投资案!”鲸鲨投资案?范志章微微一震,察看点滴的手顿在半空中。这是总裁前些日子才在口头上跟他提过的一件投资案,她怎么会知道?
四个警卫依然推着她,被簇拥到门口的纪若凡挫败地翻了个白眼,哀叹自己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什么金沙嘛!谤本一点用都没有!
“请等一下!”范志章的声音彷彿一道圣旨,解除了她被丢出门外的厄运。
看着将她包围的四个人山退去,纪若凡不禁吁了口气,暗呼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
范志章走到她面前,抿唇不语地直视着她,半晌,才开口缓道:“纪小姐,我想,我们应该好好地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