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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袋像是坏掉了的唱盘,不断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通讯录是经过校对的。我想也不会有人开这么无聊的玩笑。
眼神凌厉的沈荷;像冷风一样的沈荷;在人群中缓慢步行却迅速消失的沈荷
苞我们一样大的沈荷已经二十三岁了。
郁郁的星期一。空气弥漫着倦怠与懒散的烟雾,久久不散。
九楼的风很大,吹乱了许多还没有睡醒的思维。
我翘掉了第一节课。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害怕去上课。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准备好,许多突然而来的想法不断在脑袋中盘旋的关系。
正在发呆,背后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嗨,宋昱豪。”
一回头。吕维刚站在我后头,笑容可掬,帅气依旧。
“你也跷课?”我点点头,懒得说话,也有点痛恨宁静被打断。
“星期一症候群,还没睡醒呢?”
是喔,那你的帅气大概是从来不休息的吧。我看着他梳得顺溜的头发想着。
“说实在,学校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地方。这在这个阳台上,仿佛所有的不爽都会随风去似的。”他看着远方说着。
“当然,学校另外也没有什么地方了。”他又笑笑。
我惊讶地望了他一眼。这也是我心里的想法。
“你也很惊讶吧。”
“惊讶什么?”这家伙难不成会读心术?
“沈荷啊,我想你也是才知道她的年龄吧。”
“那又怎样?那跟我们都没关系吧?”我看着远方的云层,似乎要下雨了,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我昨天有遇见她喔。在中正路新开的那家叫做气时间廊的咖啡店。”i
“新店的中正路?你没事跑到那里去干嘛?”我吃惊着看着他,仍然一派从容的样子。
“你真的不知道?我跟小萍都住在新店啊。昨天我们在那遇见她,还跟她聊了会喔。”
“shit!昨天小妹跑去金石堂逛,还问我要不要去,我就没去早知道就去了”
“想知道我们说些什么?”他的笑容里多了种诡诈的气味。
“我说不想你也不会相信吧。”我耸耸肩,故作潇洒,心跳却早已不争气地加速了。
“其实也没什么,她完全不认得我跟小萍,还以为我们是什么推销员之类的吧,一副超级讨厌我们的样子。”
“她昨天跟平常不一样呢。没有戴眼镜,扎起头发,看起来也年轻了些。刚开始我们都不确定是她呢。”
“喔?”我脑海里飘过当日人群中的她,那说来,不是我的幻影。
“不过她的态度可没变,对于我们的话,三句没答半句,怪尴尬的。”
“小萍真的很好笑,还问她要不要去班游。”
“我想她一定不理会吧。”我都可以想见她的表情了,我还答应去问她呢,好在,没自讨没趣。
“这就是重点。”吕维刚转过身来。表情变为有点严肃。
“她本来眼睛眨都没眨就拒绝了,小萍还不死心,说什么大家都去啦,一定好玩啦她真的不容易放弃呢。因为目前为止由她劝说的还没有不答应的。”
“我想也是,我领教过她。”我想起前日那对直率的眼神。
“沈荷都快要翻脸了,直到小萍说了新来的教授也要去,她就突然改变了态度。”
“新来的教授?谁啊?”
“就是我们的班导之一啊。因为他在美国还有点事,所以晚回来了两个月,好像也是我们的学长吧,都是小萍告诉我的。女生啊,就是对这种事情了若指掌,拜托,你也稍微关心一下系上的事吧。”
我不置可否。“新教授又怎样?”
“沈荷听说之后,就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谁都看得出来她慌了一下。”
“她发呆了一下,就说她要考虑一下。”
“啊?什么?”
“到底是什么新教授?什么时候会来?”
“我们班的行政学教授呀。他将会接替老江的课,今天中午有欢迎他的茶会呢。”
“是吗?”
“我猜,你一定会去对吧?”
吕维刚的话一直在我脑里转着。他不怀好意似的眼光也一直在我脑里重复闪着,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心里的确想着一个念头。
我要去看看这位教授。
接近中午,天气莫名热了起来。空气中多了股令人不安的气息。我的思维像是忽然被海浪抛上岸的石块,一下子又被卷进海底的岩石用力撞击着。一下冷,一下痛,一下,又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中午十二点十五分。我连午饭都没心情吃,早早就到了一楼的阶梯教室,一些班上干部正忙着布置现场。我远远便看到讲台上忙着贴海报的吕又萍,不自觉地躲了起来,深怕被抓着。一旁的吕维刚倒是马上看到了我,微笑着跟我挥挥手,那可恶的充满自信的笑容。
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我,大伙正忙着把剪好的字贴到黑板上。红底金边的字缓缓镶上深绿的黑板,逐一出现:
“欢迎杜云磊教授”
时间一秒秒的过,渐渐的同学们都到了,沈荷也来了。
即使是在扰攘的人群中,沈荷的寂静与冷漠,却是显得那么的突出。她静静地坐下,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眼神里透着期待与些许的不安。
我想起,日前的一次课堂上,她也是这样的表情。
教授在十二点半准时出现。一身合适的深色西装,手里捧着学生献上的花束。身高约有一百七十三左右。他有着温和自信的笑容,年轻英朗。
“大家好,我是杜云磊,抱歉如今才与大家见面,在美国有事耽搁了。”
他的笑容明亮而自然,说话温和风趣却又不失空洞。我可以感觉得到,他跟吕维刚是同一型的。长得虽然不是非常的帅,但是绝对对自己的学识和能力充满了自信。刚过三十,就已经学成归国任教。
好一个年轻有为的男人。
“满不错的男人,对不对?”
不知道吕维刚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边,蓦地出了声。这家伙,真有够恐怖的。
“听说他将是老江的乘龙快婿呢。”
“喔?”
“老江五十好几了,就快要退休了,据说是老江极力推荐杜云磊进我们系的。以前的得意门生,将来的半子,挺不错的嘛。”
“嗯?”
“当然,这也是小萍跟我说的。”
我有种感觉,这个吕维刚还真是挺罗唆的。
“也不晓得他跟沈荷有什么过节,沈荷好像不太满意他的样子。”
我转身望向坐在窗边的沈荷,细细看去,她的眼神里泛着许多激动,
还有更多的愤怒。
茶会在一点半时结束,些许女学生追着教授问长道短,其他人则一哄而散。我的眼光追着沈荷,她缓缓站起,没入人群,看样子又要使出她消失的那一招。
“沈荷?”
我跟吕维刚都被突来的叫声吓了跳,沈荷似乎也是,停下了脚步。
“沈荷?真的是你?”
望向声音的来源,我又吃了一惊,向着沈荷走来的,是我的家族学姐方霞。我只在家聚时见过她一面。她今年好像是为了学程而延毕一年吧。我会记得这么多是因为她特别“有份量”的体型。这个方霞学姐,少说不下有六十公斤吧。声音又洪亮又大,据说歌唱得挺好。
“沈荷?你怎么会在这里?”方学姐已经走到了沈荷的身边,热烈的和她打着招呼。沈荷的表情也是充满了惊讶,急忙把方霞学姐拉到一旁去,两人说着说着就走出了穿堂。
“越来越有趣了吧?”
我回头,吕维刚正微笑着。
炙热的太阳辣辣地晒着我发昏的脑袋,像是用辣椒淋上似的,搞得一阵阵的发麻。
冬天还不来。我站在阳台上喃喃地念着。
“你不是怕冷吗?”老妈忽地出现在身后,把刚收下来的衣服一股脑地往我身上丢,正中我发昏的脸上。
“有空在这里耍呆,还不去把衣服叠好、把房间收好,看你乱得什么样子。你跟你老爸一个样子,不要以为我是专门伺候你们这些大男人的。”
老妈准是受了老爸的气,顺便发泄在我身上。我幸幸地回到房间,捡拾散了一地的书本与考卷。老实说,自从联考过后,我的房间就一直是这样的了。老妈一向是不管我的,这次也难得她发作了。
“搞什么,二十岁的人了,还要老妈这样唠叨,乱七八糟。”老妈还不死心地在门外叨嚷着。我只当听不见。
好不容易脱离老妈的炮轰,我接到小毛的电话,赴我们那的方城之战去了。日子要过,牌当然还是要打的。
“听说新来的教授不错是吧?”小毛坐在我上家,连续丢了几个大字。
“还好吧,我不晓得。”又摸到个大风,乱不爽的。
“班游你去不去?”下家的小方丢出个四索,他若是我上家该多好。
“或许吧。”我想起沈荷愤怒的表情、方霞学姐夸张吃惊的声音,一不留神丢错了牌。
“去吧,可以载美眉呢。”
“听说副班代很哈你呢,真不知道她的眼睛长在哪里。”
“你不是已经有沈荷了吗?”
“靠,没想到你行情这么看俏啊。”对面老是沈默不语的老欧说话了。
“人家好歹也是个一百七十八的帅哥咩,我今天听到女生说什么男生一高遮三丑,妈的,男人重要的应该是内涵嘛!不要以为又高又会打篮球就了不起给你个奶罩!”小毛忿忿地丢下个二筒。
“碰!就是嘛看他平时一副装酷样,摆明了就是一种故意吸引美眉的方法嘛”
今天这群人不知是吃错葯了,猛地联合起来攻击我。
“妈的,打牌嘛,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们都不想赢了是吧。”我一急,把刚刚摸到的牌掉了,鲜红的一万咧着口瞪着我。
“呵,看吧,自摸!庄家连一二花,门清一摸三!”
“屁啦!”
“作牌!”
“妈啦不算!”三个人轮番抗议。小毛还直嘀咕:
“你就不要情场失意。”
一阵叫骂声中,我感到我的心底有异样的酸痛感。
回到家已经接近十点。一进门就可以看见老娘准备秋后算帐的脸孔。
“吃过饭了没?成天没心没肺的,就知道往外跑。有个姓吕的女生一直打来找你。”
“谁?”
“谁知道啊?问她也不说全名,就说是你的同学,还一直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老实说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在昏暗的灯光下,老妈的脸孔看起来有点吓人。
“拜托我哪那么闲啊”“我看你是闲得要发霉了你”才想摆脱老妈进了房间,电话就逼债似地猛响了起来。
“看吧!准是那个女生。你给我好好检讨,别给我惹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回来。”
“妈”
“你快接电话吧你。”老妈大概念够了,转身回她房间去了。
我懒洋洋地接起电话,立刻可以感到吕又萍明亮又有点咄咄逼人的声音:
“我找宋昱豪。”
老实说。听到吕又萍的声音,心里有点痒痒的。当然是那种舒服的痒法。因为我想到她那张明亮甜美的脸孔。美女就是美女。就算隔着听筒,我彷佛可以感觉到她香甜的气息。真是的,搞得人家小心肝噗通噗通地跳
不行不行不行。我已经有沈荷了不是吗?
但是,为什么我的心是这样上下不安?
沈荷会是我的吗?
“你去哪花到现在啊?”
“你怎么听起来像是找老公的?”我想起之前跟小毛那伙人的对话,突然有点心动的感觉。吕又萍真的喜欢我?
“你吃我豆腐!”
“那也是你送上门来的豆腐啊!不吃白不吃”
“啕你好讨厌喔”
“过奖过奖。”
不知怎地,跟吕又萍说了好些有的没的废话。人总是有觉得寂寞的时候吧,冰冷的沈荷,我想起她的表情,把听筒抓得更紧了些。
“不跟你废话,我是来问你正事的。”
“哦?”“就是班游啊,你到底去是不去?”
“有那么重要吗?为了这事害我老妈以为我把你肚子搞大了勒!”
“啥拜托喔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哈”听到她爽朗的笑声,突然有一种宽心的感觉。除了有点过份自信之外,她落落大方的态度倒是挺不赖的。
“喂为什么你总是要闪烁其辞,你就明白跟我说你到底去不去嘛!我可是真的要统计人数!”
“喔原来是尽责的副班代害我还以为是被你看上了勒!”
“唉唉唉你真的很烦,到底去不去?”
“好啦但是我可以问一下啊!我去是不是表示要载你啊?”
“喔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那真是不好意思啦!并不用!”
“啊?”我觉得好像被人家用棒槌重重打了下,不,我就是个棒槌。
“这样你可以不用担心啦!”
“啊不是啦!”
“那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沈荷也要去喔”
又是沈荷。我突然有点恼火。
“去!”
“确定?就这样说定罗!”
“嗯。”“好啦总算搞定啦!姑娘要休息去了拜罗!”
“拜。”
她挂电话挂得那么干脆,真是枉费我老妈担心那一场。唉,枉费我刚刚蠢蠢欲动的小心肝。
我走进浴室,对着镜子里的那个棒槌发呆。
很久没有好好检视一下自己的睑孔。
“你呀少做春秋大梦吧!没有人会喜欢你这棒槌啦!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小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冷冷送上一句,真是一针见血。
电话声蓦地响起。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妈的,准是那个吕又萍又忘了说些什么。
“喂找哪位?”我没好气地拿起听筒。
“宋昱豪在吗?”我全身的血液瞬间仿佛凝结般。那声音,是沈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