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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电话时,吕欣欣正跟堂姐在整理房间,因为下星期就要把房子退还给房东了,所以把可以先收拾的东西进行打包工作。
反正只是拿个东西,实在没有必要特别打扮,于是,她将头发随便挽起,穿着一身运动服就匆忙下楼。巷口处,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那里等着。
“在这里。”坐在驾驶座上的高岁见唤着她。
吕欣欣微愣,随即小跑步接近,礼貌开口道:“你好。”
他坐在车里,仰头望着她。他不说话,也没有其它动作,她只能静静地等他响应。
半晌,他忽然勾起唇瓣,说道:“虽然你跑得那么喘,但是,不好意思,其实,我又忘了带。”他的笑容显得相当不负责任与轻浮。
“咦?”她呆住,真的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打开车门,对她道:“我要回学校拿,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一起?”她厘不清状况。
“这里有画红线不能久停,你快点上车!”他急急催促道,不时望着后面,察看是否有警察照相。
吕欣欣见状,不知为何竟也觉得紧张起来,只好急急坐进车里。
车子本来就没有熄火,她才一坐进,高岁见就马上放下手煞车驶入车道。
“把安全带系上。”他提醒道。
她眨眨眼,好像突然醒过来般,要确认似的问道:“那个、是要去你的学校拿?”
“嗯。”他目不斜视。“安全带。”指着她身上,又重复一次。
那就不会太远,来回大概十五分钟吧。她默默地拉好安全带,总觉得自己会在这辆车上实在莫名其妙。
只是拿个东西而已,不必太在意;把东西拿回来以后,就再也不用和他见面了。一直想着这件事情的自己,和此时此刻和他坐得那么近的自己,都让她觉得好像笨蛋一样。
他没有和她说话,为了避免尴尬,她也低头不语。
沉默的气氛难捱,几分钟之后,她觉得目的地应该要到了,遂抬起脸来,不料,窗外往后飞逝的景色却让她震惊地瞪大双眼。
她迅速坐直,面对他着急道:“你、你不是要回学校吗?”为什么他们会在高速公路上?
美丽的青山,宽广的道路,加上统一时速标志,入目的是标准国道风光。
斑岁见笑了笑,道:“是要回学校,不过我有其它的事要先办。”
“你刚才没有讲啊,那我--”她慌张得不知所措。
“我现在开着我老师的车子,要先去新竹工研院帮老师送货,然后我要到那边的大学研究室找人,有些仪器的问题要交流一下。”他从容地补充今日行程。
“你怎么”虽然不大确定,但是,她真的有种不受尊重且遭到算计的感觉。
“嗯?”好整以暇地继续开车。
她握住拳头,纵然心里感觉不满,结果还是忍住。靠着椅背,她慢慢地深呼吸,教自己平静下来。闭了闭眼再张开,她的表情绝对称不上开心。
这样根本不对。就算她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得到这是他故意的。
他是在捉弄自己吗一定是吧。但又是为什么?
“你请你借我手机,让我打通电话好吗?”她身上没有带任何东西,刚刚只告诉堂姐要出去一下,但照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时间内是无法回去了,她不想让堂姐担心。
“打给谁?昨天和你约会的人吗?”他笑着随口问,感觉像是闲话家常。
自己昨天的确是和堂姐出去吃饭,于是她没有多想就说:“是啊。”
“不好意思,我的手机没电。”
她一怔,不禁错愕地抬起眼眸。那种赌气的拒绝说法,怎么听都觉得是个借口,她真的真的完全无法理解!
“你不大喜欢和我在一起是吧?”他突兀地开口道。
闻言,她惊讶地望住他的脸。
只见他悠闲的侧脸带着点吊儿郎当,说道:“那就拜托你忍耐了。没办法,我的记性不大好,像是同学的长相,朋友的约会,老会忘掉一些事情。反正下次一定又会忘记,干脆带着你,这样反而比较省事。”
记性不好吗?不是的,你是因为觉得不重要才会下记得。她很早以前就非常深刻地体会过了。
心脏猛烈一颤!她像是泄气的皮球般垮下肩膀。
“如果你是因为我的态度让你不快,所以才这么做,根本没有必要。”这样解释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她垂首低语道:“对不起我并非讨厌和谁在一起,我只是单纯的很难相处,就这样而已。”
在他眼中、对他而言,她已经不在乎自己会有什么评价,反正那一点意义也没有。
“很难相处?喔,难怪我看你们同学会的照片,你都没有出现。”他目视前方,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在生气,却开口吐出很过分的话语:“你是那种只能帮别人拿相机的人吧?”
“对啊。”她毫不反驳。
他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却还是没有看她。在到达新竹的两个小时车程里,她也只是望着窗外,不再说任何一句话。
把文件交付工研院的任务很快便完成。他们只停留了短暂的几分钟,吕欣欣甚至没有下车。不过在抵达工科大学时,高岁见熄火停好车,对她说道:
“不知道要多久,你和我一起来。”
她叹了口气,只好跟着他。走到某一栋建筑物的三楼,本来以为只要在外面走廊等就好,他却要她一起进入。
她从来没见过工科研究所的实验室,一眼望去好像办公室的座位,好多台计算机,隔壁才是放仪器的地方:那些仪器她看都没看过,也根本不懂。因为觉得自己完全是外人,所以她并没有多瞧,且感到相当不自在。
“我来了。”高岁见和里面的几个人打招呼。“等你很久了。老师在赶,实验做不完,真是累死我了。”几个人很快地聊了起来。“听说你们系上今年又引进一台气体源分子束磊晶机,这样几乎所有3日到5价的半导体都可以成长了”
他们在讲些什么,吕欣欣一个字也不明白,她好想离开,才悄悄走了一步,头发就被拉了一下,她只能停住回头。
“那是之前的老问题,我看我那些学弟的实验数据走向也不大理想”
斑岁见一手拿着计算机打印的表格和对方讨论,一手却拉着她的发梢制止她走开,视线根本不在她身上。
为什么要这样?她无可奈何地低下头。
有人发现了她的存在,对她报以友善的微笑。高岁见却直接挡在她面前,对那些人道:“还是要直接看仪器比较准确,”他回头瞅住她,指着一旁的角落,道:“那边有椅子,你坐在那边等。”
然后几个人就进了仪器室。
她只好听话地坐着,幸好没有其它人来跟她说话,否则她真不知该怎么应对。本来就不整齐的头发被拉乱了,她干脆解开松紧的发圈将头发放下来。
实验室有两大扇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他们在里面的情况,吕欣欣注视着高岁见和人讨论时的认真面容,不知不觉竟忘了移开目光。
要看到他正经的模样是很难得的事情。因为是他擅长的领域,只有在面对他感兴趣的东西时,他才会露出这副表情。
想起他上文科课时总是在打瞌睡的往日回忆,她忍不住笑了。
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啊。笑意渐渐苦涩,她轻缓地敛下眼睑。
他说她讨厌和他相处,会这么质问的他,一定不知道,每次看到他,她都有什么样的挣扎心情吧?
不用害怕,没什么好紧张的,她总是这样安慰着自己。然而庞大的愧疚感仍压得她无法喘息。
她曾经对他撒谎,很过分地欺骗了他;虽然她已说过好多次对不起,但却不知道他有没有原谅她,现在她却又当作不曾发生过般地和他相见交谈。
没有勇气说出真相的自己,其实根本是在骗人吧。
只要想到这点,她就无法正视他。
如果,他认得她,记得她所做过的事,她会无法再面对他。
就连站在他面前都办不到啊。
不要再见面、不能再被他吸引,她总是如此反复地告诉自己。无论哪一种现实都是相同的结果。高三毕业前那个不堪的错误,被他遗忘的自己的确伤心,但若是因为那样而被记住的话,却可能更悲惨。
他给她的回忆,她放在心底深处怀念;可是她给他的,她却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想起。
“发什么呆?”高岁见不知何时已走了出来,出声拉回她的注意力。
她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但是,无论以前遗是现在,她都保有不可告人的卑微秘密,无法坦然面对他。
她轻缓地牵起一抹笑,那笑意令他明显地停顿住。
“可以走了吗?”她问。
“走吧。”他回应道。
两个人并肩下楼,吕欣欣微笑道:“你做的事情好像很难,连他们都要请教你。”
“他们是我大学时的同学,有些仪器或学的东西还满相近的,稍微交换一下意见。不过有时候我的确是要去大学部教实验,只是被我教过的人通常都会有挫败感。”他平淡说道。
,她叹哧笑了出来。
“我真的能够理解呢。”她也被他教过,真的会很想很想哭。
他停住脚步,站在下两层阶梯仰头望住她。
“是吗?为什么?”
“咦?呃”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道:“因为有那种感觉。”
他凝睇着她,让她有些心惊胆跳的。
“原来如此。所以,还是当老师的比较厉害,”他说,继续往下走。
那是在夸奖她吗?吕欣欣呆愣住,直到他回头招手了,才赶忙下去。
“你肚子饿不饿?这附近有个地方有好吃的东西,走吧。”
他擅自作下决定,她不知该不该跟上。
“啊、请等一等!”
“不管你要说什么都驳回,因为我现在很饿,一定要马上吃饭。”他板起脸孔,皱着眉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她没有被他凶巴巴的表情吓到,倒是意外地望住他。
“你如果不跟我走,就没人载你回去了。”这回又得意洋洋地笑着,像个坏心又调皮的大男生。
好像现在才发现这件事。她怔愣好半晌,只能微弱地抗议道:“怎么这样”语气万分无奈。
他往前走去,不经意地道:“时常有人说我表情严肃,看起来很凶,不过,你倒是一点都不怕。”
闻言,她的心口猛然跳了好大一下。抬起脸,只看到他背对着自己。
为什么他总是会说出让自己回忆到以前的话?她迷茫地想着。
他带她到有名的城隍庙,在热闹的庙口前连吃好几摊美食,直到她真的再也吃不下为止。之前的那种僵硬气氛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等她发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望着腕表上面的数字,她讶道:“这么晚了?!”糟糕!堂姐一定在家里担心她。
斑岁见拿出车钥匙的动作微停,转而抬起眼看着她。
“要快点回去才行。”她小跑步至车旁。
他歪着头,状似不是很在意地道:“那么紧张。有人在等你吗?”
她愣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
闻言,他忽地面露恼怒,低斥道:“我才不想知道!”用遥控器开启电子防盗锁,他打开车门入座,然后用力甩上。
吕欣欣没听懂那是什么意思,只是被那巨响吓了一跳,赶紧坐进车里,
回去的路程中,他深沉地抿住嘴,一个字都不说。虽然来的时候气氛也不大好,但是彼此不高兴和单方面的不高兴总是不一样,至少她现在已经不介意他故意把她带着乱跑的恶作剧了。但他现在冷淡的脸孔让她如坐针毡。
幸好没有塞车,所以很快就回到台北。以为他要去学校,没想到他直接开回她家。
“嗯,那个”猜想他把最终的目的给忘了,她踌躇着该不该说出来。
他一语不发,探手粗暴地打开她座位前的置物箱,取出一个牛皮信封,随手递给她,道:“磁盘和记忆卡,还给你。”
“嗄”既然放在车上,那就不是没带了,为什么又--他果然是在整她没错。她叹息地接下,稍微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轻声问:“网页做好了吗?”
他一顿,才道:“做好了。”
“真的啊,真是谢谢你。”打开门下车,她已经不再有东西留在他那里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那就这样。”挥挥手,当作道别。
转身背过之际,却忽然被他捉住手臂,遭那突如其来的拉力半扯回身体,她诧异地望着他。
“这可不是我要的结果。”他低语一句。
“咦?”她没听清楚。
他拾眸凝视她许久,随即神情自若地笑了笑,说:“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对吧?”
“什么?”她瞪大眼,好半晌无法反应。
“希望不是只有我这么想而已。”他泰然自若地笑道。
一般根本不会有人这么说的。她简直困扰又不晓得要怎么回答。
“呃、你我--”
她还忙着思考该如何响应,他倒是显得一派闲适。
“导护老师,再见了。”松开手,他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走。
“高岁见”她只能望着他的车尾发愣。
哀住刚刚被他触摸的腕节,吕欣欣在原地伫立良久,才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按下门铃,堂姐帮她开了门,看到她回来才露出放心的笑容。她说声谢谢和抱歉,并没有解释自己下午的行踪,摇摇晃晃地进入自己的房间。
倒卧在柔软的床铺上,她将脸埋入枕头之中,良久,自言自语地喃念着:“根本没办法作朋友。”
曾经被他完全地忽视,如今能够听到他这么说,她应该要很高兴才对,但是,她心里却只有满满的辛酸。
被忘却的欺骗行为,无法诚实面对他的自己、连正视他都做不到的自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朋友?
一旦被揭穿,就什么都没有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穿着制服的自己决定拿着字条去找他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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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实习的日子真的非常忙碌,常常在不知不觉中就过了一天,有时候回家累得倒头就睡,就连作梦也不曾了。
这学期要接国数社三科,合唱团的练习也可以在下星期圆满达成,之间虽然经历不少学生的抱怨和师长的指导,但相较于刚开始那样惴惴不安的心情,现在对于教育和行政方面的工作,她都还算能够应付。
较需加强的,大概是和家长沟通以及人际关系方面。
“欣欣老师,下星期要用的cpr研习海报,你做好了没有?”
听到问话,正在批改作业的吕欣欣抬起脸来,忙道:“做好了。我明天就带来学校。”
“那就好。”得到答案后就扭头走人。
吕欣欣才松口气,旁边马上有同是实习老师的同学挨过来咬耳朵:
“怎么又是那个恶劣的数学老头!他老把我们实习老师当成免费劳工,你不觉得生气吗?”
就算是不大公平,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啊。吕欣欣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笑一笑。
找不到同志一起开骂,那同学觉得无趣,便一脸你装什么乖的表情的坐回座位去。不晓得自己哪里做错的吕欣欣,只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僵硬。
钟声响起,是中午的吃饭时间。吕欣欣想着今天抬便当的值日生应该是轮到二十三和二十四号。昨天还发生总务股长忘记订便当的事情。
起身正要去教室里和大家一起用餐,不意却睇见有个孩子被带进办公室谈话。那个孩子经常在她站导护的时候调皮捣蛋,所以她有点在意地走了过去,没想到却听到相当惊人的内容--
“老师已经打电话叫你妈妈来了。如果你有偷的话现在就诚实拿出来,偷东西是很不好的行为,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小男孩闻言,只是低头不语。
吕欣欣虽然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吧涉资深老师的正当管教,但仍忍不住脱口问道:“请问,是什么事呢?”
那女老师抬起头睇她一眼,冷冷地道:“没什么,班上学生偷东西罢了。每学期总会发生一、两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吕欣欣看着低着头的小男孩,委婉转问女老师:“已经确定是他做的吗?”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从三年级开始就这样了。这次班上又丢东西,理所当然的和他有关。”女老师像是有点不耐烦地解释,又对小男孩道:“你要是再不拿出来的话,老师就要搜书包了。把书包打开。”
吕欣欣一愣,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她连忙站到小男孩身前。
“请、请等一等!”
女老师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不悦道:“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不”吕欣欣抿抿嘴,感觉身后的小男孩似乎抓住了她的裙子。她深深呼吸后,用坚定的眼神与语气道:“我认为在还没确定事实之前,搜小朋友的书包是一件不好的事。”
那女老师显得有些恼羞成怒,冷声道:“你不过是个实习老师,我怎么教学生还要你来管?我告诉你,这个学生是惯犯,他几乎每学期都会偷窃,是个问题学生!”
“我认为没有证据,就不应该任意翻搜孩子的东西。”她坚持地重复一次。
女老师气极道:“你真的是搞不清楚状况!”
“可是--”吕欣欣还想说些什么,裙襬却被扯了一下。
“老师”
她低头,只见小男孩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最新款的自动铅笔盒。
“对不起,”小男孩道。
一时之间,展现在眼前的现实令吕欣欣脑袋一片空白,完全说不出话。
之后,小男孩的母亲来到学校,女老师和她交谈一阵子。她们说了些什么,吕欣欣不知道。然后小男孩被接回家,临走前频频回头望她。
女老师当众不客气地对她嘲讽了一句:“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伟大的正义使者吧!”
她难堪不已,却只能默默承受。下午的课,还有辅导老师的交代,她都没什么印象;到了放学时间,她仍是茫然地拿起东西就往外走。
今天晚餐要吃什么?要问堂姐吗?对了,堂姐因为要调职,所以最近都在公司加班处理相关事务,也许又要很晚回来了。那么,没有人能听她说话
怔怔地抬起眸为什么会看见高岁见和门口警卫在聊天?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但是对方真的抬起手朝她挥了一下。
由于已经照过几面次,警卫像是认定他们是朋友,所以微笑地看了看她作确认,并没有阻止高岁见进入校园。
斑岁见走近她,戏谑地笑称道:“导护老师,放学了?”
她睁大眼睛望着他,一脸惊慌。她已经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在他那儿了,为什么他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你、你怎么”
一开口,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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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点了?”
学校附近的小鲍园里,两人并肩坐在一点都不舒适的公园椅上。
吕欣欣双手捧着高岁见刚刚去贩卖机买来的罐装奶茶,眼镜放在膝上,低声道:“嗯,谢谢你。”
“还有什么想说的?”他没有刻意看她,只是望向远处。
“我只是做我觉得正确的事,那位老师说我是正义使者,也许我心里真的是想当个具有正义感的人也说不定,用自认为正确的方式来建立自信,我也不晓得那是不是真的正确了”她语无伦次地说着。
斑岁见忍不住转回脸来,打断道:“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她吸吸鼻子,脸颊上还有泪痕。
“那个学生呢?”他问。
吕欣欣一顿,垂下眼眸,带着轻微的鼻音说道:
“知道他真的偷东西我感到很难过。”泪水又不试曝制地泛出,她低着头,把折好的面纸压在自己眼睛上面。
“但是他道歉了,所以他以后会变成乖孩子的。”高岁见毫无根据地发言。
吕欣欣脸垂得更低,哽咽得说不出话。
他皱眉道:“一个人从小到大难免都会做几件坏事,华盛顿也砍倒樱桃树过,难不成你以为每个人都要去看逆流的鱼?”
她明明在伤心,但他没耐性的安慰却令她发笑。那些课本里面的东西,亏得文科差劲的他还能拿来应用。
“嗯,我知道。”又想哭又要笑,放下无法再吸更多水的面纸,她的表情有些转换不过来。
他望着她一会儿,伸出手替她抹掉眼睫上残留的泪珠,低声说:“不要再哭了,你的眼睛好红。”
“啊”她惊颤了下,不自觉地往后,随即察觉自己闪避的动作太明显,赶忙道歉:“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么丢脸的情况,”
他莫名地叹口气,道:“说的也是,真是一副脆弱又毫无防备的模样。不过,哭给我看总比你去哭给别人看好。”
那是什么意思?她迷惘地望着他,刚好四目相对,所以她又心惊地撇开视线,只能以发问转移注意--
“你、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呃,或许你不是来找我。”她脸红的补充。
他一手撑在椅背上支颐,侧身望住她。
连皮肤都变得炽热起来,被他看得连手脚都不知要如何摆,吕欣欣总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似的。
“你每次都问我什么事我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他低沉道。
她面露困惑,不觉反问出口:“你没事找我要做什么呢?”
闻言,他沉下脸,看起来不大高兴。
略带烦躁地耙了下头发,他闭了闭眼,随即开口道:
“我没事找你做什么?真是好问题。我现在每天都在实验室面对那些昂贵却欠揍的仪器,数据不仅没有照正常程序跑,就算跑出来,也不是预期的曲线,我还要重新设定、不停重做,直到满意为止。明明忙得耍死,学弟又笨得让我想杀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虽然不明白他在讲什么,不过绝对是在生气吧。吕欣欣至少还知道这点。“你很忙吗?”她问。
“很忙。”他淡淡地说,眼睛还是盯着她。
“那”实在想不出什么话能讲,她本来就很不擅长应对嘛。望见自己手里的奶茶,她无计可施地道:“你要喝饮料吗?”她可以去投一罐给他。
“不要,”丝毫不给面子,
“那我--”
“你坐着别动。”他拉住她的手,教她正面朝向他。
朦胧的路灯底下,他凝望她的专注目光比月色还惑人,让她心脏狂跳,难以呼吸。吕欣欣只能微弱道:“现在太晚了,我想先回家。”
他先是停顿住,跟着瞇起眼说道:“你把我利用完,就马上想走人啊?”
“嗄?”她一呆,连忙摇头解释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你要回家的话,我可以送你。”他站起身,相当自然地朝她伸出手,然后说道:“走。”
她愣愣地望着他的掌心好一会儿。对他来说,牵手或许没有任何特殊意义,但是,她却没办法把它当成普通的事情。
反射性地将手藏在身后,她自己站了起来。
“不用麻烦了,我还是”想不到更好的借口拒绝,她显得有些局促。
斑岁见的笑容隐去,他冷漠地问:“难道有人会来接你?”
“咦?”虽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她一时顺势便撒谎了:“是、是啊。等一下有人会来接我,”
他脸色深沉地偏过头,突兀说道:“那我陪你去找那个人吧。”
“嗄?”她不禁睁大眼,只见他面无表情。“为、为什么?”她的手心冒出汗意。
比起不解他为何这么要求的原因,更让她紧张的,是自己的谎言。
说谎不是一件好事,她想,这种行为会被认为不好的理由,一定是因为每说一个谎,就得承担谎言会被拆穿的恐惧压力以及愧疚,
他稍微侧身,视线落在别处,问道:“你很困扰吗?”
与其说是困扰,倒不如说是心虚。
在她尚未回答前,他又转回脸,轻松地笑了一下,道:“我是开玩笑的。”将双手插回口袋里,他的态度变得冷淡,不再看她了。“你走吧,再见。”
她诚恳地对他道谢:“那个,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语毕,她转身走开。
他只是站在原地。
直到确定自己离开他的视线,她才放下紧绷的心情。
恍神地搭了公车回到寓所,堂姐还没回来。不想开伙,所以她泡了包面,吃几口后觉得太咸,就放到一边去了。坐在双人座的沙发上,她抱着膝盖,只是数着秒针任由时间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她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计算机,点出学校的行事历。下次上课的重点、教室公布栏的更新、阅读学习的宣导海报、合唱团练唱的进度,再过几天就放春假了虽然试着专心在该做的事情上,但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思及自己刚才在高岁见面前哭泣,好像现在才觉得羞耻似地脸红起来。她的脑子一片混乱。
明明想着不可以靠近,却又对他无比依赖。
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好像陷入某种柔软的东西里,因为觉得舒服,所以渐渐地开始眷恋。
可是,她本身就是一个谎言。她之所以能够面对他,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随时随地都恐惧着会被拆穿,像是这样子的自己,注视着他的时候就只剩下难受以及不安而已。
她真的好怕自己会重蹈覆辙,弄糟所有事情,还令自己和别人受到伤害。
动也不动地凝视着计算机屏幕许久,是系统收到信件的细小提醒声响让她醒神过来。
她轻轻地眨去眼里的涩意。想到因为最近寄了实习报告的草稿给老师,或许是有什么问题也不一定,于是她用鼠标点进收件匣。
寄件者的信箱是她没见过的代称,主旨却明确地写着她的名字。
她奇怪地打开读取。在看完内容之后,她恍惚地望着屏幕,只觉堕入深深冰冷的黑暗之中,全身血液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