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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担心他吗?他成功驯服了她吗?
今晚,他没有心思计较这些了只想挥开她的恐慌,让她安心入寝。项暖儿是个骄傲女人,若不是太害怕,不会让自己热泪盈眶。
“为了你,我一定会与他正面交手。”
他没想过,这句话彻底违背了自己的信念。
在他心底,女人是物件、是暖床工具、是不该为之动心的东西。
他不为女人做任何事,不为女人的感觉挂心,更不让女人影响自己,因为他已不只一次证明,女人是贪婪无知的动物。
不过他出口的话,让项暖儿寻到些许脉络,终于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他而感到心安,即使她心知肚明,他们之间有仇。
他,用自己的方法在对她好。
放开她,上官天羽除去鞋袜,躺上床,两手枕在后脑,轻声道:“睡吧,夜深了。”
他她顿时睦大眼睛。
“你在这里,我怎么睡。”
她瞪他,羞恼之色第一次在他眼前出现,可他依旧气定神闲,仿佛随意跳上女人的床浦,很理所当然。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寝房。”他只是好心借让,可不代表他没权利睡回自己床上。
“你”
她居然相信身为一国之相,应该有起码的道德标准,没想到,是她高估他了。气极,她想翻身下床。
“如果害怕,你可以考虑睡到椅子上,毕竟我武功高出你太多,万一我有邪念,你阻止不了我。”他凉凉激她。
怕?哼,死都不怕,还怕他侵犯?
愤愤地,她又躺回床上,为了不输,甚至连翻身背过他都不肯。上宫天羽没侧眼看她,但嘴角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项暖儿不知道这个晚上,自己又让恶梦连续侵扰好几回,直到她在他怀里找到温暖,才安心熟睡。
从这天起,他们夜夜同床,他顶多偷她几个吻,再无逾越,但有他在的夜里,恶梦自动驱离,她睡得很安心。
一块重绢摊在桌上,大染中染小染、头号二号三号排笔、大南蟹爪、小蟹爪、须眉,各色画具铺排,辑石、青金、广花、困脂、藤黄在碟子里张扬色彩。
多久没碰画笔了?
好久了吧,好久一段时间,她拿刀、拿剑、拿鞭子,拿的全是杀人武器。
这些大小姐的东西,她还使得动吗?
那年,她初学画,爹爹也是这样子备下画器,请来城里最有名的画师,来府做西席。
爹爹总说,咱家暖儿是个才女,可得好好栽培,将来给你爹爹争光。
爹眉头黯淡,细细的柳眉堆出哀愁。她再露脸,爹爹也看不见了。
住在相爷府里近个把月,按照上官天羽的说法是“安份”依她的说词是“沉潜”总之他们相安无事了好一段时间。
她拣着性子等待,等除去脚链那天,见见她日思夜想的娘,她要听娘亲口评论爹爹。
“小姐,你喜欢相爷特地准备的画器吗?相爷盼咐了,缺啥,再说去。”
香荷摸摸东、摸摸西,这些东西她以前是摸。质的,可骄傲呢,哪一房的小姐,都没有她的暖儿小姐有才情。
项暖儿心咚了一下,没来由的想问出个答案。“为什么给?”
“相爷怕小姐无聊吧,不管怎样,想讨好小姐的心思,任谁都看得出来。”
闻言,她冷脸,嘴硬,心加倍跳动。“讨好?不如说是转移注意力,让我没时间计划怎么取下他的首级。”
香荷笑笑,不理小姐的狠话。
“以前小姐很喜欢写字画画,那时人人都赞小姐比街上的画师还行,逢过年春节,各一房姨娘还会派人来求春联呢。”
项暖儿嘴边勾起笑意。那年头的热闹啊,好似才昨儿个的事情。
“小姐,您试试。”
香荷把笔拿到她面前,犹豫了半啊,项暖儿还是接过手,拧眉、下笔,海棠逐渐在她笔下成形。
那么久没画,居然还不差,难不成师傅口口声声的天份,不讴人?
也或许是那些年的勤练,让画画在骨髓里落了根,虽说有了几年陌生,笔再度上手,仍是重新发芽成荫。
就像主人说的,一旦她习惯血的味道,那么在骨髓里扎下根的武艺,便会时常跳出来,催促着她,送下一个敌人走入幽冥。
想起主人,她燮眉。
放下笔,离开桌前,看着床上的篮子,那些上好丝绸、绣线啊,满满的摆了整篮。上官天羽以为他可以把她改造成大家闺秀?
太难了,她是杀手,噬血性格已成。
“相爷很喜欢小姐呢,老送东西来讨小姐欢心,老在这里打转,还时常盼咐厨子给小姐进补,后园的夫人们可没这等待遇。”
他喜欢她?项暖儿迅速忽略这个可能,连同莫名涌上的欢喜一同抹去。
香荷弄错了,他不过是在逗她,他想赢得她的意志、想折拗她的骄傲,他是个不认输的男人。
“后园有很多夫人吗?”他也像爹爹一样,妻妾儿女成群?
“可不,许多官大爷都想把女儿嫁给咱们相爷呢,目前,相爷有三位夫人,每个都和仙子一样高贵,不过她们都当不了正夫人。”
“为什么?”
只是无聊闲搭,她对他没半分兴趣。
“因为相爷早被皇太后给相中,想把七公主许给相爷,不过就算是娶进七公主,相爷还是最喜欢小姐,相爷啊,从来没对哪个女人这般用心。
才说人、人就到,香荷瞥见门口的身影,忍不住抿唇偷笑。瞧,一回家就往这里跑,莫怪夫人们妒忌呢。
“野鸡患仔汤呢?”上官天羽一踏进一房就问。
听说那东西对女人身子特好,昨见个与皇上出宫游猎,他才特地留下来的。
“在火炉上喂着,刚喝过一盅,小姐嫌腻,晚上再喝。”
“嗯。”他点头。
香荷泡来雨前茶后便退下。
“什么时候,我可以除去脚链?”项暖儿静下心,冷问。
“你不想杀我了吗?”他微笑,反问。
敝了,她不特别美艳,更别谈什么女人的温柔婉约,偏偏他就是想她,时不时她的影儿就溜进他心底转转。
“不杀你,何以报父仇。”
她讨厌他的笑,那种因他而笑而不受控的心跳,教人慌。
“我不是为自己杀你父兄,而是为天下百姓报仇,如果你一心报仇的话,好,我腾个空带你去找他们,届时,要杀要削,我保证两不相帮。”
报仇在他嘴里变成笑话,项暖儿不平。
“话由你说,是非曲直全捏在你手里。”
“要证人吗?没问题,走一趟故居,真真假假,还怕分辨不出?”
上官天羽的笃定让她退却。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如果香荷的话没有半分夸张呢?如果她慈爱的爹爹真是世人眼中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这仇她能怎么报?
这些年,她是靠报仇两字撑过来的呀。
“不想谈了。真可惜,我还想替自己辩白几句。”他叹气,手搭上她的肩膀。
不乐意他的靠近,不乐意说不出口的悸动在心上盘旋,项暖儿借故拿起诗集,背过他,阅读。
他随她走到床边,在她背后坐下,瞧着她发红的耳根,莞尔。
“在想什么呢?想得脸红通通。”上官天羽的眼底闪着挑衅。
项暖儿拉长脸。能想什么,想怎么摔下他的头当球踢啦!不理他,她低头翻开册子。
“王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鑫枕寒。”
上官天羽完全不受她的冷淡影响,头和她相依靠,温温润润的嗓音念着她手中的词句,念得暖暖昧昧、意有所指
轰地,她脸红、耳朵红,从头红到脚指头。天,她怎么偏偏翻出这首更漏子?
啪地,她用力合上书。
“夜长袭枕寒啊”他笑得她的心悴咚悴咚,跳不停。“无妨,今夜我来伴卿共眠。”
撩拨她,他撩拨得倾心顺意。
“不必。”
“可我不舍得佳人寂寞啊。”
转身,上官天羽走出屋子,双手负在身后,一句句,续下另外半阙词。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项暖儿又羞又气。她与他哪来的离情?她几时彻夜无眠,又几时数着梧桐树上的雨声,静候天明?!
恨恨地,她把书往门板上砸去。这一砸,砸裂了她刻意的冷淡。
这日,项暖儿终于见着后园里的夫人们,果然如香荷说的,高贵动人。三个女子各有风华。
蕊夫人纤细温柔、楚楚动人,看似温柔和顺,出自名门,凤夫人面若英蓉、艳如桃李、丹唇未欢笑先闻,身材修长、体态风骚,是三人中最美的一个,而桂夫人一双单凤眼、两弯细柳眉,腮凝新荔,望之可亲。
瞧着浓妆艳抹的三个女人,她淡淡地不作声。
她的据慢引来凤夫人的不满,不等招呼,径自让丫鬓拉了椅子坐下,双手支在桌上,冷傲地笑了笑。
“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是什么天仙绝色,值得相爷藏在屋里。”她哼一声,推开项暖儿的书册。
挑衅吗?项暖儿摇头,为她的无知。
可她越是不说话,越惹得来人心生不满。
就见凤夫人桌子一拍,娇喇的嗓子轻斥。
“蕊夫人是吴尚书的女儿,桂夫人是潘将军的女儿,我是堂堂大学士江竣的掌上明珠,请问你,你是何方神圣?”
比背景吗?她是罪臣之女,行刺皇上的娇客,怎样,怕是不怕?不过话留在心底,项暖儿仍然保持缄默。
“你到底有没有家教?姊姊们在问你话,你会不会回答叫?门凤夫人忍不住了,破口大骂。
姊姊妹妹?她和上官天羽还没有那层关系呢,她们何必来攀亲带故。
“凤姊姊,别生气,暖儿妹妹还不懂府里的规短,往后住久了,自然会慢慢懂的。”桂夫人走上前,笑看调停。
她的声音引起项暖儿的注意,抬眉,微燮。这声音在哪里听过?好熟悉。
“暖儿妹子,在这里我们以蕊夫人为首,她是最早嫁进相爷府里的,我们都称她一声大姊,凤夫人年纪虽然最轻,但论辈不论岁,我们都得喊她一声二姊,你可以不喊我三姊,直接叫我桂儿,但我会把你当亲妹子疼惜。”桂夫人的手压上她的肩。
分明没异状,可项暖儿就是机伶伶地打了一身寒颤。
说不出为什么,桂夫人的声音、态度,所有表现明明都是亲切温和的呀,是她被训练得对人无法产生信任吗?
香荷在一旁看了,只觉忧心。
怎么办?未来小姐跟了相爷,势必要学会和夫人们好好相处啊,可小姐的高傲态度
她连忙拉起笑脸,替每位夫人送茶。
“凤夫人、桂夫人、蕊夫人请用茶。”
许是太心急,茶送到蕊夫人身前时,她竟偏手,滚烫的茶水全一摆在蕊夫人的裙子上头。
蕊夫人登时尖叫,慌得香荷下跪磕头。“对不起、对不起,蕊夫人,香荷不是故意的。”
“好痛!我受伤了”
蕊夫人的婢女连忙围过来,大家忙成一团。
项暖儿没上前探看,视线反而落在一旁的凤夫人和桂夫人,她们在微笑,眼见蕊夫人落难,反而开心地扬起眉头。
这样的“姊妹”呵,真是世间少有。混乱中,蕊夫人让婢女扶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