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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过去,黑幽幽的路上果然有了动静。居高临下,陆傲秋看见十数名黑衣人自四方朝驿馆会合,灵巧的翻过墙后进到驿馆内。
不一会儿,驿馆内传来骚动,发出金属互击的声响。
他在屋顶上几个上下纵跳,看见驿馆院子里四名周国护卫正背靠着背,将那对母子护在中间。
对方有十数人,虽然这些骁骑武艺高强,但敌众我寡,又要顾全妇孺,实是一场硬仗。
看清局势后,陆傲秋想也不想便一跃而下。
四名骁骑见突然有人加入战局,心神更为紧绷,以为他是黑衣人的帮手。
陆傲秋沉声道:“先护妇孺。”说罢,他转身立刻对那些黑衣人出剑。
见他是来帮忙的,四名护卫如虎添翼,他们一人负责保护那对母子,其它三人加入陆傲秋的行列。
陆傲秋剑术高明,不一会儿便杀得对手东倒西歪,见局势不对,那群黑衣人中有人吹了声哨子,十几人立即做鸟兽散。
危机解除,金骁督统立即上前向他致谢。“多谢侠士相助。”
“言重。”陆傲秋一揖。“夫人跟小少爷没受惊吧?”
金骁督统回头看了一眼,美妇随即主动开“敢问侠士高姓大名,大恩日后必报。”
“在下陆傲秋,大恩实在不敢当。”他客气地回道。“不知那些黑衣人为何攻击你们?”
金骁督统微顿了下才回答“许是打劫吧。”
见他说得避重就轻,十分戒慎,陆傲秋更加确定这对母子的身分绝非一般。
这时,那孩子突然急喘起来,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肃儿,”美妇抱着孩子,一脸惊慌。“快把肃儿的药取来!”
陆傲秋几个箭步上前。“我是大夫,让我看看。”说罢,他立刻检视孩子的情况,发现他因紧张而哮喘发作,他连忙点了孩子身上几个穴位,孩子立刻不再急喘,接着他拿出随身的银针,在孩子的颈后扎了两针,孩子的呼息便慢慢缓和下来。
看他针法精准,且立刻止住了孩子的哮喘,美妇十分惊奇。“侠士居然还懂医术?”
“在下并非侠士,只是一名大夫。”他说。
“大夫?”她狐疑地瞅着他。“可是你的剑术比起赵大人却一点都不逊色。”
美妇一时松懈,说出赵大人三个字,她一脱口,金骁督统便一脸紧张。
“赵大人,无妨。”美妇一笑。“我看这名侠医并非坏人。”
“夫人,这”赵大人面有难色。
“夫人,既然赵大人有疑虑,夫人还是别对在下多说什么。”陆傲秋收妥银针,拱手一揖。“在下先告辞了。”
“请留步。”美妇唤住他。“我们正在等人,今晚恐怕难以安眠,若侠医不嫌弃,可愿意进屋茶叙?”
他故作为难,若有所思。
“里面请。”美妇声线婉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陆傲秋望着她,轻轻点头。“却之不恭。”
一夜闲聊,美妇并未表明身分,却从陆傲秋口中知道了不少事,包括他其实本是周国人,父亲陆其正曾在王城为官,后遭小人陷害而被拔官去职,最终抑郁而终。
他的身世,他是有意要透露给美妇知道的。因为透过蛛丝马迹,他几乎可确定美妇应是邹氏一族的成员。
救了邹氏族人,他便对邹氏有功,他并不求官求财,但若能因此而有机会为他爹平反,还陆家清白,他也能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只不过能意外的救了邹氏族人,确实让他太惊奇了。他想,就连老天爷也在帮他吧?
天才刚亮,赵大人进屋禀报。“夫人,二公子到了。”
不一会儿,一名器宇不凡的男子走了进来,见屋里有陌生的面孔,先是一愣。
“宇龙,这位是陆傲秋陆大夫。”美妇替他介绍道:“昨夜我们遇袭,还好有陆大夫相助才得以脱劫。”
“多谢陆大夫相救,”男子好奇的看着他。“能使剑的大夫真是难得一见。”
“可不是。”美妇笑道:“昨晚肃儿许是受惊,哮喘犯了,幸得陆大夫扎了几针才教他喘过气来。”
男子听了,拱手一揖。“大夫救了家姊及外甥,在下感激万分。”
“言重了。”陆傲秋回以一揖,也透过两人的对话约莫猜到他们的关系。
“宇龙,这位陆大夫亦是周国人氏。”美妇说道:“他的父亲原是王城衙门的教头,后因得罪小人,遭人诬陷贪污,于是被拔官去职”
男子微怔,疑惑地道:“令尊是”
“陆其正。”陆傲秋说。
男子思索了一下,又问:“令尊真是无辜?”
“先父刚正不阿,光明磊落,绝不贪取不义之财,便是因为看不惯衙门中有人收贿,他才会犯了小人,沦落至削职拔官,抑郁而终。”他说。
“宇龙,”美妇说道:“陆大夫救了我跟肃儿,咱们家是一条人命一份情,说来咱们欠他两份人情呢。”
“姊姊说的是。”男子颔首,直视着陆傲秋。“陆大夫,实不相瞒,在下是邹宇龙,正是周国二公子。”
“二公子?!”赵大人见他坦白自己的身分,陡地一惊。
“无妨。”邹宇龙深深一笑。“我看陆大夫应该也猜出咱们的身分了。”
迎上邹宇龙的目光,陆傲秋唇角一勾,算是默认。确实,他早已猜到美妇应是邹氏族人,刚才听她喊他宇龙时,他更加确定,因为宇龙正是周国二公子的名字。
邹宇龙是现今国主邹天擎的二子,性情豪爽正直,喜交江湖朋友,更是邹天擎属意的继承人。
美妇是邹宇龙的同母姊姊邹宇凰,她嫁给洛城富商,生活美满,这次她带着儿子是要回周国探望病重的父亲,为了加快行程及避人耳目,才如此轻装简从,她与弟弟约定在此碰面,未料昨晚竟会遭袭。
“据传国主大人病重,想必两位正要赶回周国探视吧?”陆傲秋问。
“没错。”邹宇龙说道:“我派赵大人前往接回家姊,再相约在此会,如此低调行事,不料还是遭人盯上。”
“如今三国鼎立,各有盘算,二公子小心为上。”
听他似乎对政局颇有想法,邹宇龙不免感到好奇。“陆大夫来自何处?又将去哪里?”
“我初离开落凤城,正要前往隼城找一位拜把兄弟。”
“你既是周国人,为何不回霜山城?”邹宇龙问道:“以你的医术及剑术,必能在霜山城功成名就。”
“在下不求功成名就。”陆傲秋说:“只希望有朝一日能还先父清白,以慰在天之灵。”
邹宇龙轻松一笑。“本公子回霜山城后,定会马上展开调查,还令尊清白。”
“多谢二公子。”
“这是我该还你的人情之一,还有一个人情,你要什么?”邹宇龙问:“金钱?官职?还是”
“在下都不要。”陆傲秋语气坚定地道:“财富虚名都是身外之物,二公子若能还先父清白,就已经是恩情。”
邹宇龙与邹宇凰相视一眼,对于他的不求名利、正直气节都对他感到激赏。
邹宇龙自腰间取出一块雕着一条活灵活现云龙的玉腰牌,递给陆傲秋。“陆大夫,请你收下本公子的玉腰牌。”
陆傲秋一顿,并未立刻收下。
“人情是一定要还的,或许你现在还想不到,他日你若想到了,便拿着这块玉腰牌来跟本公子讨人情吧。”邹宇龙见他迟迟未有动作,相当坚持的将玉腰牌塞进他手中。
握着那块玉腰牌,陆傲秋深深的看着他,只是淡淡一笑。
这世道要成事,人脉是首要条件,他想,总有一天这块玉腰牌会派上用场的。
段景熙嫁到风止城已经两个月了。
自她抵达风止城后,身体一直感到不适,都待在杜长风为她准备的一座雅筑之中。
每次他来探望她,总见她脸色黯淡的躺在床上,她自个儿说是水土不服,却又不肯让他找来的名医看诊,只愿意喝一些汤药。
她遣走了杜长风指派给她的仆婢侍从,只让她从落凤城带来的弥生与婢女春桐跟着她,她的生活起居全由弥生发落张罗着。
段景熙是骕国小姐,杜长风自然对她十分礼遇,他凡事依她,只希望她身体赶、紧好转,因为他们至今仍未圆房。
段景熙足不出户,杜长风的几个小妾多次前往雅筑向她请安示好,她都不太搭理,摆明要跟她们保持距离,不希望她们再来打搅。
小妾们吃了几次闭门羹,贴了她几次的冷**,对她越来越是不满,私底下常聚在一起说她的坏话,并开始在杜长风耳边说三道四,挑拨离间。
她们说她不肯让风止城的大夫看病,是瞧不起杜长风,又说她称病卧床,根本是不想跟杜长风圆房。
一开始,杜长风虽没把这些话听进去,可时日久了,却不自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三年前,他娘亲为了巩固他的地位,为他的将来做打算及准备,央求他父亲向骕国提亲,请段百涛将女儿嫁给他。
原因无他,就为了拉拢骕国的段氏,一起抗衡周国。另一方面,娶了段景熙,生下段家的外孙,他手上就等于有了人质,对骕国产生牵制的作用。
岂料两年前,段百涛骤逝,段景桓即位,他希望能在百日内跟段景熙完婚,却被以守孝为由拒绝。
其实他心里有数,段景桓不过是在等待时机。若他一日不登上国主之位,段景桓便会想方设法拖延甚至解除婚约,段景桓有他的盘算,他亦如是。
女人的心是跟着亲生骨肉的,骨肉在哪儿,女人的心就在哪儿,他相信段景熙一旦生下他的孩子,便不可能再受段景桓左右控制。
因此一将她娶到手,他便天天琢磨着如何让她快快生下杜家的骨肉,却没想到她一病至今都两个月了,仍不见好转,别说不肯跟他圆房,甚至不肯跟他同住一个居苑。
她当真这般瞧不起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