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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可不在乎那些。”燕奇临笑得野蛮又嗜血。“本王手下的兵都是精心调教的,只认本王不认兵符,哪天要是哪个傻子造反,本王肯定给个痛快。”
“有王爷这么一句话,下官安心了不少。”
“那么,至少要给本王一点甜头吧。”他贴得极近,探舌舔过他的唇。
周奉言不为所动地睨他一眼。“王爷搁在心里的又不是我,老爱透过我思念那人,要是今儿个王爷**难耐,想拿我遥想对方充数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此王爷心底真会痛快?”
话一出如他所料,燕奇临的神色微变了下。“周奉言,你这直言无讳的性子不改一改,改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最恨的是他藏在心底,藏到连自己都快忘了的情感,竟会被这像伙看穿。
“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不过你最致命的问题就出在身子骨不适合习武。”
“什么意思?”从方才的话题绕到习武,会不会跳太远了点?
“因为你压根没发觉有个人在小窗外头偷觑了许久。”燕奇临笑得张狂,就在他侧眼望去时,捧着他的脸重重地咬了下他的唇,纯粹是场友谊交流,表演给窗外的小姑娘欣赏的。
周奉言侧眼对上于丫儿瞠圆的水眸,一把将燕奇临推开,耳边是燕奇临得逞的笑声,眼里瞧见的是于丫儿的难以置信。
她站在外头多久,听见多少,看见什么?
“说穿了,你献的计纯粹是想要替心上人讨一口气,对不?”燕奇临附在他耳边低语问。
他不需要什么预知还是卜算的能力,光从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便可揣测周奉言的心思,假借一场大雨能够灭除他的眼中刺,能让老二跟老三稍稍抗衡,教他忍不住喝采。
说穿了,什么预知什么卜算,分明都是人为操弄的,什么命定什么不变,他一向只相信自己。
周奉言压根不睬他,径自走向窗边,但才走了几步,便见于丫儿转头就跑。
“丫儿,别用跑的!”他跑向小窗,瞧她没打算停下脚步,他干脆翻窗跳出,几步就将气喘吁吁的她给拦了下来。“慢慢呼吸,小口小口呼吸”
他不住地拍着她的背,厚实掌心动作轻柔,然而掌心底下的痩弱教他不禁蹙紧了浓眉。
于丫儿急喘着气试图避开他的手。
周奉言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最终只能收回,努力地扬起笑脸。“怎么会跑来了?双叶呢?”
“上厨房拿茶水。”她垂着脸不看他。
他看向她身后的园子“双叶还未取来,你要不要先到书房喝口茶?”
于丫儿摇了摇头。“我有话跟你说。”
“是吗?你要跟我说什么?”周奉言难掩心喜地问。
“我想回家。”
笑意还挂在嘴边,但仅一瞬间,就变得苦涩又自嘲。“丫儿,你已经是我周家的人了。”
“我尚未及笄,咱们未及婚嫁,住进周府于礼不合。”
瞧她宁可盯着地上也不肯瞧自己一眼,周奉言内心五味杂陈。“一般而言,确实是如此没错,但请你相信,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于丫儿抿了抿唇道:“我想回家看我弟妹。”她也很清楚,也许她一回家,大哥又会把她给卖了,可是话说回来,他既然都插手管了,以未婚夫的身分自居,大哥想刁难也难。
“改天我将他们带来。”
于丫儿垂眼忖了下,心知无丝毫转寰余地,便不再强求,转了话题“我想还那颗还魂丹的百金,可是你不肯让我绣锦囊,那能不能让我到牙行干活,慢慢还这笔钱?”
话落,她垂眼等候他的答复,然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回应,她不禁缓缓抬眼,就见他正看着自己。
他的眼瞳黑润如深不见底的潭,平常漾着笑时,赏心悦目得教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但方才他在书房时,哪怕嘴边挂着笑意,眼神却是冷进谷底,而此刻她读不出他的思绪,直觉得他的眼里像是藏着悲伤。
一抹深沉到她无法理解的悲伤。
半晌,周奉言才哑声启口“好吧,你想去牙行就去吧,不过你就待在帐房里,每日誊写印信文簿就好,晌午便回府。”
说来可悲,他没守在她身旁照料,她的气色确实是好多了,应证了他就是让她抑郁难解的元凶,可天晓得他有多想念她,想见她时,只能偷偷躲在角落,哪怕只看见她的背影,都能教他稍解相思。
而她,却是迫不及待想离开他。
“工钱怎么算?”
一问出口,就见他笑得自嘲。“丫儿,一颗还魂丹恐怕是你用一辈子也还不完,但如果你执意要还,哪日要是我觉得够了,我会告诉你。”
明知道重生之后,一切重来,她的记忆里不再有他,她不会记得曾有过的情感,可是他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难受,只因那些共处的记忆,对他而言是无可替代的至宝。
他记得,她是如何撒娇,用娇嫩的声音唤着自己,看着眼前的她,他有些混乱了。
于丫儿面有豫色,像是在挣扎什么,最终还是取出手绢递给他。“你的嘴唇流血了。”
周奉言没接过手绢,目光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你会心疼吗?”
于丫儿皱起眉头,却始终没说话。
周奉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双叶回房吧,牙行的事我会安排。”话落,从她身旁走过。
于丫儿垂眼看着手绢,想了想,回头追上,将手绢硬是塞进他的手里,又拔腿朝一旁等候的双叶跑去。
周奉言回过身,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将手绢凑到鼻间轻嗅着。
一样的他的丫儿虽变得淡漠,但一样善良,如果他再卑微一点,她是不是就会多关注他一点?
就在连下数天大雨,一日天气放晴时,周奉言答允了于丫儿到牙行工作。
教于丫儿有些意外的是,周奉言并未陪同前来。
周家牙行位在巴乌城东御道上,这条大街上的店铺全都是京里叫得出名号的商铺酒楼,在这儿行走的几乎都是逗留城里的商贾和朝中官员,没点身分地位的,恐怕还踏不进这条街。
而周家牙行几乎占了紧邻的三家铺子,屋檐垂挂着八角流苏风灯,底下十六扇镂花雕门全开时,可窥见牙行内部的富贵逼人,前厅装设如茶肆,摆设的是连黑市里也寻不到的奇珍异宝,而后院则是三间宅子打通,作为置货的栈房和远行商队休憩的暂时别院。
“你就是于姑娘?”
于丫儿收起打量前厅的目光,望向唤她的男子。
男人有张玉白爱笑的俊脸,一身月牙白绣莲锦袍,手持折扇,气质隽雅,风采迷人。
“你好。”他的笑像会感染人,教于丫儿不禁也笑眯了眼,微露编贝,让跟在身旁的双叶和舞叶微诧地多看她一眼。
打她进周府以来,就今儿个笑得最开心。双叶曾问过周奉言,怎会答允让于丫儿到牙行工作,周奉言只道:“如此一来,可以让她舒心一点。”
看来果真不假。毕竟打理牙行的巴律有张可以让铁石心肠的人都化为绕指柔的笑脸,再滔天的怒火,在他的笑脸之下都会化为春风。
“唉唷唷,瞧瞧,这小姑娘真是好讨喜,哥哥我喜欢。”巴律一见她的笑,把折扇一收,就要贴上她。
“巴律,我劝你住手,她不与人太亲近。”舞叶拔出腰问红绿相间的竹笛,硬是将他格开。
“怎会?”巴律的手软若细蛇,转个两圈将竹笛推开,一把亲热地捧住于丫儿的小脸。“哥哥我喜欢丫儿这个名字,唤你丫儿可好?”
于丫儿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好。”
闻言,双叶和舞叶一整个傻眼,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她明明是爷一靠近就紧绷抗拒,让她们以为她是个守贞烈女,岂料这到底是只对爷明显厌恶,抑或者是巴律的笑脸真连石头都能侵蚀?
“哥哥好喜欢你这张小嘴,让哥哥亲一下好不好?”巴律一双桃花眼像黑琉璃似的,流光窜动。
“于姑娘是爷的未婚妻。”双叶好心提醒他。
巴律顿了下,笑意还在,但——“爷的未婚妻?”
“都多久的事了,你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舞叶将竹笛收妥,双手环胸地看着两人。
“我知道这事,可问题是爷怎会让夫人到牙行?”他二话不说的收手,而且立即修正脸上笑容。“夫人,我是巴律,牙行掌柜,不知道夫人今儿个”
“我有名有姓,不叫夫人。”于丫儿淡声打断他未竟的话。
巴律不禁看了舞叶一眼,就见舞叶耸了耸肩,扬了扬眉,翻了翻白眼。“我要是看得懂,我就跟你姓。”挤眉弄眼还挤得一点美感都没有,真是教他都忍不住唾弃!
“你就算看不懂还是得跟我姓。”舞叶哼笑了声。
“怎么就不是你跟我姓?”巴律面露痞样,不满地贴了过去,舞叶不闪不避地张着潋滩大眼和他对瞪。
“凭什么得跟你姓?”舞叶面无表情地寻衅道。
“于姑娘,他们常这样逗嘴,不要以为他们感情不好,其实他们是——”
“兄妹。”她噙笑打断双叶的解释。
此话一出,三个人莫不盯着她瞧,对她的回答万分错愕且不解。
“丫儿,你怎么猜的?”巴律忍不住问。
“你们长得有几分像。”好比嘴型和眼型。
“我哪儿跟她像了来着?你仔细瞧,瞧瞧我的眼我的鼻我的嘴,天啊,老天把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了我!”说到情动处,他忍不住将额前发丝拨到后头,抱着头,望向远方天际。“罪孽呀我,长得太俊了!”
“于姑娘,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舞叶眼角抽了下,面无表情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