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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御和江宁波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她的脸燃烧着痛楚,但他却一脸复杂难懂、莫测高深的模样。
明明左脸已肿成一片,江宁波还是一脸倔强,她不愿在那男人面前当个落荒而逃的败将。
她的傲气不输他,罗御的褐眼对着她清澈的眸,那里头除了怒意一种颜色,再无其他,这表示她不为所动,无视于他吗?他莫名地微愠,直想让那双眼多注入些颜色,即使是痛苦或乞怜,都可以。
“演技不错。”程晶薇不得不承认,连她自己也被江宁波绽放的光芒给震住,这部戏才拍了三分之一,她还未和江宁波演对戏,不知道自己的身边竟有个如此可怕的对手。
“确实不错,只要在雕琢一番,假以时日,会发出璀璨的光芒。”罗御不吝赞美地说道,深不可见的眸底,暗燃着幽光。
入戏的她,每一个情绪起伏都能挑起每个人心底最敏锐的那条线,随着她而紧而松,他能轻易地看出任何人的本质,而她,是天生的明星,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独自发光,一举一动都煽动着每个人的视线。
闻言,江宁波皱起眉,眼里堆着迷惑,这男人的反复无常让人无法预料,是怜悯吗?她不需要。
看着江宁波释放出的厌恶,罗御轻轻地笑了,他可是在称赞她,她何以摆出这副难看的脸色?
“御,飞机快来不及了。”程晶薇开口,阻断两人的对望,提醒着她和罗御预定到香港的行程。
罗御轻拥住她的身子,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不许走,你还没把话说清楚!”江宁波追了过去,却被李导演拉住。
“江宁波,别冲动!”
她瞪着罗御渐渐消失的身影,左脸颊因说话而愈加烧痛,清晰地将痛楚传达到神经。她痛,但她更怒,怒自己傻得像颗棋子,任他摆布,冷汗流下了她的额际,却浇不熄她的怒火。
目送走罗御后,李导演笑着回过头,对着江宁波愤然的眉眼:“气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懂吗,罗先生让你留下来了,以后,你可得好好表现才是。”
江宁波拧眉不语,小脸上却是不信,他不发一语地离去,究竟是什么意味?他临去的一眼,闪烁而深沉,像是在算计或盘算着某样感兴趣的事物,这与她有关吗?思及此,她的眉头纠结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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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往机场的车内,程晶薇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还是开口了。
“你要捧红她?你从不主动的。”她掩不住话中的醋意。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让任何人窜红,即使那个人没有一丁点演技,也可以成为超级巨星,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条件交换,但为何对江宁波
“有时,我也得让那些影评老头说说我的好话,证明我不只是能推出卖钱的商品,还可以发掘出最耀眼的珍珠。”他的唇抿起了诡异的笑意,脑子飞快运转间,已有了定见。
“我怎可能不要求回报?驯服她,就是我要的代价。”他邪肆地抬起她的下巴,轻佻地落下一吻,心神却又转回到那个倔强的女人身上。
当她挑起他的兴趣,他接下她的挑战,这一连串的过程便成了他最大的乐趣,她的演技好坏与否,并不是必然的条件。让她成名,只是额外的报酬,当他驯服了她,她将和程晶薇一样,成为他的投资之一。
但首先,他得先拭去“明珠”上头的灰尘,她的性子必须改变,太过认真,太过尖锐,只会让尘沙愈积愈厚,让人看不清她的本质,而必要时,他会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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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江宁波轻轻地打开公寓的门,怕吵醒了屋内另一个睡觉的人。
壁灯黄澄澄的柔和光晕,让她绷紧的神情缓和不少,她整个人松懈四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连走进房间的余力也没有。
“姐,你回来了。”宁静柔软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内。
江宁波心一惊,忙微偏过脸,让发丝遮住自己的脸庞,不让她瞧见自己的狼狈。
一向浅眠的宁静在大门转动时,便醒了,再无睡意的她走到厨房帮姐姐倒了一杯水。
“姐。”她将水杯递给了宁波。
“宁波僵硬地接过,不自然地问道:”我又吵醒你了?“
宁静遥遥头:“还没有真正入睡。”她伸出手,招着墙角下的“阿喜”她的猫。
“‘阿喜’也被我吵醒了。”宁波看着睡眼惺忪的猫走向妹妹。
宁静将“阿喜”放在膝上,手轻轻玩着它的两个尖耳朵,美丽脸庞上有着纯净的笑意。
“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她催促着宁静,不忍见她的眼底老是有着失眠的痕迹。
宁静轻轻点头,抱着猫走回自己的卧房。
松了口气的宁波,又颓坐回沙发上,她喝了水,却牵动了左脸的烧痛,让她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
会这么晚回来,是怕宁静发现了她的异状,她不想让宁静担心,故意在外头待到宁静可能入眠的时刻才回来,却还是吵醒了她。
她捶着僵直的背脊和臂膀,伸展着疲累的四肢,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几年了,在她带着宁静离开那个家后,没有一个夜晚,她不是在疲乏中踱着脚步回到这个小小避风港。
也许这里没有那个家的富裕舒适,但在母亲病势之后,那个家只能称之为陌生。
有一个将男人的薄幸发挥得极致的父亲,一个因子而贵的二妈,和一个她始终看不透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若不是顾忌着母亲的孤立无援,她早就离开了。
而一旦这联系不在,也就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宁静也是这样想的吧,否则不会跟着她离开,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万籁俱寂,当她偷偷地溜出大门时,一转身却看见了宁静。
宁静似乎早已猜到了她的心思,守侯已久,肩上有着寒露的湿意:“带我一起走。”
她看着宁静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决,心动摇了下,但随即摇头,那时宁静还在读大学,她无法带宁静一块走。
“你如果不带我一块走,我会死在这里!”
宁静脸上的决然,骇住了她,她真的相信宁静会这么做,没有选择的她只好带着宁静来到了台北。
靠着朋友的帮忙,她毫不容易在这都市丛林里谋生,会选择演员这一行,是存心故意。
她要那人面子挂不住,只要是可以诋毁家门的方法,她都愿意尝试,他无意间提起戏子时的轻蔑模样,着实让她亮了眼,一心朝着戏子,也就是演员的方向前进。
无论是临时演员,还是配角龙套,她全都参与,不以为苦,也许是她运气好,真有那么一点演戏的天分,这一路下来,真让她闯出些名堂。
外头再苦,她都能忍受,因为她看得见一整片天空,也许迎面而来的强风会阻碍了她的飞行,但她已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她的翅膀已渐渐地可以抵挡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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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脸肿得无法拍戏,宁波向导演告假,连续几天都待在家里,她尽可能痹篇与宁静照面,白天宁静上班,她佯装还睡着;夜晚宁静回来之前,她便出门,姐妹两人几天下来,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
好久没有在太阳底下逛公园的宁波,愉快地接受温暖阳光的洗礼,穿着简单洋装,绑着马尾的她,清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人工的妆点。
“你是江宁波吗?”石径上一旁在运动的妇人看见了她好久,有点肯定,但又有一丝的不确定。
坐在石椅上的江宁波睁开眼“她有我这么美丽吗?”她笑道。
熬人皱着眉,回想着电视上江宁波的脸孔,和眼前的美人儿比对,随后缓缓地摇头:“没有,小姐,你好像比江宁波美一点。”
江宁波绽开了笑:“伯母,你很有眼光。”
“歹势啦,小姐,我觉得你比电视上那些明星都还要漂亮,听说那些女明星那么漂亮,都是用化妆品堆出来的。”有了八卦的对象,妇人说得兴高彩烈。
“是啊,我也有听说过,而且还看过。”江宁波故意停下来,卖个关子。
“小姐,你看过谁,快说啊!”妇人的眼睛比天上的太阳还炫亮。
“我看过江宁波,她本人丑得连蚂蚁都嫌。”
“真的吗?”妇人有一点怀疑。
江宁波肯定地点头,她拿起旁边到超市采购的东西,准备走人喽。
熬人的身影远远地被抛在了身后,江宁波肆意地笑了,会这么诋毁自己,不为什么,只因好玩,反之闲来无事,太阳正盛,她玩性大发,这等无聊事偶尔为之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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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好心情,在接到突来的一通电话后,风云变色。
“江宁波,我是李导演。”
“明天我就可以回去拍戏了。”她摸着自己的左脸,已消肿了。
“呃,不用了,我们已经找到另一女配角替代你的位置了。”李导演说得有些支吾,可他没办法,这是上头的命令。
她沉默地瞪着电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为什么?”
“因为戏的进度拖延太久了。”这是比较不伤人的借口。
“我要听实话。”江宁波根本不信他的借口,要随时换一个人代演,不是简单容易的事。
“江宁波,你就别问了,这事已成定局,至于违约金,三天后会汇入你的帐户内。”
就这样,她硬生生被换了下来,没有真正的原因,她不该还对那男人心存期待的,江宁波暗骂自己。
天下的男人都一样,自私狂妄,无法信任,她的脑中出现了罗御那一对漂亮的褐眼,仿佛正对着她示威般闪烁,她甩头,甩开他恣肆傲慢的眼神。
她讨厌当个弱者,命运的所有挑战,她都愿意接受,但她不喜欢有人自比为上帝,想操纵她的方向。
很多事,她可以不在乎,但是,如果这事关系到她的尊严、她的意志,她决不容任何人侵犯,虽然弱肉强食是现实世界的规则,但下一次,她这块弱肉将会令他难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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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戏拍完了吗?”坐在餐桌一端的宁静吃着姐姐做的饭。
宁静故意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戏没拍,可是却可以领到一笔违约金,改天请你到餐厅吃大餐。”嗯。“宁静点头,漆黑的眼笑得弯弯的。
宁波放下汤勺,手肘撑腮,侧看宁静喂着”阿喜“吃晚饭。
宁静一向话不多,在生人面前如此,在她面前亦然,但两人之间那份姐妹之情,彼此多明白,淡如水,却又浓于血。
她是外冷心热,但宁静却是外热心冷,她的心思很容易写在脸上,但谁也不了解宁静心中真正的想法,包括她这个姐姐。
也许是她们伟大的父亲将男人薄情自私的劣根性发挥得太过透彻,令她对男人一向无啥好感,而宁静表面上好似无动于衷,什么也没说过,但那小脸上的平静却更让她担心。
等有一天,她的钱挣得够多了,她要带着宁静到外国定居,这儿容易勾起的回忆太多,她要将这些烦人的事全都留在这里,和宁静两人飞到更广阔的天地,寻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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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不下来的江宁波,这几天努力留意是否有新的工作机会,违约金落入荷包后,她得再寻找新的经济来源,总不能吃老本度日。
今日的太阳很大,照得刚走进门的宁波汗涔涔,连罩在外头防晒的衬衫都被汗浸透了。
冲了个凉水澡,将湿头发包在头上,穿着轻便衣服的她舒服地坐在沙发上,什么事也不想,慵懒十足。
午后的时光,着实令人昏昏欲睡,尤其是对一个东奔西跑的人而言,更是一大享受。
突然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狠狠地从周公的手里抢过睡意朦胧的江宁波。
“宁波,我是玛姬,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一连串连珠炮似的快语,让江宁波措手不及:“玛姬,什么事?”
“我有个模特儿临时出了点状况,你来顶一下。”玛姬简直快被这临时状况给急疯了,她的服装发表会可不能容许一点点的瑕疵。
“几点,在哪里?”宁波的头夹着话机,手取饼桌几上的纸笔。
“凯悦,七点准时。”玛姬要挂上电话之际,才又突然冒出一句“谢谢你。”
“不客气。”宁波笑道,挂上电话。
任谁都很难相信玛姬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服装设计师,她急切的个性着实令很多人吃不消,也吓哭许多刚入行的新模特儿,她刚认识玛姬时,玛姬是电影的服装设计师,原本不甚熟识的两人,因看不顺某事,先后跳出来指责,这段友谊便从惺惺相惜中诞生了。
玛姬要他帮忙已不是第一次了,她早忘了第一次是什么原因,总之,她的表现没让玛姬丢脸,也才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机会,当然,酬劳她也挺满意的。
“喵”“阿喜”的声音,让沉思中的她回过神。
宁波摸摸“阿喜”的头:“饿了吗?”她走进厨房,拿出柜子里的猫食。
将猫食倒在“阿喜”的专属碗盘后,宁波蹲在一旁,看着“阿喜”津津有味地吃着,满足得很。
“圆脸‘阿喜’,你每天不是吃,便是睡,还有我和宁静两个美女可看,你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猫了。”她心情好得可以和“阿喜”讲话,多日来的阴霾总算一扫而空。
等“阿喜”吃完饭,她看看墙上的钟,才一点半,便回房准备睡个回笼觉,等候晚上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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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的闹钟准时在六点响起,江宁波按掉吵个不停的闹钟,从被窝里爬起。
十分钟后,宁波打理好一切,下了楼才发现外头竟下着雨。
她蹙着秀眉,坐进了预约的计程车,心理头盘算着到凯悦的时间。
这一场雨,下得真不对时,打乱了她估算好的时间,她不想迟到,也不能迟到,否则玛姬会剥了她的皮。
丙不其然,这场雨,让马路上的所有车辆都塞住了,移动的次数寥寥可数,大部分都是在等待。
过了三十分钟,江宁波看了下腕上的表,离凯悦还有一段距离,她心急如焚,恼透了这场雨。
又过了十分钟,还有百公尺,但车窗外,雨丝纷飞,这种雨是会淋湿人的,一路上始终蹙着眉的她开始考虑是否下车用走的还比较快。
“司机先生,我到这里就好了,车费给你。”在司机惊讶的眼神下,江宁波下了车,横越塞满车辆的马路。
打开了皮包内的伞,穿着高跟鞋的她开始小跑步地前进,幸好是在黑暗的夜里,路上的行人不多,她不用在人群里钻来窜去。
伞外,下着大雨;伞内,她的身体落着小雨。满身是热热的汗,阵阵袭来的热浪,让宁波好几次都想丢掉手上的伞,让天上的雨水淋在她热烘烘的身子上。
但她没有,总在她的手要移开伞时,理智便会紧紧地抓住她,几次天人交战下来,终于在她看见凯悦时,停止了心头的挣扎。
宁波加快脚步,心底忍不住想欢呼,总算还来得及,她横越马路,脚刚踩上人行道时,一辆车子急驰而过,不但刮走了她的伞,压溅起的污泥更准确无误地打在她的身上。
滋,她仿佛可以听见皮肤上水火相遇的声音,不断落下的冷雨驱走了身体上的热,但也将她全身淋得湿透。
那辆车似乎没发现自己闯了祸,平稳地停在凯悦的门口,让车里的人下来。
江宁波低头看着那团污泥在她的水蓝色衣服上张牙舞爪,这几分钟的雨将她之前的努力全部破坏殆尽,早知道她刚才就不用挣扎万分,干脆让雨淋个痛快。
宁波恼火地瞪向停在前头的车子,怒意驱策她向前,任雨水不断地沿着发丝滴落在她的脸上。
她举起手正要敲那辆车的后车窗
“小姐,你做什么?!”泊车侍者挡在中间,戒慎地看着眼前浑身湿透的女人。
这时,黑头轿车的后车门开了,在另一名侍者撑着伞的接应下,首先跨出来的是一个盛装的高大男人,接下来是穿着红色小礼服,一脸艳容的女人。
“我要他道歉!”被侍者挡住的她只看得到那男人的背。
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存心无视,那男人理也不理身后的叫嚣,径自挽着身旁的女人雍容华贵地走进凯悦。
“小姐,你做什么?你不能进去。”侍者一面挡住她的去势,一面使眼色要人将刚刚那辆车开入停车场。
“我要进去,他的车把我的衣服全弄湿了,我要一个道歉!”她身上的这团鬼东西,真是丑陋得刺眼。
侍者遥遥头,坚持不放行。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当儿,侍者皱着眉地看了下表,宁波的心头也随之跳了下,糟!又被脾气误了事,她看向腕上的表,再一分钟便七点了。
“七点有场服装秀,我是模特儿。”她深呼了口气,忍住不发怒。
侍者狐疑地看着她,他知道这里将举行服装秀,但眼前的女人压根儿不像是个模特儿。
“看清楚,我是江宁波,我要上去。”她的手拨开碍眼的发丝,抹去了脸上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