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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大寒。
白雪皓皓,灰蒙蒙的天空还不时降下细雪,银白色的一片天地像是一座死寂的城。
冷风呼啸,飘雪绵延,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直到一阵婴儿的哭声划破了宁静。
一名老父大气频喘,怀里抱着婴儿,踩着艰辛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踏过雪地,在雪地上留下一排深刻的脚印。
“哇哇哇”婴儿始终哭闹不休,尖锐的啼哭声在空旷之地显得更加响亮。
“咳咳咳咳”老父忽地剧咳,胸口疼痛不已,脚步不禁停歇,最后跪倒在雪地上。
“哇哇哇哇”
老父抚着胸口,望着怀里的婴儿,不禁一阵悲从中来,老泪沁出了眼窝。
“苦命的孙儿啊咳咳你哭什么是不是知道咱们爷俩就要天人两隔了呜呜咳咳”“哇哇”婴孩的哭声响亮,小小的五官全皱成一团,还不时地挥着粉嫩嫩的小手。
“我苦命的孙儿啊”老父将婴儿紧紧地往怀里抱,呜咽地哭出声。“你可别怪爷爷啊爷爷也是为你好你娘刚死爷爷这个病怕也拖不久了你那爹爹又没个音讯唉想来你那个爹是个旗人,都怪你娘傻啊那人哪是咱们家高举得起的呜呜”
“哇哇”
“呜呜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坏呜呜”老人紧搂着怀里的婴孩,佝偻的身躯在雪地里看来分外凄凉。“都怪爷穷啊养不起你只得送你到大户人家当童养媳呜呜”
“哇哇”婴孩的哭声更加尖锐,红通通的小脸,像是卯足了力气哭闹。
老父心疼地望望婴儿,一脸的担心。“是不是饿了啊?”
他拢拢裘帽,冒着风雪,努力地睁眼望望四周,期望能看到一户人家,替他的孙女儿讨碗奶水来喝。但不幸地,眼下风雪加交,四周除了益加张狂的寒风和纷飞的雪花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行,一定得赶紧将你送到杜家去”说着,他奋力地站起身,忽然眼前袭来一阵黑暗,他不禁晕倒在地。
怀里的婴儿也因老父倒下而滚出了他的怀中,小小的婴孩在雪地上翻滚了两下,啼声依然响亮。
雪花渐渐地覆盖在两人身上,冷风依然无情地呼啸而过
“阿玛,你看这小娃娃。”一名稚气未脱的小男孩,正逗弄着下人手里抱着的小女婴。
俊逸的小男孩一身宝蓝色缎袍,外头罩了一件长毛狐裘,头戴黑狐帽,腰间佩了一把镶了许多宝石的短剑,他今年刚足七岁,但眉宇间已是英气凛凛,顾盼之间别有一番霸气。
他便是洛王府格尔齐氏的长公子,德隶,尚未封为贝子。德隶皱着眉,望着整张脸都皱成一团的小婴儿,好小的鼻子、好小的眼睛,就只有那张哭啼不停的小嘴始终张得好大,婴儿红通通的皮肤好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狈,于是马上下了评语。“好丑!”
“哇哇哇哇”小女婴的哭声未歇,依然响亮。
洛王府一行人行经此地,在雪地里听见了这哭啼声,才一路寻声而来,怎么也没想到会见到一老一小倒卧在雪地中。
“阿玛,您瞧,这娃儿真会哭。”德隶蹙着眉,抿着嘴,像是审视着什么稀奇玩意似的直盯着小婴孩瞧。
“嗯。”洛王爷淡淡应了一声,随即问向一旁的家丁。“怎么样,那老人还有气息吗?”
一名家丁抱敬地回道:“禀王爷,这老人一息尚存,若不赶紧请大夫,恐怕撑不久了。”
洛王爷沉着脸,正思量着该怎么处理这一老一小才好,爱子德隶已经开口;“那就赶紧请大夫啊,还愣着做什么?”
家丁了解主子的犹豫是何原因,于是向小主子道:“少爷,这两人来路不明,怎么能贸然带回王府?”
德隶瞪了一眼家丁,嗤笑道:“这娃儿什么来历?不就是爷儿我今儿个捡到的小东西?”
“呃?”
洛王爷睨了爱子一眼,心想这年关将近,不宜惹上秽气,这才下令道:“去吧,把这老人抬回王府,替他找间下人房安住,请大夫替他看看再说,能不能活命,就看他的造化了。”
“喳。”家丁领命而去。
洛王爷牵了儿子正要回软轿之际,德隶突然回头朝抱着婴孩的家丁喊道:“快把那小东西抱来给爷啊,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家丁这才一脸大梦初醒般连声应答:“喳喳奴才这就来。”
“哇哇呃”德隶坐上了软轿,家丁立即将婴儿送上他的怀里,奇异地,当德隶接过手之后,原本哭闹不休的小婴孩,竟然马上止住了哭声。
“嗄?这可奇了!”家丁称奇地呼嚷出声。方才他为了哄这娃儿,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没想到小主子才一抱,这婴儿就不哭了。
“哈哈”德隶也觉奇特,不禁哈哈大笑出声。
小娃娃止住了哭闹,睁大了一双圆圆杏眼,一瞬也不瞬地望着抱着她的男孩,忽地展颜欢笑,手舞足蹈,口中不时发出咯咯笑声。
小娃娃的笑容十分可爱,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掐掐小娃娃红通通的圆滚脸蛋,小娃娃正挥舞的小手忽地握住了德隶的一只手指。
那软软的碰触,一抹奇异的感觉顿时漾满了德隶的心坎,双眼对上了小娃娃那晶灿的眼瞳,德隶心口忽地一怔。
“小东西你真可爱。”德隶蒙开了笑容,语气充满了爱怜。
一旁的僮仆早就看准了献媚的时机,赶紧凑到德隶身边道:“小主子,这小娃娃长得眉清目秀,将来长大怕不是美人一个?”
“是啊,小主子,依奴才看,这小娃娃似乎同你挺有缘哩。”另一名僮仆不落人后地出声。
“嗯。”德隶随意应了一声,一双眼眸仍是紧瞅着怀里的小女婴,一份无法言喻的悸动充斥着他的心房。
他好奇这皱皱的小娃娃长大后会是何模样!真如奴才所说,美人胚子一个?他的小小心灵不禁对她的未来充满了好奇。
这小娃娃也真有趣,德隶满心地喜欢上她。于是他解下颈间一条纯金打造的长命锁,戴上婴孩的颈上。
“这给你,有了这长命锁,可保你长命百岁,嗯?”德隶逗着小女娃,呵呵笑着。
一股想要将她拥有的念头,如排山倒海般冲击着他,他舍不得放下手里这可爱的小东西,瞧,她正抓着他一只手指,凑到嘴里胡乱啃着。
这可爱的小东西,身子好轻、好柔、好小,他的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要将她留在身边保护。
她那一双眼晶莹剔透,不住地对他眨着她那长而卷的长睫,他真是喜爱这雪地里捡来的意外收获。
“起轿!”洛王爷这时也进了软轿,下令打道回府。
“喳!”
马车在雪地上摇摇晃晃地缓慢前进,过了半晌,小娃娃似乎累极而睡着了,圆通的小脸靠在德隶的胸膛上,德隶专心地研究怀里已熟睡的婴儿,她那满心依赖的模样,不知怎么地今他心底再添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阿玛”德隶抬头望向身旁的父亲。
“嗯?”洛王爷始终沉静地端坐,一脸威严,不苟言笑。
“这娃儿有趣,赏给孩儿可好!”“嗯。”洛王爷沉沉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啊水水”老父朦胧间恢复了些许意识,干哑的喉咙直囔着要水喝。
一名洛府的家丁立即替他送上了茶水,好心地扶起他喂他喝下。
三两下喝光了一杯水,老父睁开如豆的双眼,梭巡着四周。“这这是哪里呃是杜府?”
他明明记得自己好像是昏倒在雪地里,这会儿怎么人在杜府了?难道是杜府的人救了他?
“老人家,这儿不是什么杜府,这儿是洛王府。”
“洛王府?”老人一听大惊,眼下没见到孙女儿,忙下床,哑声急嚷着:“我的孙女儿我的孙女儿”
难道他那苦命的孙女儿才出生没多久,就已经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你是说那女婴,是吧?”
“是、是。”
家丁笑道:“你放心,那小姑娘现下有奶娘在照顾着。”
“呃?”老父一脸茫然。
“对了,老人家,你是哪儿人啊,要不要通知家人接你回去?”
“我”老父顿时悲从中来,哽咽道:“咱们本姓柳,独生闺女刚生下那小娃儿便难产死了呜呜”
见老人家哭得伤心,家丁不免也心生同情。“那小娃儿的亲爹呢?”
“呜”老父忽地老泪夺眶。“别提了,咱们不过是一般务农人家,那人是个旗人,也不晓得是哪一家的公子爷,说会回来呜呜等了大半年,也没个消息留下我苦命的女儿和她肚里的孩子呜呜”
家丁叹了口气,安慰地道:“算了,过去的事,就别去想了,你们一老一小如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少爷对你那小姑娘可疼爱了哩。”家丁一脸嘻笑道。
“我可怜的孙女啊不行我得赶紧送她到杜家”
“哪个杜家啊?”
“城、城西的杜家”
“老人家,你是说那专门放租佃人的杜家啊?”
“是、是咳咳”“这大风雪的,要走也得等你身子好些才成。”
“不能等了咳咳不能等了我这身臭皮囊撑不久了咳咳我和杜家说好了咳咳送这孩子到杜家做童养媳咳咳”“瞧你咳成这样哪还能走?”家丁安抚地道:“躺下吧,再睡睡,啊。”
“咳咳”老夫边咳边躺回床上,惆怅地眯着老眼,数度哽咽:“我苦命的孙女儿啊”“你安心休息吧,没事的。”家丁替他盖了被儒。
“呃谢谢”老人这次阖眼后,便没再睁开过眼。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间,数个寒暑飞逝而过,岁月的转轮将两个稚气的孩子变成寇年华的少男少女。
当年在雪地里获救的小女婴因老父骤逝,没有名字,于是洛王爷便给她起了个名字雪妍。
当年的洛王爷由下人口中得知老父与杜家间的协议,于是在过年后便将雪妍送到了杜家,雪妍之后成了杜雪妍。
杜雪妍在稍长之后,便被分派了工作,她没被分派到她未来的夫君杜奕君的身边,反而被分派到了杜家小姐杜玉簪的身边。
杜家因世代相袭的祖产致富,不少的田地租佃给没有田地的农家,坐收佃租,不少当地农家见到杜家都要哈腰屈膝,如见大官般奉承。
杜玉簪模样长得标致,深得爹娘宠爱,不免娇生惯养了些,但家中奴仆都了解她面恶心善的个性。
而杜奕君则几次会考失利,既无功名,更无长才,始终没有什么大作为。
这日,杜家一家四口如常一同用膳,杜母看儿子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禁皱着眉叨念着。“君儿啊,你书念得怎么样啦?这次考试要加油啊”“娘,别罗嗦了。”杜奕君不耐烦地皱起眉。
“好、好,不罗嗦。”杜母叹了口气,妥协地噤了口。
“娘,您这是何苦,明知道哥的学问就这两下子,还成天要他去考功名,真是!”杜玉簪嗤声道。
杜奕君忿忿放下筷子,恶狠狠地瞪着妹子。“吃你的饭,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怎么样?被人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啊?”杜玉簪毫不留情地直刺向对方心里的痛处。
“你!”杜奕君气呼呼地站起身,一掌拍向桌上。
“不要吵了!不要吵了,你们兄妹俩能不能少说一句”杜母一面嚷着,一面抚着发疼不已的前额。
“夫人,您别气恼,小心身子。”雪妍体贴地上前答她拍背顺气。
“走开,这儿没你的事。”杜母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她此刻正满腹怨气,正好全发在雪妍身上,谁叫她是童养媳?
“是,夫人。”雪妍乖巧地应了一声,脸上神色并没有转变。
面对这样的冷嘲热讽,她早就麻痹了,因为夫人一向对她不假辞色,更时常骂她、打她。
“娘,好说雪妍也是咱们杜家未来的媳妇,在下人面前这样推她,她这未来的少奶奶面子要往哪放?”杜玉簪睨了脸色发青的大哥一眼,冷冷嗤道。
杜玉簪这番话虽说的不轻不重,但雪妍心里明白大小姐是存心帮她说话,她这样面恶心善的个性,相处的这几年下来,她岂有不懂之理?
杜母已烦心至极。“别吵了别吵了”
杜老爷也是头疼得要命。“奕君,你就好好地用功,什么事都别操心,专心念你的书就行了。”
“爹,我”杜奕君一脸狼狈,狠狠地瞪着妹子。
“瞪我做什么?”杜玉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你”杜奕君发狠地朝她冲了过去,高举起掌
“试试看,你敢在爹娘面前打我?”杜玉簪瞠大了一双美眉,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模样。
“君儿,不可!”杜家夫妇全因儿子这突来的动作而惊叫出声。
“我唉呀”杜奕君愤恨难消,遂朝妹子身边的雪妍一巴掌挥下。
啪地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在众人中响起。之后众人表情各异。
莫名挨了一耳光的雪妍委屈地退到一旁,紧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
而杜家夫妇则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反正不是打在他们宝贝女儿身上,就没什么要紧。
而杜玉簪则怒气冲冲地以指尖频戳着雪妍的额际,骂道:“你傻啦?不会闪啊?就乖乖地站着让人打?”
雪妍抚着红肿发疼的脸颊,望向正对着自己骂个不停的玉簪,心里一暖,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温柔的笑。
她相信杜玉簪是个面恶心善的好姑娘,只是她表现关心的方式和一般人不同罢了,玉簪她只是当惯了大小姐,习惯了对人颐指气使,但她的心底肯定是关心自己的,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为自己说话。
“还笑?被疯狗咬你也不知道要闪吗?”
“杜、玉、簪,你骂我是疯狗?”杜奕君气得咬牙切齿。
杜玉簪一脸无辜地望向自家大哥,装着迷糊。“有吗?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骂你是疯狗了?”
雪妍在一旁抚着发疼的脸颊,却也差点笑出声来。
“好了,一人少说一句!”杜父终于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怒声喝道。
杜玉簪则像是不关己事似的,缓缓地站起身,骄傲地道:“雪妍,这里没法吃饭,咱们出去吃,哼!”“是,小姐。”杜雪妍恭敬地轻声应诺。
“站住!”杜奕君气急败坏地指着妹妹大叫。“话还没说清楚,不准走!”
“笑话!”杜玉簪扬扬柳眉,话从鼻孔喷出来。“你凭什么对本小姐号令?想有点本事,就别一天到晚到赌场、子间里去鬼混”
“什么?”杜家夫妇一听,均惊讶地瞠大眼嘴。
杜奕君见事迹败露,赶紧向父母大人解释。“没、没的事,爹、娘别听妹妹胡说”
“雪妍,咱们走。”语毕。杜玉簪领着杜雪妍先行离开。
“哈哈”杜玉簪一路开心地手舞足蹈“雪妍,你知道吗?刚刚将了大哥一军,心里好快活啊。”
“是,小姐。”杜雪妍乖顺地应声,没发表自己的意见。
雪妍人如其名,一身赛雪的洁白玉肤不说,就连对任何人也是冷冷淡淡,少有言辞,始终维持着适度的距离。
雪妍一张秀气的瓜子脸与玉簪深邃的五官也是相当的不同,雪妍温柔的气质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仕女,而玉簪则像巾蝈女英雄。
身份与命运的不同,造就了两人截然不同的个性,若雪妍像是寒冬里飘飞的雪花,那玉簪便是夏日里的太阳。
她上有父母的宠爱,下有奴仆的奉承,大小姐这个角色她一向扮演的很好。
杜玉簪忽地回头,双眼打量着始终低着头的雪妍。“雪妍,说起我那不成材的大哥,还是你未来的夫婿呢!”
“小姐”
“你今日喊我一声小姐,等到你和大哥成亲过后,我便得喊你一声大嫂了。”杜玉簪一脸认真地道。
雪妍心里明白杜玉簪话里的含义,不禁为自己的未来而心里百感交集。
杜玉簪思量了下,又接着道:“想想你今年也十六了,爹娘应该快给你们两个办婚事了。”
雪妍末再答话,抿紧着唇,心口拧成一团。
杜玉簪又道:“我大哥那不成材的东西,说实话,谁嫁了他谁倒霉”她语气顿了下,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若嫁了我大哥,届时你就成了杜家的少奶奶,也不用再干这些粗活了。”
闻言,雪妍不禁低下头,对于升格为少奶奶,她心里一点也不高兴。
她明白自己的境况,也明白自己的命运。她知道自己不喜欢大少爷,但人微言轻,除了接受现实之外,她还能说些什么?
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过世,而祖父在身无分文之下,只得将她送给杜家当童养媳。
当时的杜奕君因一场斑烧不退,杜母请来了道士作法,而道士在作完法事之后,只吩咐他们为求爱子保命,得尽快为他娶妻冲喜。
一向善于精打细算的杜母,不舍得花银子买个丫头当现成的少奶奶,于是想出了这两全其美的办法,先纳童养媳,让她先替杜家工作个几年,再让儿子收她做偏房。
说也奇怪,不知道士的话是否真的灵验,雪妍一进杜家,杜奕君的病很快就好了。
“雪妍不敢多想,一切听从老爷、夫人的安排。”雪妍转开头,望向远方,心头沉沉地,忍不住暗中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知道少爷平时的荒唐,其实几年前他还很有志气的,不过几场考试失利之后,人也丧失了斗志,终日流连在妓院、赌场间。
“算了,一大早就一肚子的秽气,咱们出府去逛逛。”杜玉簪甩甩头,径自走在前方。
“是。”雪妍很快地跟了上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时值年关将近,贩夫走卒奔走其间,忙着做买卖。而一般人家也忙着采办过年的物资,大街,虽雪花纷飞,寒气袭人,但人群穿梭其间,热闹的景象将这冷意驱走不少。
幸好,今早两人出门前,老天爷赏脸,下雪纷飞时节,难得地出现了艳阳高照的晴天。
“这大街上真热闹。”杜玉簪拢拢身上的皮裘,望着眼前忙碌热闹的景象高兴地道。
“是啊,快过年了。”雪妍语气轻柔地道。
“大伙都忙着办年货。”杜玉簪边逛边道,嘴里啧啧称奇,年关将近,她这大小姐与一般人家比起来,还真是显得格外地无事一身轻。
“是啊,还有不少人家赶着在年节前办喜事。”
“俗话说有钱没钱,讨个老婆好过年,真是!”杜玉簪撇撇嘴,嗤道。
一想到办喜事,她的心头便不安了起来。
雪妍侧眼凝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
“唉,一年又过了。”杜玉簪忽地仰天叹息。她心想,再不久,爹娘大概也要替她寻对象订亲了。
对于嫁人这件事,她可是百般地不愿,因为身为女人家,她自小便深深地了解当了人家媳妇,一切可不比未嫁时,家里的大小姐当得舒服惯了,她实在不想去捧别人家的饭碗。
两人在各个摊位间穿梭,不少人向杜玉簪喊声:“呵,大小姐,小小姐。”
这里的居民十个有九个认得这娇蛮的杜家千金,因为这城西有不少人是向杜家承租田地谋生,于是都尊称她一声大小姐。而对于童养媳身份的雪妍,因她尚未正式过门,逐也尊称一声“小小姐”
“嗯。”杜玉簪懒懒地应和,早就习惯了旁人的奉承。
雪妍轻轻颔首,回应了众人不停的招呼。变了许久,杜玉簪对雪妍道:“雪妍,我累了,咱们到‘卧龙轩’喝茶去,可好?”
“是,小姐。”
“那走吧。”
没多久,两人便来到了“卧龙轩”跑堂的小二哥当然认得这两位贵客,赶紧热情地上前招呼。“大小姐、小小姐,好久没来啦。”
“才不过几天没来,瞧你说得这么夸张?”杜玉簪嗤道。
这“卧龙轩”是京城里高级的酒馆之一,王公贵族时常光顾,这饭馆里的酒菜价格高昂地吓人,据说庖厨者是皇宫里的前御厨。
店小二客客气气地将两位贵客带到东厢的“竹苑”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带本姑娘上西厢的‘菊苑’?”杜玉簪不满地凶道。
卧龙轩楼下为大众厅堂,一般的客人便在此用餐,而楼上则是雅致的厢房,分别为梅、兰、菊、竹四苑,而其中的“菊苑”则是杜玉簪的最爱。
“是啊,小二哥,我们一向在菊苑用膳,今日为何带我们上‘竹苑’来?”雪妍客气地问。
小二哥一脸为难地望向两人。“这”“你这人怎么”
杜玉簪正要启口开骂,但一向心思较论细腻的雪妍,看出了小二哥有难言之隐,于是示意要杜玉簪先冷静下来,才向小二哥问道:“小二哥,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是啊,要不给本姑娘一个交代,信不信本姑娘放火烧了你这破客栈?”杜玉簪气呼呼地威胁道。
“千万不可、千万不可,我的姑奶奶。”店小二忙着求饶,他自然知道杜玉簪这说风就是雨的个性,很有可能说做就做。
雪妍一脸无奈地望望小二哥,温柔客气地道:“小二许,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说吧,不然就请你带我们上‘菊苑’去。”“不行哪,那儿有呃特殊的客人。”
“什么特殊的客人?”
“哎哟!”小二哥连声怪叫“我的大小姐,您这不是折腾我吗?”
“算了!你不说,我自个儿去菊苑瞧瞧,哼!”杜玉簪下颚神气地一抬,身子一转,脚步急急地往菊苑而去,想知道究竟是谁霸占了她心爱的菊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