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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方永开了花园的角门,掌着灯笼,乘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东方世家,往自己的小园子去了。
方永做了东方世家二十多年的总管,借着当家的地位身份,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仗着东方家的势,恃着东方家的力,二十多年来,各项好处得了不少。在外头也置了园子,安排家小。虽说是个小园子,倒也有山有水有石有树,还有丫头婆子下人服侍得妥妥当当。他的一妻一女,倒也似小姐夫人般的尊贵。
方永今日自账册上做鬼,轻轻松松又捞了三百两,把银票揣在怀里,急急地往家里去,心里盘算着这三百两既可为女儿添两件首饰,又能叫妻子做几身绫罗,全家和乐融融,于是也就笑开了怀。
因天色已晚,方永也懒得叫门,他原是个有功夫的,就直接从墙头跃进园子里,想着把妻子女儿叫醒,好叫他们惊喜一回。
可是,才一在院子里站稳,就见夜色下,一个穿着蓝衫的伟岸男子神色冷冷,站立院中。月色下,雄然屹立如山。
方永脚一软,几乎没倒在地上,第一个念头就是转身逃跑,可是当了东方世家这么多年管家,江湖上的血腥杀伐,高手相争看得多了,也知道就是跑也不跑不了,更何况妻女的安全只怕也全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这园子虽小,但也清新雅致,看来方总管在东方世家效力这么多年,所获甚丰啊。”慕容烈的声音柔和,却比他冷然下令时更叫人无端的感到一种可以毁灭一切的寒意。
方永拼命挤出笑容来,颤抖着说:“慕容公子,小的,不过是个下人,什么事都不知道,什么事也没干过,更不曾得罪过公子,公子是何等尊贵的人物,想来不会和小的计较什么。”
慕容烈神色淡淡,语气幽深:“方总管多虑了,我怎么会与总管为难呢,只不过有件事想请教总管,所以特地前来拜访。因恐夜深扰人,就让这里的下人全都睡了,顺便也把令夫人和令爱一起请到西厢房休息了。”
方永看看西厢房,烛光中,窗上映出几个人影,共有四人,两女两男,必然是妻女已被抓住监视了。
方永心中一痛,忙赔笑:“公于太客气了,公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我听说,东方世家近日来了一位贵客,是个叫崔芷儿的姑娘,不知是也不是?”慕容烈慢条斯理地问。
方永一脸茫然,仔细想了一想,方道:“小的竟是全然不知道这件事,公子是不是弄错了。东方世家上上下下的事务,都由小的统筹安排,全然不知道那崔姑娘是什么人啊?她何时到了东方世家?”
慕容烈也不急更不恼,反而轻轻地,冷冷地,笑了一笑。
笑声刚落,一声惊呼就划破了暗夜,方永吓得颤了颤:“孩子!”抬脚就往西厢冲去。
慕容烈一伸手,冰冷的剑锋拦在他面前。
方永不敢上前,只得心急如焚望着西厢房的窗子。
窗纸上映出四个人正在纠缠不断,一个男子强行抓住女子,那女子拼命推拒,口中惊叫惨呼。“爹爹,救命,爹爹!”
那男子,只管淫笑高叫:“来,小痹乖,跟爷亲热亲热。”
方永只看得心惊肉跳,两腿一屈就跪了下来:“慕容公子,你是名门正派,世家子弟,你可不能做这样的事,我的妻子女儿都不会武功,也不是江湖人,更不曾招惹过公子啊。公子”
“哼,遇尧舜讲礼仪,逢桀纣动干戈,我不过是用卑鄙的手段对付卑鄙的人罢了。”
方永听慕容烈语气冰冷,知道这人动了真怒,断断求不到他心软了,而西厢房里惨叫声不断,一个大汉按住女儿,另一个伸手就扒衣裳,布帛撕裂之声入耳惊心。方永只听得面无人色,颤抖不止,几次三番想强行冲过去,又明白这不过是以卵击石。
又听到妻子高呼:“你们这些恶徒,我和你们拼了。”看见窗纸上,妻子直冲过去,想解救女儿,却被推倒地,哀哀惨呼。“你别急啊,我看你虽是徐娘半老,倒也风韵犹存,等我们俩和你女儿玩过,就来找你。”
方永闻言已然面无人色,只要是个男人,岂能受得了妻女在眼前遭如此凌辱,以往在东方世家,见多了主子的狠毒手段,到今日才知,这慕容烈才是真正的无情枭雄。
妻子哭喊不断,女儿哀叫不止,方永再也听不下去,看不下去,颤声叫道:“是的,是的,崔芷儿被小姐用计捉来,关在练功的石室之中。”
慕容烈朗声一笑:“方总管早若坦诚相告,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随着他这一声笑,西厢便安静下来了。方永暗自松了口气。
慕容烈继续追问:“她怎么样了?东方世家的人怎么对她?”
方永已经被慕容烈吓怕了,半句谎也不敢说,生怕叫妻女遭殃:“影少爷要利用她了解慕容剑法,她开始还和影少爷打过几次,后来.不知怎么就猜出来了,于是死也不肯和影少爷交手。影少爷为逼她出剑,就拿剑刺她,她被刺得一身伤,还是不出手。影少爷发怒要杀她,幸好东方小姐赶到,说留着她,可以威胁慕容公子你,所以”
方永忽然间说不下去了,因为听了他的话后,慕容烈身上散发出强烈到极点的怒气,直可毁天灭地,竟吓得方永连说话的胆子都没了。
慕容烈的眼眸中似乎有两团毒火在燃烧,急于毁灭一切伤害他心爱女子的人,而他话语,更每一个字都带着一团怒火:“我要见到芷儿,就在今晚!”
方永惨白着一张老脸:“慕容公子,小的实在没有那个能耐”
剑光一闪,骇得方永把下半句话又吞回去了,慕容烈神色冷酷:“你是东方世家的总管,大小事物,人手调派都由你打理,现在又是晚上,你要调开看守的人,把崔芷儿救出来,绝不是难事,休得推托。”
“可是慕容公子,崔姑娘若是脱困,轻易就可以查出问题在我身上,到时小的命都没了,小的又哪有那个胆子?”
“你没有胆子?你没有胆子就敢私吞东方世家的银子几万两?”慕容烈冷冷道“你的胆子大着呢?你若救了崔芷儿出来,就可以带着你的银子和你的妻女远远逃开,我保证,东方世家不出一个月就会烟消云散,到那时,你不必受任何威胁,自可遣遥快活。如果今晚我见不到芷儿,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你的妻子和女儿只怕会有些新奇招待,至于你,我会把你这些年来,中饱私囊的所有证据全交到东方世家的手里,到时,你想死都死不成。”
方永万万料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子,竟然有如此手段计谋,一时间心惊肉跳,委决不下。耳边又听得妻子长吁短叹,女儿哭泣不止,终觉心中不忍,咬咬牙道:“好,慕容公子,小的今夜就为你豁出命去,求你切莫伤了我的妻子女儿。”
说着又深深看了西厢一眼,方才站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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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也许有一个时辰,也许有一辈子那么久,久得让慕容烈以为已然度过了三生三世,已经叫冷汗湿透了衣裳,已经令得紧紧握剑的手握得生疼,而方永终于来了。
他的手里抱着一个女子,一个浑身是血、知觉全失的女子。
看到了崔芷儿,慕容烈的心并没有放下来,反而因眼前的惨状而让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就连呼吸,似乎也成了一件艰难的事。
他上前,接过昏迷的崔芷儿,动作轻柔小心得像在呵护生命中最最重要却也最最易碎的珍宝。
他的所有的注意力,所有心思,所有情怀都已放在了怀中佳人身上,他甚至没有多看方永一眼,只是伸手,接过他至爱的女子,从此,所有的心力,都舍不得有一丝一毫从崔芷儿身上转开。
一瞬间,方永几乎觉得自己要是乘机出手偷袭他的话,完全可以成功,不过,他终究没有大胆地冒这个险:“慕容公子,我已带出了崔芷儿,我的妻女”
慕容烈根本没有回应他,他已听不到,看不到身外的一切,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只剩下怀里这气息微弱的崔芷儿。
方永见他不理会自己,心中一急,直接就冲进西厢房去了。
才一进去,就呆住了,房里是有两男两女,不过并没有他的妻子和女儿。
里头这四个人,衣着整齐,笑容满面,一起坐在那里看着他。
方永张张嘴,一时间却问不出话来。直过了半晌,终于恍然大悟:“你们是四喜班的四喜子,天下最擅口技的人?你们,你们难道都是慕容世家的暗桩弟子?”
四人一人一句,答非所问。
“方总管,尊夫人和令嫒安然无恙。”
“从头到尾,她们都在东厢房那边熟睡不醒,不曾受半点惊吓。”
“大丈夫立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慕容世家就算有天大的冤仇也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慕容世家的敌人就算是禽兽,慕容世家的子弟却不会让自己也沦落到禽兽的地步。”
四人说完,相视一笑,一起道:“为求安全,方总管还是带着妻女速去安全之所,等东方世家风流云散之后再回来吧。”
方永目瞪口呆,既惊叹四喜子的精彩口技,连自己都无法听出不是妻女的惨叫哀呼,也暗暗为慕容世家的强大所震撼,看来,这一回东方世家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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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烈将崔芷儿带回慕容世家暗桩所选的藏身之所,以痹篇东方世家搜拿。同时延医用葯,为崔芷儿治伤。
然而崔芷儿伤势太重,迟迟不醒。
看到崔芷儿的惨状,就是向来胆小怕事的张阿虎和李小牛也暴跳如雷,恨不得冲到东方世家去拼命。
而慕容烈反而没有怒火攻心,大施杀戮,他只是没日没夜守在崔芷儿身旁,亲手为她身上的每一道伤口换葯包扎。
没有人责他不合礼法,张阿虎,李小牛还有慕容世家的下属全都悄无声息地退出去,给他和她一个安静的共有的世界。
慕容烈咬着牙,控制着自己那仗剑杀敌,永远坚如磐石的手不要颤抖,触目那雪白肌肤的道道伤口,忍下满心的苦痛忧伤悲愤焦虑,小心翼翼地为崔芷儿换葯。
手拂过她的肌肤,她的身体,感受她所承受的痛苦煎熬,更是痛彻心扉。
他可以控制自己不要失去理智以一人之力去送死拼命,他可以控制自己不要因情绪的波动,而叫换葯的手稍稍加重,他可以控制自己不要发狂般呼喊她的名字,惊扰了在昏迷中的她,可是,当崔芷儿在晕迷不醒时,仍本能地一声声唤着“烈”时,终究止不住虎目中热泪滚落,落在她苍白的娇靥上。
而他,不觉羞惭,不觉难堪,只想着以身相代,替她承受这种种苦痛,反觉难以抑制心中悲伤,任凭那英雄泪,染透了罩袖黄衫。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
伤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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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声温柔至极的呼唤无止无息,响在耳旁,脸上似乎时不时有温暖的水珠滴落,一直暖到了心间。意识昏昏沉沉,喉咙又干又痛,整个身体都在痛,痛得让她以为自己肯定要死了,痛得叫她恨不得放弃所有的知觉,再不醒来。可是那呼唤声如此急迫,如此揪心,叫她舍不下,放不开。所以尽一切力量挣开眼睛,听着耳边惊喜的叫声,努力在一大片迷茫光影中寻找他的身影。
然后,模糊的影象渐渐清晰,那伟岸的男子,这一刻,却像小孩一样,跪在自己的床前,握着自己的右手,死死不肯放开。那英俊的脸,似乎憔悴得叫人有些心惊了,还有总带着无边威慑力的眼睛,此刻,却只有一片惊喜至极的荧光。
崔芷儿皱了皱眉头。
慕容烈喜极惊极,慌慌张张地问:“怎么了,哪里痛了?”
崔芷儿静静望着他,这个总是执掌一切的男子,这个总将她耍得团团转的男子,原来也会这样惊慌失措,这样笨笨拙拙。
她轻轻抬起左手,抚在慕容烈的脸上,皱着眉头说:“你瘦了!”
慕容烈想笑,张张嘴,却是惊喜的泪滑了下来。
崔芷儿轻轻伸手,手指碰到了温热的泪珠:“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哭,你的手下看到了你这样没用,定然不肯叫你做下一代当家了。”
慕容烈早忘了自己丢尽了英雄的脸,只要崔芷儿可以醒来,他不介意哭得像个孩子。“芷儿,你觉得伤势如何?东方世家的所有人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崔芷儿神色一震,想起在东方影手中所历的事,忽然在床上一撑欲起,却又痛得全身无力往下倒。
慕容烈忙伸手扶住:“芷儿,你要做什么?”
崔芷儿抓着他的手,惶然道:“怎么办?我和东方影已经交手好几次了。都怪我,事先没有猜出他的用意来,只怕他已看出慕容剑法的不少玄虚。他要是找到你剑法中的弱点,那到了论剑之时”
慕容烈心中大痛:“你怎么这样傻,你就是一直和他打下去,叫他看出慕容剑法的每一招式,又有什么关系,何必逞强硬抗,你就不信我能救你出来吗,你这样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叫人如此伤害你的身子,你舍得伤了你自己,难道也舍得我为你伤心吗?你心里对我就如此没有信心,以为别人看透了一套剑法,我就输了吗?为什么若肯随便把剑法传给你,为什么我也在事后助你的剑道修为更上层楼?我们慕容世家的人何尝真把一套剑法看得比人命重要了。慕容家的弟子向来看人比剑法重,我们也不像别派那样抱残守缺,把一套剑法当宝护着。我们不怕剑法中的缺失被人找出来,有缺点,才可以改正缺点。有不足,才可以弥补不足,剑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永远比剑法重要。你竟傻到拿自己的性命去掩饰一套剑法,你”他原是要责备崔芷儿,说到后来,却只觉心阵阵疼痛,疼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双眉纠结在一起,又是心痛又是气恼,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崔芷儿伸手握慕容烈的手,只觉这堂堂男儿温暖有力的大手,竟似在微微颤抖:“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在乎我的性命安全,你宁肯我将剑法全教了旁人,也不愿我受丝毫伤害的。可是,你知道我的心思吗?你可以不计较胜败,不担心成败,只要我安然无恙即可,我也是一样的心意啊。我对你有信心,我相信你必能获胜,可无论如何,我自己却不愿给想要害你的人提供任何帮助,只要想到他们有可能从我这里学到剑招,然后用来对付你,我就害怕得要命,如果因我而叫你受了丝毫损伤,难道我就不痛不伤吗,你只知道骂我,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思呢?”
这一番女儿情肠原是倔犟的她断然不肯随意对这个耍过她多次的骗子说的,只是这一次被囚东方世家,险死还生,暗中不知悔了多少次不曾吐露心意,这一回又见慕容烈因心疼而恼怒,一时情动,便什么都忘了,只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他瞧个清楚明白。
慕容烈当即为这话中情义动容,怔怔瞧了崔芷儿半晌,忽然伸手,轻轻将她搂到怀中:“等这件事结束以后,就和我回家见见我爹娘吧!”
崔芷儿也不推拒,只是红了双颊,生平从不曾这样像过普通的娇羞女儿:“哪个说了非得跟你回去?”
“芷儿,不要嘴硬了,你待我之心,我明白,我待你之心,难道你竟不懂?芷儿,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想要留你在身旁,一生一世,伴我偕老。”慕容烈心机手段舌辩之才从不让人,只是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说起情话,诉起衷肠,却也未免显得有些笨拙。
一番话说完,额上已然密密麻麻满是汗,倒是比和绝顶高手比武过招更是辛苦。
崔芷儿听得又是感动,又有几分好笑,忍不住想要即刻应承了他,又不甘叫他这样就哄骗了终身去。
慕容烈看她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继续道:“再者,你学了我慕容家的剑法,为防哪天又让哪个不识相的张三李四捉去试剑,我还是把你带回去更安全。更何况你还最少欠我一万两以上银子的债呢,估计你这一辈子也还不完,干脆就拿你的身子来偿债好了。”
崔芷儿听得他提起旧事,又嗔又恼,恨得伸手要打他,奈何全身是伤,稍一用力,便奇疼入骨,忍不住低低痛呼出声。
慕容烈搂着她的手微微一紧,似想将她紧紧拥抱,不叫她再孤单无助,原本充满柔情的脸上,瞬间已多了一股萧杀之气:“我的人过几天就到了,到时候,天下将不会再有东方世家。他们必要为对你的伤害而后悔终身。”
崔芷儿微笑,依靠在慕容烈身上,放心地把一切交给他处理。
她相信,他必会保护她、珍爱她,惩罚一切伤害她的人。
此生何幸,得遇此不世英雄、多情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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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世家论剑之期已到,只是今年的论剑会,因为欧阳和南宫两家的退出,只剩下东方与慕容两家争强,热闹虽不如往年,但其间的凶险却远胜以往。
张永等四个名门子弟一方面为看热闹,一方面被东方怜心所吸引,一直留在东方世家,等待论剑比武。
自崔芷儿奠名失踪,总管方永不见踪影之后,东方世家上下人等也一阵惊慌,只是一直找不到慕容烈的行踪,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认定,论剑会慕容烈必会到场,早已在府里伏下重重杀手,只等这一日,对慕容烈痛下杀手。然后再对整个慕容世家发起攻击。
虽然东方怜心颇担心慕容烈不会任凭一切发展而不想应对之策。但这些日子以来,东方世家发动所有的力量严密监视各地的慕容世家的势力,发现并没有人马调动,也不见高手赶来此地,他们才能稍稍放心。
东方世家已经摆好了全套阵仗,就等慕容烈自投罗网。
而慕容烈也确实来了。
东方世家自清晨就大开中门,等待贵客。
慕容烈一人一剑,龙行虎步而来,每一步都无比坚定沉稳,可以显示出他对自己的绝对信心。
等到他走进东方世家大门时,他的气势威仪已至颠峰,让人在心理上,已经落了下风。
张永等各派弟子虽然不服,却也觉这阳光下仗剑而立的男子威猛如天神,叫人生出不敢冒犯的感觉。
东方怜心含笑呼唤:“烈大哥!”当即便要上前。
慕容烈不加理会,一振臂腕,宝剑出鞘:“要战便战,不必多言!”
东方怜心知他已不想再玩这等虚套,只得僵笑着止步。
东方影冷哼一声,拔剑上前,剑光如雪刺出。这个骄傲的贵公子,连剑法都是骄傲的。
慕容烈举剑荚篇,然后咦了一声,大声道:“这一招看似东方剑法,不过剑中所含心法,倒像是川中杜家的穿心剑,冷酷迅捷,出手必杀。川中杜家好像在两年前就被人灭门,穿心剑法的秘籍再无踪影了。”
张永等四个名门子弟听得一片茫然。东方世家众人齐齐变色。
东方影脸色铁青,剑势一转,斜劈而来。
慕容烈长笑一声躲开:“这一招看似剑法,实为刀招,和岭南曹家的疾风刀有相似之处啊,说来也巧,曹家在一年半以前也曾遭横祸,满门被杀啊!”东方影不言不语,剑出如风,只恨不得立时将慕容烈刺个透心凉。
慕容烈且格且架且闪且让,口中不住地评点说明,竟是说出一连串的家族和武技来,而这些家派多已在这几年间遭遇大难。
东方世家众人的脸色已如死灰一般。
张永等四人若有所悟,几个人的脸色顿时也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东方影又怒又急又气又恨,竭尽全力,施尽浑身解术,剑招百变,招招不离慕容烈要害,
慕容烈转眼间和他走了上百招,看看时机差不多,该说的全说完了,东方影也快气疯了,当即剑上凝力,全力架上那恶狠狠劈到眼前来的剑锋上。
两把剑毫无花巧地硬拼一记,慕容烈的身形一晃,二晃,三晃。
东方影则退了一步,二步,三步。待得站稳步桩,还要上前时,忽觉丹田中一阵奇疼,忍不住惨叫一声,宝剑脱手,身子一晃,跌掉在地。
全身上下的真气乱窜游走,他半边身子如同火焚,半边身子如在冰窖,痛得汗湿衣衫,惨叫不止。
东方世家自当家东方旭败下,尽皆失色。
东方怜心惊呼上前,扶住东方影:“哥哥,你怎么了?”
东方影痛得浯不成声,惟有惨叫。
东方怜心脸色惨白,怒视慕容烈:“你用了什么手段暗算我哥哥?”
慕容烈冷冷道:“他是自作自受罢了。他只为屡次论剑失败,家族生意不如我慕容家强盛,便妒火攻心,用尽卑劣手段夺人秘籍、灭人满门。可笑他对自家的武功全无信心,只以为多学几样绝技就可以胜我了,把大好时光全浪费在修习杂乱武功上。不同门派不同风格的武功相应的内功心法也不同,他贪多求快,所学太杂,体内各种不同的内力早已自相犯冲。我故意引他全力出击,让他的内力气势剑气达到最高峰,再将他气得心神大乱,不能有效控制他体内的真气,我再以全身真力通过一剑交击,逼到他体内,引发他体内各种真气混乱流窜,从今之后,他再不能提气动武,而真力会不断地在他体内乱窜,叫他生不如死,也是他作恶多端的报应。”
“岂有此理!”东方旭大怒,用力将手中的茶杯扔到地上。
早已埋伏在树上、石旁、屋角、柱后的东方世家所有秘训高手一听这掷杯之号,全部现身出来,一齐扑向慕容烈。
慕容烈却只是视若不见,冷笑一声。
变化倏生,弩箭、飞镖、钢针、铁砂,各式暗器如雨落下,扑过来的高手倒下一半,另一半也被忽然间从墙外跃入的几个年纪轻轻仪表武功皆不俗的男女拦住。
而墙头,已然密密麻麻出现了一排人,个个持弓仗箭,对准下面所有东方世家的人。
东方旭脸色灰败,猛然站了起来。
东方怜心静声惊呼:“欧阳倩兮,南宫虹飞!”
慕容烈冷笑道:“我早知道你们会监视慕容世家所有的高手调派,可是,你们恶行无数,与你们有仇的也不止我慕容世家一家吧。欧阳世家险被你们灭门,南宫世家已与欧阳世家订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也要合作行动。再加上无名组织早已怀疑几桩大的灭门案与你们有关了。这三大组织暗中抽调人马,布置行动,可笑你们却只知将注意力全放在我慕容世家身上。今日你手上的高手全在这里,不知是否挡得住欧阳南宫两家的联手。而你上次派出去对付欧阳世家的杀手,虽被授命失败即自杀,但并没有全部死成,还有两个来不及自杀的人,被送到官府当人证了,至于物证现在你们家的人都聚在这里,无名组织的高手,早已往后头去搜查了。想来,各家的武学秘籍,你都还没舍得毁掉吧。”
这一番话说来,东方世家所有人已经知道大势去矣。
欧阳倩兮剑指东方旭:“东方世伯,我以长辈待你,你却为虚名浮利所动,做出天理不容之事,我欧阳一家几被你所毁,你真当天下武林人都是可欺之辈。今日我家几个小辈全在此处,还要见识世伯你这长辈的高明武功。”
南宫虹飞深情地看了欧阳倩兮一眼,朗声说:“我南宫世家,也耻于和你东方家齐名,今日誓要除你这奸徒。”
东方旭冷哼一声,忽然跃起向二人扑去。
南宫虹飞与欧阳倩兮毫无惧色,并肩并剑迎上前。
东方旭到底是东方世家一代当家,武功远超小辈,身在半空,竟能吸气移位,原本飞扑的身法改为横移,马上往墙头扑去,墙上虽有人把守,又哪里拦得住他?被他一招震落,转眼逃去。
其他人没有料到他居然连儿子女儿也不管,就只求脱身,一时都追之不及。不过谁也没有惊叫气恼,因为外面已传来了劲气交击之声,其间还夹杂着东方旭的怒吼惊呼。慕容烈冷笑摇头:“聪明反被聪明误,外头早已守了无名组织的四大高手,足以将他生擒。可笑他抛儿弃女,枉做了无情人。”
“至于你”慕容烈脸色冰冷,语意冰冷,望定痛倒在地上的东方影道“你的武功已经完了,你犯了那么多大罪,我们也不会私刑处死你,只不过将你交到官府罢了。到时,把你关在牢里,被那些肮脏狱卒像狗一样欺凌,也会枷在闹市示众,所有人都会对你扔掷污物,向你吐口水,对你来说,这种生活一定很新鲜。”
东方影全身颤抖面无人色,脸上露出惊恐到极点的表情。
对于他们这种出身世家,自以为高人一等,素来骄傲的公子哥来说,那样的羞辱,真的比死还可怕。
东方怜心只觉茫然无助、孤单至极,本能地望向张永等四个数日来,一直不断对她献殷勤的男子,眸中流露哀恳之意。
四个名门高徒却一齐把目光转开,只做没有看见。
他们还年青,他们还有大把前程,他们还有太多太多的机会可以遇到像东方怜心这样出身名门美丽动人的女子,谁肯在此把生命名声全部赔进去,
“你总喜欢玩弄手段,以色相虚情为饵,骗取他们效力,却从不肯以真心对人,又怎能指望旁人跟你共患难。”慕容烈冷冷看她一眼“你之有今日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于是低喝一声:“废了她的武功,逐出去!”
东方怜心满脸绝望,嘶声道:“慕容烈,你好毒的手段,好狠的心肠。”
“过奖了,不及你们的蛇蝎心肠。”慕容烈字字椎心“我发过誓,任何人伤害芷儿,我都会百倍千倍地要回来,这一切,是你们自找的。”
慕容烈才刚刚说到崔芷儿,耳边就听到了崔芷儿的呼唤:“烈!”
慕容烈惊极转身,见东方世家大门前,由张阿虎和李小牛扶着站立的崔芷儿。
阳光洒在她衣上发上脸上眸中,她的眼波反映着阳光,皆是欢娱,就连原本苍白的脸色,在阳光下带着笑容,也自有一种灿烂至极的美丽。
慕容烈两三个纵身,已到了崔芷儿面前,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生恐她有个丝毫闪失,眼睛瞪向张阿虎和李小牛二人:“芷儿的伤还没好,你们怎敢带她出来?”
“是我硬逼他们带我来的,烈,你要做大事,我岂能不在旁边看你的不凡英姿?”崔芷儿仰脸笑道“你刚才威压全场,指挥全局的样子好威风,好英雄啊。”
慕容烈只觉整个人愉快得都要飞起来了,不管是什么样的英雄豪杰,听到心爱的女子用这样的口气称赞自己,也会像最平凡的男子一样,飘飘然如入云端,又哪里还记得要生气。
他低下头,在崔芷儿耳边,柔声道:“芷儿,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他终于说出了这句一直想说的话,这句一点也不精彩傻到家的话,但他丝毫不悔。
崔芷儿微笑,连阳光都因她那灿烂到极点的笑容而黯淡了。
她伸手反抱住慕容烈,那样地用力,即使是牵动了伤口也浑不在意。即使是被所有人侧目而视也只做不觉。
这里有那么多出身世家尊贵无比的公子小姐,她却全不在意,毫不自惭。
她只是紧紧抱着慕容烈,抬起头,深深看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清清楚楚地大声对着天对着地,对着所有人,对着整个世界,也对着她心中最重要的男人说:“烈,我也喜欢,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慕容烈脑子嗡地一声,多年的训练,所有的定力,全部无效,他再也不能思考了,全身的血都在这一刻沸腾了。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紧紧抱住崔芷儿,恨不能叫她的身体和自己融在一起。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可以如此幸福,他从来不曾发觉,这一方天地,这一个世界,竟能这般多彩多姿,令人迷醉。
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