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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迫把车开进玫瑰汽车旅馆,从容的拿出证件告诉柜台小姐,他要住宿。
飞鹞从他的表情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因为他已经付钱了。
她皱起眉头。“为什么带我来这种地方?”
她相信他不是乘人之危的人,连彭若荷那种美女他都可以置之不理了,何况她顾飞鹞虽然不丑,却也不是国色天香,没条件让他犯罪。
他微微挑起眉。“我说过了,你现在不适合上路。”
“那我们可以住在饭店里,台中市有很多饭店,我知道不远处就有长荣桂冠酒店”
或许是心理作用吧,她觉得柜台小姐看他们的眼光很暖昧,尤其她打横了座椅躺着,身上盖着他的外套,看起来更加不三不四。
“你知道那里住一晚要多少钱吗?”他不客气的看着她。“你钱很多?还是住一晚,扣你的薪水?”
她闭上了嘴巴,谁叫她现在是“温婉婉。”
依照婉婉克勤克俭的个性,搞不好遇到这种情形,她连汽车旅馆都舍不得住,随便找家住宿六百块的小旅社就算数。
可是,她并不是婉婉,她也没有和男子单独在一个房间过夜的经验,更别说这个男子不是她的男朋友,只是她的上司,情况一定会非常尴尬。
她睡觉常会不知不觉的翻身,然后滚下床,所以她的房间老早改为和室,只放床垫,这样一来,怎么滚都不怕。
可是汽车旅馆不可能有和室的房间吧?那万一她睡到半夜掉下床怎么办?一定会被他笑死。
车身驶进车库,当车库的铁门一放下来,飞鹞不由的嫣红了面颊。
她打开车门要下车,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站不住脚。
她按着发疼的太阳穴,微微蹙起眉心,怀疑那医生开给她的到底是什么葯?软骨散吗?怎么她现在会四肢无力?
“你在车里闷太久了,头晕是自然现象。”
李迫走过来,自然地将她抱起。
“你干什么?”她在他怀中微微挣扎,因为力气尽失,想用力点挣扎也没办法。
“只是抱你上去而已。”他轻描淡写的说“你现在根本没办法自己走,认命一点吧。”
健硕的身躯一步一步往楼梯走,飞鹞靠在他的胸前,有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他的白衬衫有清爽的太阳气息,他的胸膛舒服又宽阔,很明显的,他的运动肌肉很发达,不爱运动的男人,不会有这样厚实的胸膛。
她在大学时代就有个话剧社的学长,因为演话剧的关系,要抱起她饰演的茱丽叶。
当时那个学长的胸膛就是又窄又小,让她靠得极不舒服,像靠在一片没有半点肉的排骨上。
现在,她纤细的身体在他的怀抱之中,一点也不觉得不舒适,他的体热微微地传到她身上,她不由的想着,这样宽厚的胸膛,会为谁守护一辈子呢?
会是彭若荷吗?
那样楚楚动人的美女,不知道他怎么狠得下心来不要。
还有那庞大的彭氏产业,一家榜上有名的股票上市科技公司,他竟然可以视若粪土。
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让他回首驻足?高学历的他又为什么要放弃白领工作投身到修车厂呢?
这些过去未曾在她脑中出现过的问号,不受她所控制的,一个接连一个的冒了出来。
她相过亲的对象没有一个像他,不可否认,他是特别的,否则她也不会注意到他。
飞鹞抬起眼眸研究着李迫,努力想看穿他心中所想,费力地想从他的表情看出一些端倪。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脸部刚硬的线条似乎柔和了许多,唇线也不再抿得那么紧,这样的他比较有人味,要不然平常在工作时的他是很“机械”的。
他卖起命来,所有的师傅、技师都比不上他的投入,他好像是个铁人,不需要放假,不需要休息。
他对自己要求苛刻,对员工则赏罚分明,努力工作的员工,他给予奖励,打混摸鱼的人,他也毫不留情就开除,听说他因此结怨颇多,得罪过不少人。
“看什么?”他突然在楼梯的中间停下脚步,凝视着她动也不动的眼眸和长长的羽睫。
她的睫毛长得不可思议,弯弯长长,浓黑翘密,像是芭比娃娃才会有的假睫毛,美丽的红唇完美无瑕
一股强烈的电流在四目交投间流动,他双臂一收,将她再抱紧了一些。
时间像是停止了,他没有再往上走,他的双眼如两泓黑潭,灼灼地盯着她,而她也像在等待着什么,没有开口催促他上楼。
然后他缓缓低下头,却在接近她鼻尖的那一刹那回了神。
他懊恼的蹙起眉心,他竟然忍不住想吻她
这种感觉多久没有过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对女人心动了,彭若荷是他的初恋,那段感情结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让他心动的女人。
而温婉婉从他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明艳照人,她像块磁铁,一举一动都强力吸引着他,惟有一再挑她工作上的毛病,才可以忽视自己对她不寻常的感觉。
感觉感觉真是件奇妙的东西,当你对一个人有“感觉”的时候,你是很难去忽视的。
飞鹞在清晨七点醒来。
昨晚一走进这个房间,浪漫热情的艳情实让她原本已经够红的脸颊刷地全红了。
可是李迫对房间的花样视而不见,他直接把她放在床上,洗过澡后穿上原本的衣物,接着拿出衣柜里的备份棉被铺在地毯上,就这样睡了。
而她,她晕得无法起身,只好不洗澡,无聊的躺在床上盯着他紧闭眼睛的俊颜看。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一直在看他,想着他为什么没有吻她,用一种评鉴物品的眼光审视他。
可是思想斗不过身体的劳累,她的眼皮渐渐沉重,意识渐渐模糊,最后她还是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她看着地毯上的李迫,他还在睡,睡得好沉,那沉沉的睡容就像一个孩子,她伸出手指,隔空描绘着他的脸型剑眉、俊目,分明的轮廓,如果穿上时髦一点的衣服,应该不逊色于任何一个模特儿。
可是想也知道,他不可能接受男模这个工作,他的男子气概八百公里外就能嗅闻得到,那种娘娘腔的行业是不见容于他的。
想到他当模特儿,穿着皮革马靴走在伸展台上的样子,飞鹞忍不住笑了。
昨天他开了那么久的车,又从头到尾一个人忙,一定累坏了,就让他多睡一会吧。
而她,就不要再想那个关于吻的恼人问题了,或许他只是刚好靠近她的脸而已,她不必有太多联想,现在还是先去洗个澡再说。
她走进浴室,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顺便在按摩浴白放满了水,放松地漫湿在滴了香精的热水里。
充足的睡眠真的很重要,她现在头不晕了,胃也不难受了,喉咙不再炙然。
开启按摩装置,她舒服的闭起辗慵,享受一波波水泡滚动的感觉。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首先,她听到一阵手机铃声,接着,听到说话的声音,再接着,有个男人冲进了浴室。
“啊!”飞鹞尖叫一声,马上用手遮住胸前青光。
“你居然在泡澡?”李迫张扬着剑眉,兴师问罪的意味浓厚。“你为什么没有叫醒我?”
“你出去!快出去!”飞鹞又羞又恼的喊。
他死死的瞪着她,发现她脸上的红潮,再看看滚动水泡下若隐若现的胴体,他的神情倏然有点古怪。
“你快出来!”他撇撤唇抛下一句,旋身走出浴间。
飞鹞连忙起身擦干身体,动作敏捷的穿回衣服,走出浴室,她连点淡妆都来不及化,头发也还没吹干,他就抽出房间的磁卡准备走人。
“走吧,厂里有要紧事找我。”
飞鹞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所以刚才他才会那么激动。
遇到跟车厂有关的事,他的火气总是特别大,关于这点,她已经领教过了。
她听厂里的师傅们说过,车厂就是他的生命,本事汽车修护厂是他大哥白手起家的事业,他很用心在经营,也维护得小心翼翼,一心想让过去几年劳苦的大哥可以享享清福,所以情愿自己劳累。
李迫按照惯例还是一路飞车,飞鹃庆幸自己已经吃过葯,所以才上高速公路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梦里,是一片美丽的玫瑰园。
她穿着白纱札服在园里奔跑,有个王子追着她嬉戏。
王子很快追上了她,抱起她来,她含羞地看着王子,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发现王子有一副好宽厚的胸膛,还有一双让人猜不透的深幽黑瞳。
“喂,起来,温婉婉,起来上班,不要再睡觉了。”
飞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李迫已经三步并两步的进车厂里去了。
她下了车,先到洗手间把自己好好整理一番才进入办公室,并且藐视医生的警告,泡了杯热咖啡提神醒脑。
奇怪,向来最讨厌即仍僻啡的她,这几天好像渐渐能接受了。
其实喝久了,发现味道也不差,就像电视广告里讲的一样,滴滴香醇,意犹未尽,她总要连喝两杯才够。
“小仙女,你跟昨天穿一样的制服哦!”来请款的小盂鬼鬼祟祟的压低声音。“昨天你和主任出去,是不是一时兴起,在外面过夜,早上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啊?”
“你误会了,这种衣服我有两套。”飞鹞淡淡的说,说谎不眨眼的她,神色一点也没变。
这都是相亲训练出来的功夫,那些来相亲的男人总爱问一些蠢问题。
比如,顾小姐的兴趣是什么啁?
明明是补眠,她会答弹钢琴和听歌剧。
天知道她最讨厌听歌剧了,一群人通通拉高了嗓子唱来唱去,她不觉得有何吸引人之处。
至于钢琴,她小学六年级以前碰过,后来迷上家政课,很自然的就对那项文艺少女的活动失去了兴趣。
“原来是这样啊。”
没搞头,小盂只有摸摸鼻子走人。
飞鹞将注煮力放回工作上,直到肌肠辘辘才惊觉已经中午了。
她走出办公室,发现大家都吃完饭了,原来他们早已在她和李迫还没回来之前就订好便当。
她看了一眼后方办公室里的李迫,他正在和合作的厂商交涉,紧紧皱着眉头显示他的不悦,他应该也还没吃饭,早餐没吃,现在也该饿了。
她决定不打搅他,出去为两人买午餐。
拿起车钥匙,对厂里的学徒交代一声,她驾着车出去了。
为一个男人买午餐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可是心中有股不曾有过的喜悦感。
她摸摸自己的脸颊,籍以确定自己的心意。
她喜欢上了李迫,是不是?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在乎她的珠宝设计工作,眼里除了珠宝设计,不会看见其他。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对感情就像她对家人的态度一样,淡薄得很,对男人更是没有丝毫“有缘千里来相逢”的期待,否则她不会在相亲了数次之后,仍没有碰见叫她动心的人。
可是现在,她遇到了。
短短的两个多礼拜,她不知不觉,逐渐被李迫吸引。
他不出现于任何一个正式的相亲场合,也不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圈中与她结识,他是完全不属于她的生活圈,因缘巧合,就这样在她心底占了一角。
昨夜当他抱着她,以深邃的黑瞳看着她,她的心简直快跳出胸口,期待的心情像个小女孩,他挑动了她的感情灵魂,开启了她对爱的感觉。
飞鹞买好午餐,在回程的路上却遇到前方车祸大塞车,车阵动弹不得,她将车子回转,绕了好远的路才回到车厂。
“小仙女,糟了,主任在找你,他气得跳脚!”小盂一见她回来就立即向她传述o
“什么事?”她没有带手机出门,心想买个午餐大概十五分钟就可以来回,谁知道花了将近一个钟头。
小盂压低了声音。“主任和厂商为了一笔不清楚的账目僵持不下,你不在,他们找不到可以对账的文件,厂商走了,主任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交代你一回来马上到他办公室找他。”
“谢谢你,我知道了。”
她持着便当走进李迫的办公室,打定主意不管他怎么骂,她都不回嘴,反正是她的错,她不该在上班时间外出,而且一出去就这么久,不管她的理由是什么,想必他都不会听。
“主任,我回来了。”她直视着他,他刚毅的五官蒙着一层霜,眉头深锁,眼里冒着火焰。
看来他真的气极了!
“温婉婉,你跑到哪里去了?”李迫踱到她面前,用一双冒着怒气的寒眸瞪着她。“出去为什么不带手机?你要外出有经过我的同意吗?早上放假还放不够是不是?如果你不想上班,立即收拾东西回去!”
她深吸了口气,迎向他责难的目光。
“对不起,是我一时的疏忽。”
她真是不理智,爱上一个动不动就为工作发脾气的男人,彭若荷当他的妻子应该会很适合吧,看她一副很会忍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你的一时疏忽造成车厂多大的不便?”他继续数落着。“你知不知道当我要对账的时候,我的会计跑不见,而我不知道她人去哪里,有多丢脸?”
她默默的听完,把饭盒放在他桌上,倔强的扬起头,清亮的眸子里写着忍耐。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出去做事了。”
道完歉,她冷静的从他身边走过去。
他没有再责备,眼光随着她搁饭盒的动作显得若有所思,看着她挺直的窈窕背影,他开始感觉有点懊恼。
他对她的口气太差了吗?饭盒是她专程去为他买的?
为什么他不问清楚再骂人?但是后悔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飞鹞走到茶水间,准备为自己泡杯咖啡。
已经七点多了,厂里的人都走光了,她一整个下午埋首在工作中,买回来的便当没有吃,连昨天拿的葯也没吃,虽然不再有感冒的感觉,心口却沉甸甸的,比感冒的症状好不到哪里去。
她是否该离开车厂?这里不是她可以久待的地方,况且这个工作是婉婉的,她迟早要还给她。
早点走也好,趁着对李迫的感觉没有那么多的时候离开,一旦投入了感情,要收回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在她身边的人之中,她大哥顾飞鹰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他爱一个女人爱了那么多年,为了一个女人,情愿向自己一个人在异乡默默忍受痛苦的日子达五年之久,那股巨大的决心,不是寻常人可以有的,她认为自己就没有这股耐力和毅力。
李迫不是容易了解的男人,而她也不是心思细密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永远会把工作摆在第一位,李迫正好也是这样的人。
两个不解风情的人,是激不出什么爱情火花的。
对于感情,她随遇而安,认为真爱可遇而不可求,就如同她对家人的情份一样,天生注定淡薄,她未曾遗憾过,至少在成长过程里,她没有缺过什么,这样就很好了。
她不是薄情,也不是无情,只是认为该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强求也没有用。
她端着咖啡走出茶水问,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对不起。”李迫高大结实的身躯立于她面前。
办公室相连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看得很清楚,她连午饭都没吃就一直工作到现在。
飞鹞抬起眼眸,看着他复杂的神情。“为什么这么说?”
她曾经想过,如果来这里工作的是婉婉,婉婉会不会被李迫吸引?
她给自己的答案是不会。
婉婉身为家里的长女,一直肩负照顾家庭的责任,她需要的是一个成熟体贴又稳重的对象来给她依靠,如果她跟李迫谈恋爱,时时得分神来安抚李迫的情绪,恐怕她自己会先疯掉。
婉婉不适合李迫,她自己也不见得就适合。
她自小长在优渥的环境里,不知道什么是低头,她不习惯看人脸色,她的生活方式一直是高高在上的,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根本看不见下面的人,因此她没有一颗体恤的心。
她有股与生俱来的傲气,这是她吸引人的地方,那些与她相亲的男人总是被她那股冷冷的、爱理不理的神情打动,前仆后继的想约会她。
可是他们没想过,她适合家庭吗?跟她谈恋爱的人,必须百分之百迁就她,他们又受得了吗?
“总之就是对不起。”李迫拿走她手中的咖啡杯,扔进垃圾筒里。“不要喝咖啡了,我请你吃晚饭。”
“好。”她爽快的答应,晶亮的眼眸看着他。“吃西餐。”
他挑起了眉。
他以为她会拒绝,或者客气的跟他吃吃路边摊,没想到她却要上西餐厅。
不是他小气,而是他根本不习惯上西餐厅,他向来粗茶淡饭,有什么吃什么,从来不爱那些精致美食。
看到他扭曲的表情,即使长睫微垂也掩不住她瞳中开怀的笑意。“后悔了吗?”
他一看就是坐不住西餐厅的人。
“走吧。”他撇撇唇,率先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