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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几大高手的联合狙杀。颜浒疯狂地在店外大笑,因为他已经可以想像得出马霜节的死状将会有多凄惨了。
从门前杂沓混乱的足迹看来,梅家班的人恐怕驾马车跑了,不过没关系,他的目标本来就不是梅家班,而是马霜节。
今天早上,猛儿被打京城临时到来的巡案大人给宣判斩立决,就这样人头落地了。
他贿赂胡县令和王知府的功夫算是白搭了,还有那个重金礼聘的状师
颜浒脸上有着明显的疯狂之色,他阴沉地紧抓着缰绳,恶狠狠地咬牙道;“你们统统都得死,统统都要为我儿偿命,尤其是你,马霜节,老夫誓言要以你的头颅祭奠猛儿,否则我誓不为人!”
“快点来人救命!”阿昭跌跌撞擅地自草丛中奔了出来,惶急心痛地望着银发白须,身携大刀,看来威猛不已的颜浒。“我家公子在里头,求求老英雄帮忙救人”
颜浒瞪着她“你是”
阿昭剧刚被扔出窗外取进草丛里,还未从晕眩中清醒过来,就听到霜节要梅友用带大家上马车走的声音,看情形他是要自己跟那些恶人拼,她又是心痛又是焦虑,心急如焚。
可是她摔得头晕眼花。听得马车飞快奔离的声音,却半天喘不过气来叫大伙留下来帮忙公子御敌。
直到随后有马蹄声靠近,她以为是有旅人来打尖歇息,急急支起身子踉跄奔出来求救。
“老英雄,你身上带着刀,一定懂得武功,我家公子在里头抵抗恶人,请你拔刀助一臂之力”她都急哭了。
“你是梅家班的人?”颜浒并没有理会她的恳求,反而眯着眼问:“马霜节还在里面?”
“是,你怎么会知道”她的脸色陡然变白了,后退了一步“你你是和他们一道的!”
颜浒阴侧侧二笑“你比我想像的聪明嘛,不错,里头的高手都是我的人,马霜节今日是逃不了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痛喊。
“为什么?”他倏然一捞,硬将她掳上马背,大掌掐住了她的肩头“因为我要他死。”
“你放开我!”她被掐得好痛,愤怒地迎视着他狂乱的眸子“你疯了,你为什么要害公子?”
“因为他害死我的儿子,如果不是他到宝蜜钫跌镇采,若不是他多管闲事,我的猛儿也不会死,他封现在还会好好的待在我身边”颜浒神情已渐趋疯狂,眸子狂野地盯着她“都是他,害死了猛儿”
阿昭啊了一声,突然明白为什么会觉得他有些面熟了。
“你是宝蜜防跌镇有名的颜老镖头?你儿子是颜勇猛”
她曾经听说过他,也见过凶神恶煞的颜勇猛,他们父子真的长得好像。“是,我就是颜浒。”他一愣,随即大笑道:“可是我的儿子没了没了”
“你儿子做了那么多坏事,宝蜜防跌镇人人都唾弃他,死了也应该,你是他的爹,没有尽到管教的义务?现在还要迁怒他人,你也不是个东西!?虽然阿昭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可是颜勇猛做了好多坏事,颜老镖头又护短,现在竟然还要人害死霜节,她实在忍不下这股不屑和愤怒感。
他要是真的害死了公子,那她也不要活了,拼着临死前多痛骂他几句也好。
可恶的昏庸老头子,是非黑白不分!
“你”颜浒气得恨不能一掌捏死她。
“有种你就跟公子一对一单打独斗,叫一堆人围攻他,算什么英雄好汉?”她忿忿地怒吼道。
“你这丫头死到临头还这么牙尖嘴利,看我先收拾你”“你敢动她一根寒毛,必死无疑。”一个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倏地响起。颜浒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原本要掐住阿昭脖子的手也松了开来。
斑大挺拔的霜节缓缓走出店门,眸光冰冷地盯着他。
发不乱气未促,仅肩头处微微有一丝血迹,看来七大高手联手也只伤了他肩头的皮肉罢了。
他究竟是不是人?颜浒看着他完好无缺地走出来,就知道他找来的高手都失败了,甚至是死了,他不禁打个寒颤,一股恐惧涌上心头。“你你”他结结巴巴说不全一句话。
霜节心疼地望向身陷魔掌的阿昭,淡然自制的声音有一丝紧绷“阿昭,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他还来不及伤害我,你呢?你流血了”阿昭心痛不已,忍不住捂住嘴失声啜泣。
“我不要紧,一点皮肉伤。”他的眸光射向颜浒,冷冷一笑“你未免太天真了,凭他们就想要我的命?哼!”颜浒惊惶失措,总算想起手上还有阿昭,马上心下一定。
“就算你能够杀死他们,可是你依然救不了这个丫头。”
“你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就血洗浒弄镖局。”霜节眼神一冷,杀气毕露。若是阿昭有什么不测,他定要他全家抵命!
颜浒震了震,随即疯狂大笑“我儿子没了,镖局又算什么?不过你今天休想从我手中救走这丫头,我要你尝尝这种无能为力的滋味。”
“你疯了。”他冷冷地道。
“没错,我疯了,”颜浒露出森森白牙“所以我不惜玉石俱焚。”霜节还未会意过来,颜浒已经一挟马腹,抓着阿昭往不远处的断崖冲去。
“留下阿昭!”霜节怒斥一声,揉身追赶过去。
阿昭在马上,他根本不能发射暗器,万一伤了阿昭,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就在颜浒策马往崖边疯狂奔去的同时,霜节脑中精光一闪,大喝一声,扬手十几道银芒飞射向马腿。
马儿凄厉地嘶鸣一声,四腿随即软倒,势子之急将颜浒和阿昭从背上甩了出去。
霜节狂奔过去要接住阿昭,没想到颜浒连死也要拉阿昭做垫背,死命抓着阿昭的领子将她往山崖下拖
“不!”霜节撕心裂肺地狂吼一声,扑向崖边,伸长手臂及时握住阿昭的手指。
他一手紧抓着她,一手紧掐着崖边的岩石。
“公子你放开我你快走”颜浒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缠住阿昭,她悲伤地望着霜节,痛喊道:“不要管我了
公子快走啊”再这样下去,他也会被她拖下悬崖的!
“不,我不放!”他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
颜浒疯狂地笑叫道:“哈哈哈你救不了她的她得陪我一起死!”
霜节自口中喷弹出数枚银针射向颜浒,颜浒的颈项和肩头登时溅出鲜血,他喉头痛苦地喀喀几声,却还是在笑。
“你杀了我也救不了她哈哈”他得意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颜浒的双臂紧抱着她的腰硬将她往上拖,显然是用尽了毕生的功力将她箍住不放,就算死了双臂也依然不松开来,霜节又惊又怒又痛,却见阿昭颤抖着手拉出红绳系着的玉锁。
“握住我的手,你在做什么?”他痛喊。
阿昭深深地望人他悲恸的眸底,含着泪轻声道:“公子
若有来生阿昭一定要找到你跟你白头偕老
永远不分开”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今生今世就不要跟你分开!”他嘶吼着,神情悲痛狂乱。“抓紧我的手。”
“这是爹娘给我的玉锁你见到它就会像见到我一样”还有请你帮我照顾梅家班所有的人他们是我的家人”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玉锁扯下,塞进他的手中,然后毅然决绝地扳开他的手指。
“公子我爱你”她痴痴地微笑着,随着颜辩的尸身往无底深崖坠落。
“阿昭”霜节的世界登时破碎成千千万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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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城风楼
霜节静静地坐在窗边,眸光清冷地望向窗外繁花锦簇的景致,憔悴的脸庞上丝毫表情也没有。
只有在望向手心紧握着的玉锁时,他的脸上才会绽开一抹凄凉的笑容。从那一天后,他就把这个玉锁紧紧攒在手掌心里,从来没有放开过。
他多想也这样紧紧地握住阿昭不放,可是最后他还是失去了她。他遵照阿昭的心愿,将梅家班留置在影城赛马会中,成为赛马会的专属戏班之一。
只是失去了阿昭,所有人就像失去了灵魂,再没有人有心情唱戏,就算是偶尔表演,也像是几个笑不出来的傀儡娃娃,勉强在台上伸展手脚罢了。
赛马会的最高至尊马老爷子纳闷不已,孙子怎么带回来一团没有花旦的戏班,而且戏又唱得那么烂,可是当他知道个中缘由后,这才明白为什么孙子突然变得这么落寞,也不禁为那个素未谋面就失去的孙媳妇而难过。
赛马会上上下下的人变得蹑手蹑脚小心翼翼,人人心情都因少主人的消沉而难受不已。
马老爷子更是自责,若不是他和金蒋两个老家伙的诡计,孙儿又怎么会遭受到这样严重的打击呢?
眼看着再半个月就是他的六十大寿,他却不怎么热中想办寿宴了。
唉!不过今天早上蒋家送来了一个大礼物,这份厚礼让马老爷子打结的银眉倏地松开,又非常非常有兴致办他的六十大寿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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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节待在风楼里,对着玉锁发呆。
“少爷,吃饭了。”总管马拉羔在外头敲门。“今天的菜色不一样,你一定爱吃。少爷,快点出来吃饭了,要不然小的让人给你送进去好不好?”
“不要吵我。”他冷冷地道,眸光紧锁着玉锁。
失去了阿昭,他什么都不想要了食物是什么?不过是维持生命的一种方式,可是他连命都不想要了,还要食物做什么?马拉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少爷这半个月来都是这样,若不是夫人每天说好说歹地逼少爷吃一点东西,恐怕少爷早就倒下了。
难道还要他再去惊动夫人吗?夫人每次一劝完就抹着泪哭个不停,然后也跟着食不下咽,最后还不是要惊动到老爷和老太爷、老夫人来劝。
不过今天应该不必走到这个地步吧,因为老太爷神秘兮兮地跟他说,今天以后大家就可以松口气了。
可是哪有什么不一样?他现在还不是一样要苦口婆心地劝少爷吃饭。“少爷,老太爷说今天有新菜色呢,要你非吃不可,不然就要倒掉了。”
“倒掉。”霜节躁郁地道。
“要把—百颗馒头统统都倒掉吗?”马拉羔最后使出杀手锏,说出“通关密语。”
不知有效无效,老太爷说倘若再请不动的话,就把这句话给丢出来。
霜节倏然一震,疾声叫道:“你说什么?”
今天新来一个厨子,说做的一百颗馒头绝对合少爷的胃口咳咳,这是老太爷要我说的。”马拉羔指指自己突然被掐住的脖子,呛咳了一声“你要不要先放开小的的脖子?咳。”
少爷的动作怎么这么快?他话都还没说完,他就打开门冲出来了。霜节飞快放手,改成紧紧握住他肩头摇晃着,双眸燃烧着狂野的火焰“你说什么?新来的厨子做一百颗馒头你们在耍我吗?”
“公子,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凶了?”阿昭一身粉红色衣裙,手里端着一盘雪白圆胖的大馒头,纳闷地望着他。
“阿昭!”现在换成霜节呆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你是”阿昭眸底盛满了对他深深的思念和依恋,不过她先跟马总管笑道:“总管,辛苦你了,这儿我来就好了,少爷一定会吃饭的。”
马拉羔点点头“阿昭姑娘,那就交给你了。唉,脖子被掐这么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事,我得去找蒙大夫看一下。”
蒙大夫者,姓蒙名古也,一手治跌打损伤的功夫可了不得,若是他的脖子扭到还是淤青,蒙古大夫一定能帮忙治好的。
马拉羔嘀嘀咕咕地走了,霜节却还是呆在原地;双睁渴望却不敢置信地瞪着阿昭。
最后还是阿昭软软的小手握住了他,将他牵进房间,然后把门合上。“公子,你瘦多了。”她心疼地审视着他,小手轻抚着他清减许多的脸颊“可怜的公子,为什么都不吃饭呢?我听马爷爷说,你这半个月都是这样。”
霜节被她柔软温香的小手一碰触,终于清醒过来,他双眸紧盯着她的小脸,颤抖着手握住了她“阿昭?”
“是呀。”她嫣然二笑。
“你真的是阿昭?”他屏息。
“就是我呀。”她忍不住哀摩他的额头,担心地蹙着眉道:“少爷,你没事吧?”
“你真的是阿昭?不是他们用易容术骗我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阿昭噗哧一笑,却感动不已地望着他“公子,你真的好伤心好伤心对不对?你对我的这份心,阿昭恐怕只有用尽一生的爱才能报答你了。”
他的眼眶倏然涌进了泪水“阿昭?你真是阿昭?”
“我真的是阿昭。”她噙着欢快又感动的泪道:“你有好好的留着我送给你的玉锁吗?”
霜节这下子完全确定了,他大叫一声紧紧地抱住她,狂喜到无以复加。“阿昭,真的是你,我没有失去你”“是呀,你没有失去我。”她偎在他胸前,喜极而泣“我说过,就算是下辈子,我也会找到你,跟你白首偕老绝不分离的。”他狂喜地轻抚着她,双眸怎么也不肯稍稍离开她的脸蛋“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看着你掉入山崖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像是跟着死去了。”
“我也以为我一定没命了,没想到山崖下面正好有人,有个好厉害的年轻公子救了我,他就这样飞身上来,好像一只大鸟,接住我以后又落地,却是一点事都没有,我以为他是神仙,他笑着说这叫绝顶盖世的轻功”她想起那一日的情景,还是觉得好神奇。“后来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跟一具尸体掉下来,我统统告诉了他以后,没想到他竟然说”
霜节紧张地看着她“老天,这位恩人是谁?我一定要好好的报答他。他说了些什么?”
阿昭嫣然一笑“他说他叫蒋浙漾呵呵,好好玩的名字,他还说他是你的好兄弟,我以为他骗我,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呢?后来他跟我说了你的小秘密,包括你一遇着女孩就会喷嚏连连,我这才相信了他。”
“浙漾救了你!”霜节睁大了眼睛。
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可是浙漾在山崖底下做什么?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种种的疑问和迷团把霜节的脑子都搞混了,他眼底满是疑惑。阿昭搔搔头发,不好意思地笑“是呀,是他救了我,可是我没问他为什么会在那边,只是求他可不可以带我去找你,他说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但可以将我托给可靠放心的人带来影城。”
“浙漾可能还没完成任务吧。”他沉吟“只是他把你托付给谁?他怎能确定你会平安无事回到影城呢?”
不能怪他到现在还紧张兮兮,因为事不关己,关心则乱啊。“他把我交给一个叫游有愚的先生,然后游先生就带我回来了。”她温柔地笑道“游先生说他正好要到影城参加马爷爷的寿宴,所以就顺道把我带来了。”
“金陵盟主游有愚?”他惊叹“此人侠名震天下,也难怪浙漾放心将你交付给他。”
而且重点是游盟主今年七十岁了,当阿昭的祖父都绰绰有余,相伴到影城也不至于叫他喝醋了。
浙漾果然是好兄弟,连这个也顾虑到了。
他忍不住轻笑起来,连月来眉宇间的郁色一扫而空。
阿昭,幸好你回到我身边了,否则我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才好?”他深情地望着她,心有余悸地道:“幸好你没事,幸好你遇着了浙漾”
她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揽紧了他的腰“我也好庆幸回到你身边,否则这漫漫人生,我都没有活下去的力气了。”
“幸亏老天让我们再度拥有彼此。”他捧起她的小脸,怜爱深情地吻上了她的唇“我永远永远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了,我爱你。”
阿昭娇叹一声,心甘情愿地融化在他炽热的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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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锵锵!锣鼓齐响,热闹非凡,宽阔的赛马会大堂今日挤入了近千人看好戏,把张灯结彩的大堂挤得水泄不通?
今日是影城赛马会会主马老爷子的寿宴,亮丽新颖的戏台上正演出知名好戏严卖油郎独占花魁。”
俊俏的卖油郎秦小扮由儒雅翩翩的马家公子霜节所扮演,而艳色照人的花魁美娘乃由梅家班当家红花旦阿昭姑娘所饰。“年少争夸风月,嗳,场中波浪偏多,有钱无貌意难和,有貌无钱却不可,就是有钱有貌,还需着意揣摩,那个知情识趣俏哥哥,此道谁人赛我!”照惯例,武老爹演的丑角滑稽地一个滑步出来,唱着这出好戏的开场祷,随即大大吆喝一声“列位嘉宾台下听,听我道来给您听,今日来到贵宝地,说起呀,我家花旦小生真有情,台上台下多是一般亲,共唱好戏为我马家老寿星,祝他寿比南山与天齐呀与天齐!”
“好,好哇!”马老爷子率先鼓掌叫好,乐不可支。
接下来好戏正式登场,女主角莘瑶琴因战乱与爹娘分散,被人卖到西湖烟花王九妈家,改名美娘,习得琴棋书画,成为艳冠群芳的花魁。
阿昭一身雅致清丽的花旦扮相登场,看得台下众人喝彩不断,马老爷子笑眯了眼,疯狂叫好。
“好呀、好呀,这个花旦好呀!她可是我家未来的孙媳妇呢,你们瞧、你们瞧,这眼是眼、眉是眉,好样的!”
阿昭眸光流转,对着马老爷子甜甜一笑,开口唱道:“可怜绝世聪明女,坠人烟花罗阵中,爹娘远在天际外,不知女儿命如风”
她的嗓子轻甜清亮;又似幽叹又似感伤,坐在大位上的金马蒋三家老爷子跟着摇头晃脑叹息。
“呜呜呜可怜的小美娘啊”老戏精就是老戏精,明明十个月前金家才唱过这出好戏,今日戏班子与花旦不同,几个老爷于又是看得入迷了。
戏唱到本来美娘是卖艺不卖身,却被狠心的王九妈陷害失了身,从此以后干脆夜夜笙歌,撒开手段来赚尽胭脂客的银两,为的是忍辱等待,终有一日爹娘或有情人的出现。
邢大娘担纲演出劝分多多钓王九妈,鬓边点了颗美人痣,扭起屁股撤起泼来真是風騒入骨,看得台下又是笑声又是骂声,人人为之绝倒。
当儒雅谦冲的霜节身穿卖油郎的粗劣衣裳同手同脚走出来的时候,台下笑声还没起,他自己就尴尬地笑了起来。
他一笑,所有的人更是不客气的轰笑起来,其中捶胸拍腿,笑得最大声的当然是马老爷子、马大爷和冯夫人。
“真要命,他可以想像剑会上回被连连取笑一个月的尴尬心情。霜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干脆硬着头皮张口唱:“刻薄不赚钱,忠厚不蚀本,我乃秦家卖油郎,要买好油寻我拿呼。”
马老爷子大笑之余、还不忘圈起手掌放在嘴边大嚷:“听了半辈子的戏,从没听过还有人唱,‘呼’的,别乱改词啊,大声一点,我们没听见呀!”
这个嚣张得意过头的老爷子霜节剑眉一扬,还是只得咬牙切齿地继续唱下去。
接下采就是男主角秦重无意中看见了美娘,从此魂牵梦萦日思夜想,努力攒了夜度费十两银子到烟花楼里,为图再见伊人一面。
只是美娘赴宴迟迟来归,秦重等到快睡着了,终于等到伊人回来了,却是醉得一塌糊涂。
台上的霜节扶住了恍若酒醉颠颠倒倒的阿昭,觉得演这出戏最爽快的就是这一刻了,他甚至在将她扶卧在床上时,偷偷地亲了她的小嘴好几下。
阿昭的脸红了起来,急忙捂住他直凑过来的嘴巴“戏不是这样演的啦。”
这一幕境境被台下看见了,大家笑倒在地。
霜节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他快乐地例嘴一笑“我可是等好久的。”
阿昭小脸红成苹果,偷偷地一脚把他踹开“呀,会给人看见的啦。”马老爷子在台下看得笑弯了腰,揉着肚子几乎喘不过气来“哈哈我这小孙媳妇厉害,太合我老爷子的胃口了,堵哈哈”“喂!”金老爷子和蒋老爷子两颗脑袋可疑地凑了过来“喂,你家的小花旦好像把霜节吃得死死的,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咱们这几个老头可得好好学一学呀。”
“问到了再跟你们说啦。“马老爷子得意不已。“咱们看戏,看好戏,嘻嘻!”
接下来就是花魁吐了卖油郎一身,却亲眼见到了卖油郎的善良与深情,从此把个小小卖油郎放在心坎底。剧情一转,饰演坏痞子吴八公子的梅友用大播大摆的走出来,一声令下就挺不愿接待他的美娘给拖上了画舫.然后把美娘脱了鞋给扔回岸上只不过他看到台下那么多双气愤的眼腈,忍不住懂得要转身回后台时,不小心绊到衣摆跌了一跤,台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可怜的美娘无鞋难行,小脚无力地倚在岸边,想起自身命运悲从中来,恰巧被日思夜想的秦小陛人给遇见了。
秦重与美娘互诉衷情,相约生生世世永为夫妻;美娘并将几年来存下来的银两取出来为自己赎身。快快乐乐的嫁给了勤劳宽厚又深情的卖油郎,从此以后夫唱妇随、白头偕老。
到戏终的时候,男女主角悄悄隐没在帘幕后,旋即美妙的歌声齐齐响起
“春来处处百花新,蜂蝶纷纷竞探春,堪笑豪家多子弟。风流不及卖油人”
丝竹声欢欢快喜渐渐悠然,马老爷子欢快得站了起来,大声拍手称赞。
“好,果然唱得好,演得好,真是一出绝顶好戏:角儿好,歌声好,身段好,好得不得了,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现场也是掌声如霄,欢声霄动,到处都是意犹来尽的讨论赞叹声。“各色角儿出场谢采!”司礼先生高声道。
帘幕一开,配角们统统上台欠身作礼欢然挥手。
一时之间,献花的献花,发红包的发红包,影城众人巴不得可以天天这么热闹呢。
不过却不见小生和小旦的身影,所有人都大感纳闷不解,开始议论纷纷、四处问来问去。
“咦?男主角和女主角呢?”
“是啊,小生和小旦呢?”
马老爷子也跟着纳闷得不得了,搔着脑袋瓜左问右问“那小两口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戏唱完就忙着跑了吧?”
“我瞧是跟上回剑会他们一样,唱完了就直接跑回风楼亲热去了。”金老爷子忍不住插嘴。
马大爷一脸无辜“世伯,可我们也没见着他们偷跑回去呀。”
马老爷子气咻咻地道:“这个小兔崽子真是不够意思,就算要拖小娘子去亲热也得说一声,咱们好跟去看好戏呀!”
在一旁憋笑的马夫人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清清喉咙道:“呃,爹,人家小两口哪还用得着回到风楼才卿卿我我,你们瞧那布幕飞起来的那边!”
所有的人跟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嘿,果不其然,刚刚台上是演假的,现在后台里演的可是真的。霜节高大的身子拥紧了阿昭娇小的身子,两人倚在后台柱边深情拥吻呢,若不是顽皮的风儿吹开了布幕,恐怕也不会给人发现这幕后春光。
于是乎,就在男女主角不知情的状况下,台下的人又免费看了一出好戏。自古鸳鸯最美丽,台上台下唱好戏,欢天喜地聚一堂,人生本该甜如蜜。
深情邀花共蝶住,岁岁年年不知暮,笑看公子佳人恋,巧赋传奇一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