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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起缠劲,风家男人认了第二,就没人能认第一。想当年,风怀烈以堂堂七尺男儿硬是“黏”在娇弱佳人季云娘身上,寸步不离,整整黏了两年,终于将小佳人冠上了风姓,娶回家继续纠缠一辈子。
虎父无犬子,风昱当然也有乃父未达目的死不放手的优良品质和刀枪不入的厚脸皮。所以,尽管林芳缇对他彻底厌恶,他依然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死缠着不放。打不死、踩不烂、骂不走(不过芳缇也不会做这种没教养的事)。总而言之,就是甩不掉。
芳缇实在拿他没办法,幸好他从诈伤一事后不再那么聒噪了,顶多整天绕着她转,三不五时搞些小把戏,用天真灿烂的笑脸欺骗世人,然后在她面前全然是无辜而诚恳的模样。芳缇除了不理他之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越近家乡,越是为茶庄担忧。事实上,她一路上惦念着家园,为此寝食难安,也无多少空闲去管风昱又做了什。
黄沙道上,芳缇汗流浃背地赶路,翻过这座山,就可以看到茶庄了,再回看了看身后东瞧瞧西望望,挂着招牌笑容,闲闲的像在散步的男子,不自觉又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掉他。这一路来,她已认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人,是一个黏性超强、玩性超强的牛皮糖。不过认清了他绝非一般的小混混,她这点身家应该不入他眼的,芳缇对他的防备也不知不觉的放下了。就让他跟吧,等他觉得无趣时自然就会走,之前一直纠缠着自己可能就是因为她避之不及的样子好玩吧。
终于爬上山头了,好累。芳缇喘息着跌坐在路边草地上,闭上眼靠在树干上。聆听着山中清籁,不料一阵不协调的噪声扰乱了幽静。听声音,似乎他在无聊地打蚊子。想到自己这次无功而返,只带回一块牛皮糖,不觉一声叹息又逸出紧抿的双唇。
“唉──”咦,怎么有回音,睁眼看向他,他笑嘻嘻地为她解释:“我看你喜欢叹气,一路叹个不停,想必叹来很舒服,因此也试试看。”说完敛容,整装,皱眉,抿嘴,摆出标准的林芳缇姿态,然后长长的叹息轻吐出来“唉──”简真惟妙惟肖。
叹完眨眼又恢复本来面目,肩头状似回味。半晌,方正色道:“我不觉得有更舒服,不如你也别叹了吧?唔,还是我没有叹对,其中有诀窍吗?”
芳缇闭上眼睛不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理这些小事了。
“你看起很不妥哦,”风昱不死心地凑近“死气沉沉的,再这样下去,你会气郁难抒,积愁成病的哦。年轻人不要愁眉苦脸的啦,缇缇,小缇,缇儿,来来来,笑一笑,十年少,把烦恼丢开吧。要不,把你的烦恼告诉我吧,我会尽力帮你的。”
我呸,你还不是罪魁祸首之一!
“嗯,你恼自己长得不够漂亮吗?”芳缇仍旧不理他,这种无聊的话不值得回答。
“是烦没钱吃饭买衣服?”风昱依然努力探索。
“还是烦不到好老公?”锲而不舍。
去,荒谬!咦?芳缇张开眼:“你知道我是女的?”怎么知道的?她着男装,全身没有一点女儿气,只是比一般男人清秀文弱了些,但这在江南并不算特殊。
“一眼就看出来了。小缇,你要真的扮因人就要好好改改容貌。这个我最拿手,免费帮你吧,来,你想要什么式样的胡子和眉毛?”风昱兴致勃勃地取出行当“挑一副吧。”
看着小囊里排着的一对对眉毛和一大叠胡子,还有胭脂水粉、彩笔假发,芳缇仅仅是挑挑眉。她本该惊讶的,但一路上见多了千奇百怪的事情,早已练就处事不惊的态度了。
“不挑吗?那我帮你捡一对好了,易易容行事方便多的,在武陵就该用这个再玩玩了。”他颇为遗憾。
听到武陵城,芳缇又是一阵闷气,起身不理他,迳自往前走。
“咦?等等我啊──”风昱起身追上她,小缇对海龙帮的反应很奇怪,她到武陵要办什么事呢,还有近日她愈见烦燥,眉头愈皱愈紧。唔,其中原因值得探讨。
走下山岗,就是一个城镇,环绕四周的都是茶山。风昱注意到芳缇的神情有些改变,嗯,这个盘宿镇,是她家乡吗?为何周围人们恉惊讶地望着他们,好像见到了什么怪物,那眼光大分聚在紧跟在芳缇身后的他。怎么?没见过帅哥啊?
芳缇对旁人异样的眼光视若无睹,直到一名中年男子向她迎来,恭身行礼:“大小姐,你回来了。”
芳缇点点头,问道:“茶庄没什么事吧?”
中年男子回道:“现在还没什么事。”
“好,其余的回去再说。”说完带头往茶庄方向先行,中年男子忍不住好奇地再看了眼风昱后,才跟了上去。
风昱破天荒没有跟去,这里的人好像对她女扮男装毫不惊奇,好奇的只是她会与他同行,其中不简单哟。看来,有必要先到人群中接收一些讯息。风昱因为又有好玩的事情而笑开怀,转身往镇民走去。
毫无困难地,以他无往不利的可爱笑容和男女皆宜的俊俏脸孔,不到一刻便与众人混得熟到快焦了。林芳缇出生以来的生平事迹和林氏茶庄的前前后后皆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耳朵。
从王家大娘(芳缇的接生婆)开始,到朱家大婶(芳缇的贴身丫环玉儿之母),再到刘家大妈(镇上最资深的专职媒婆),直到林家的长工小六子、茶庄的账房先生顾夫子、搬运工张大哥,还有那些采茶姑娘们更是争先恐后抢夺他的注意力。可怜林芳缇一路上死守的个人隐私就这么呈现出来,丝毫没有遗漏。
哦,嗯嗯,呀,唉,原来是这样啊!
风昱听得眼睛闷闷亮,他的小果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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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茶庄议事厅。芳缇和一干管事坐于大厅中。芳缇查看着自她走后一个月来的账目,边听管事们报告茶庄事务。
“大体就是这样了。江南一带急需的茶叶已通过各种径运去了,近期海龙帮内似乎有事发生,对码头的管制不那么严,我们通过熟人运出两批货。近日大发茶行的人也少来挑衅了。”
芳缇点点头,形势有些缓和,但远没有解决,海龙帮很快就会整顿好,大发行也会卷土重来。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如果不能利用这段难得的缓冲期想个解决的办法,等他们再次重演故技就会束手无策了。
“还有,”管账的方管事开口打断了她的沉思“夫人和二小姐想支一笔不小的款子,因为茶庄这种状况,大小姐又没交代,所以二小姐很生气。”
哦,她竟然忘了!上次她急于茶庄的困境,隔日清早匆匆就出门了,竟没交代账房给二妹那笔答应她的款子,二妹肯定气坏了!正在此时,管家匆匆而来,进了大厅。
“大小姐,夫人听说你回来了,请你过去。”
芳缇闻言不由暗叹:“好吧,我这就去。各住,今天就商讨到这吧,回去后时刻注意他们的动静,大家各自小心。好,散会。”
林母房。林芳绾气鼓地坐着,气死她了,大姐竟然出尔反尔,还有那些管事,个个都不把放在眼里。她也是林家人耶!林氏茶庄也有她一份的!他们竟然只听姐姐的!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林母在旁好言好气安抚小女儿:“别气了,大姐不是回来了吗?她只是一时忘了,再说茶庄的确有要紧事。等下要好好跟姐姐说话。”唉,这一个月来她也好辛苦,小女儿平日乖巧,发脾气时也着实难缠。茶庄的窘境她隐隐知道一些,但不认为很严重,芳缇不是一直经营得很你吗?
芳绾不平地嚷道:“娘,你还为姐姐说话。她这次实在太过分了!你都知道的,天华已经跟我要过两次了,我都不能给他。近来,近来他都不来了!”声音渐带哭意,眼泪在积集。
林母见状更加无措,唉,芳缇也大意了些。
此时丫环叩门:“夫人,大小姐来了。”
芳缇推门进房,先向母亲请安:“娘,孩儿回来了,您可安好?”
见林母点头后,方转向芳绾:“绾儿,真是抱歉,上次走得太急,一时忘交代账房那件事。刚才我已让人准备好金款,待回头给你送来。”虽然现在茶庄的金很紧,但答应妹妹的事总要办到,其余的事自己再想办法。
芳绾哼了一声,怨气难消。这样就想打发过去,她都不知这一个月自己有多难堪,明明答应了未来夫婿,却拿不出钱来,多么丢面子。同为林家女儿,为何姐姐独掌家产,她却没人理会?真是不公平!
林母看了眼小女儿,对芳缇薄薄地责备:“你早应承了绾儿,为何转头就忘了?好了好了,现在都没事了,绾儿,你也别气姐姐了。明早请天华过来一趟吧。”缇儿回来了,想必茶庄的事也办完了吧,绾儿的气过些时日也就消了。觉得事情圆满解决的林母啜了口茶,与芳缇随意拉拉家常。
芳缇知道妹子仍在气头上,不由暗叹:绾儿有点被惯坏了,希望嫁人之后会懂事些。赶了好几天的路。她已快撑不下去了,况且茶庄有些事还没处理,因此与母亲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便起身告退,与一直不曾出声的妹妹打个招呼,就出去了。
把一切事情办妥后,已是掌灯时分。芳缇疲倦地回到自己院里。
丫环玉儿迎上来,照例一边关心地唠唠叨叨,一边手脚麻利为她准备盥洗具和张罗晚饭:“小姐,不是我爱说你。你也真是太不会照顾自己了,你看,又瘦了那么多,一定没好好吃饭。还有,早叫你不要再穿男装,丑死了”
芳缇全身浸在澡桶里,头靠在桶缘,舒服地叹了口声,闭上眼睛。微笑听着玉儿老母鸡式的关心,觉得全身都暖了,回来至今,只有玉儿是问候她,而不提茶庄。好累,一路上根本没有安心地吃过一顿饭,睡觉时也是枕着忧心。有风昱那个痞子跟前跟后,更不敢安心泡澡。
说到风昱,那家伙哪去了?似乎在镇上就没有跟来,终于觉得没趣了吗,还是找到了更好玩的东西?算了,不管他,走了就好。芳缇笑意加深,更往下浸入涌里,舒服得快要睡了。
“小姐,小姐,快起来。起来先吃了饭再睡。”玉儿不容拒绝地拉起快软在桶里的小姐,为她拭身着衣。
这一夜,是芳缇睡得最安稳的一夜,暂时忘了茶庄,也没有梦到风昱变成恶灵纠缠着她。呼,好幸福哦!
翌日,清晨。阳光普照,鸟语花香,心情舒畅。
风昱伸着懒腰从朱大婶家出来,昨天与大伙聊到太晚了,承蒙朱大婶盛情挽留,才在她家住了一夜。对了,朱大婶的女儿玉儿从小就是芳缇的丫环,等下可以带他去林家。嘻嘻,又可以见到他可爱的小缇了,真高兴,半日未见,小缇有没有想念他呢。
昨天他已经查透芳缇的老底了,而全镇的人也都知道他风昱是一个无家可归、浪迹江湖的可怜小孩,某次在山路上舍命从匪徒手中救了芳缇后,在芳缇的诚意下,随她回到盘宿镇。
风昱愉快地走在路上,对向他打招呼的镇民皆报以灿烂的笑容,对热情邀请他一起吃早餐的人皆礼貌地推辞。毫无疑问,他无可抵挡的魅力和“舍身救人”的英雄行径收服了全镇居民的心。
而林氏茶庄,芳缇清早起来就觉得有些异样。周围的空气都飘着兴奋和期待。下人们窃窃私语,等她出现时却立即封嘴,而以某种神秘的眼光看着她。人人莫名其妙地精神振奋,尤其是少女们,个个花枝招展,春风满面。更奇怪的是玉儿,今早竟然没有唠叨,看着她的眼神怪得很,沉默得叫人心慌慌。一夜之间,出了什么事?
答案很快就出现了!
“小缇!”风昱扬着欢天喜地的笑脸跳到她面前,终于又见到你了。”
他他他,还没有消失?太多惨痛的经验使芳缇很快收起了震惊的神色。早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的,她已习惯了。
“你来干什么?这里是我。”芳缇冷冷地提醒风昱,此刻那痞子已忙着与在场看热闹的各位打招呼套近况了,虽知不大可能,芳缇还是奢望他稍微了解一下人之?怼?br>
风昱闻言呆住了,他深受打击地慢慢转过身面对芳缇:“你,你不要我到你家吗?你嫌弃我是个无靠的江湖人?也对,我是什么身份,虽然有幸救过你,也是没有资格进你家的门的。”他缓缓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大门“我知道了,我会有自知之明的。”他委靡不振,强忍悲伤,惟一的败笔是眼中的亮光和黯淡的脸色丝毫不搭。
在场的下人们无不为之心酸感动。啊,太可怜了!虽然芳缇才是主子,但做人要有良心啊,隐含着谴责的眼光集中到芳缇身上。连玉儿也觉得自己一向崇拜的小姐太过分了,听阿娘说这人心肠好,又善良又有礼貌,还救了小姐,她才兴冲冲地带他来见小姐的,没想到
这是梦魇!,他毁了她的武陵之行还不够,竟跑到家里来继续毁她的名誉和生活!老天存心不让她安宁吗?为何降下这个魔星来磨她?
尽管气得要冒烟,必须用尽全身力量才能抑制自己,但她是林芳缇,理智又有自制的林芳缇。她很悲愤很无奈地认识到:她斗不过他!这人最擅长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口才好得不得了,加上骗死人不赔命的脸孔。不擅奸诈之道的她怎么也不是对手。若此时她硬赶他出去,她林芳缇就不用在盘宿镇呆下去了,况且谁知道他会不会转个圈又回来。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忍!
芳缇深深深深地吸一口气,尽力挤出一丝笑容:“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赶你走呢。你应该知道我是多么地感激你一路上的“照顾。”我刚才的意思是你怎么自己找到我的,我正打算派人去接你呢。”得硬,很吃力,但她做到了。
哦,就说嘛,大小姐怎么会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呢。误会误会啦。众人马上活络起来──
“风壮士,你就先在林家住下吧,大小姐一定很欢迎你的。”
“风公子,我是管家,以后有需要就尽管找我,你救了大小姐,林家应该报答你的。”
“对呀,风公子你就不要推辞了,就住在林家吧,不然大小姐会不安心的。”
“风大哥,我是阿美,我带你去客房好吗?”
“风大哥,我叫阿丽,以后有事要找我啊。”
“风”
风昱诚恳地答谢众人的好意,一再致谢,然后含笑看着芳缇:“真是抱歉,刚才误会了你的意思,我早该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小缇大有长进哟,只是她现在铁青着脸一定很辛苦吧。
芳缇皮笑肉不笑:“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向没有安全感,常常自卑,我不会在意的。我不像某些人那样颠倒是非,卑鄙无耻。我一向恩怨分明的,所以我一定会好好地报答你的。住在茶庄,你可以过上正当的生活了,不必再像以前那样为了吃饭而做些不应该做的事。”
反击得好!小缇越来越可爱了,也会发泄自己情绪了(虽然途径曲折了一些)。啊,脱去老成呆板之后的小缇真是美丽,这都是他的功劳。
“哪里哪里,我虽然是读书子弟,但家道中落,应该凭自己劳力吃饭的,怎么说是不应该呢。虽然念书才是读书人的正道,但我怎好在你家白吃白住?我看我仍是帮忙做苦力吧。”
亏他掰得出!芳缇已知自己口舌上再难占便宜,不想再浪费时间,硬撑着说了句:“怎么算是白吃白住呢,安心住下吧。我不巧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管家会招呼你的。”说完转身退场,再呆下去就快忍不住砸扁他可恶的笑脸了。
这么快就认输了?好吧,来日方长。风昱笑咪咪地目送芳缇,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混蛋,气死她了!
她,林芳,十七岁就扛下偌大的家业,护住了林氏茶庄,但现在竟然保护不了自己的家园,让敌人公然登门入室!可更悲的是,她还要欢迎他!
玉儿跟在她身后,不识相地叽叽喳喳议论著风昱:“还有,他长得真好看,剑眉朗目,唇红齿白,书上怎么说来着?貌似潘潘什么?先不管了,还有啊,他待人真诚恳,对谁都是笑咪咪的,一点儿也没有那种势利眼。还有还有”
“闭嘴!”芳缇忍无可忍了!不管呆住的玉儿,大步走向茶山。
小姐会吼人?玉儿不敢置信。
小姐可能是太累了吧,对,她不应该再烦着小姐的。不过,风公子可是帅哥,玉儿继续昏昏陶陶。
爬了两座茶山,芳缇的气才渐平。她坐于茶树下,苦笑着摇摇头,这么冲动,都不像自己了。自从遇到风昱后,她好像渐渐脱出了定的轨道。
风昱,她从来都奈何他不得,只得被动地等待他自行离去,而目前看来,他的玩兴正浓。
幸好那无赖只是贪玩,尤其是爱看她失控的样子,对茶庄和家人应该无危害的。可悲,目前只好以此聊以自慰了。
希望他在茶庄不会再惹出什么事,唉。
既然上了茶山,顺便就看看茶树的长势吧。芳缇沿着小径慢慢前行,不时停不来查看茶树,心思又拉回到林氏茶庄的生意上。
近午,芳缇回到茶庄。真没劲。在山上遇到好几帮采茶女,个个都在兴高彩烈地谈风昱。怎么会没人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呢?
末进庄内,便听得一阵喧少声,似乎是内院传来的,出什么事了?她一惊,赶紧朝母亲和妹妹居住的院子奔去。
走近院子,喧闹声愈见清晰,芳缇随手拉住人个匆匆走过的丫头:“出了什么事?”
“大小姐,是陈家老爷和公子来了,他们,他们要退婚。”
退婚?芳缇不暇细想,急忙走进院内。
客厅中,陈家父子倨傲地立于厅中,满脸不耐;林芳绾坐在一旁,掩面嘤嘤低泣;林母则不知所措,看到芳缇回来如同见到救星:“缇儿!”
“怎么了,陈老爷,特地过府有何要事?难道又想借钱了?还是来还钱的?”芳缇压住忙乱,缓步进入客厅。拜风昱所赐,她也渐渐懂得什么叫杀人不见血了。
陈老爷一时说不出话来,陈天华却抢在前面:“不,我们是来退婚的!”芳绾看他如此绝情,不禁又悲上心头,哽不成声。
“退婚?陈老爷,当初是你们上门提亲的,如今为何要反悔?”芳缇从容坐在椅子上。陈家要退婚也好,她就一直觉得陈家不是好亲家,芳绾嫁过去肯定不会好过。祗是现在芳绾要受委屈了,声誉也要受些影响,但可想办法尽量补救,至少也要让陈家的名声更臭。
“哼,问你们喽!当初你们茶庄还过得去,现在呢,招惹了大发茶行和海龙帮,迟早要倒的。休想连累我们!”陈天华又一次抢在前面。
笨蛋!这么坦白呀,等着被全世界的人唾弃吧!惨痛的经历告诉芳缇,舆论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所以她没有阻止下人们进来看热闹,不出一日,陈家嫌贫爱富势利眼的坏名声就会传遍方圆百里了。
芳绾痛心地指着他:“原来你向我提亲是因为图我家的家产?你,你我好命苦哇!呜”
说得好!柔弱可怜的扮相是最得人心的,芳缇看着围观人群眼里升起的义愤,满意地想。
林母也忍不住开口了:“亲家公,少华,凭良心说话,我们林家哪点对不起你?若有失礼之处,恳请指正,不必走至退婚一途吧?”
陈老爷丝毫不为所动:“不必再说了,我们今日退婚退定了!”
芳缇无地叹了口气:“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也有人向我们说过陈家不怀好意,专门藉婚骗钱,我们却念在陈家与先父的交情,不好拒绝。想不到如今果然唉,好吧,你如今要退婚,林家正是求之不得。不过还请陈老爷早日还清结亲两年来向林家“借”的几笔款子吧,至于那些“不是借”的,也就算了,林家就当丢了?矗聪峦嘶槭椋骨涂梢宰吡恕!?br>
此话一出,四面哗然,陈家真的骗了那么多钱呀!而陈家父子则急急反驳:“你少胡说!我们是”是什么又说不出来,芳缇一向谨慎,借据早就立在那里了。
那一边,芳绾和林母一听芳缇说要退婚,却着急了,她们祗希望芳缇可以挽回这门亲的呀!芳绾连忙扑向大姐:“不!姐姐,不要呀。”
芳缇很顺地接下去:“算了,不要再追究下去了。姐姐知道你想向他们讨个公道,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们。但陈家与爹爹毕竟有些交情,就这样算了吧!”
“还有,”赶在芳绾又想开口前接下去“昨天给你的那笔钱还没交给陈家吧?没有?那就好,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姐姐都打听清楚了,陈天华用上次向你借的钱包了个小妾,却骗你说要做生意。”有没有她不清楚,先说了再算。咦,奇怪,这是跟谁学的?
什么?天华拿她的钱给别的女人?他说过祗爱她一个的呀!芳绾真的失望了。
处于劣势的陈家公子企图挽回点面子:“你们也不要得意,大发茶行和海龙帮不是好惹的!我等着看你们林家倒闭!”
“若真惹怒了海龙帮,我也就不会坐在这里了,至于大发茶行嘛,我们倒是一直在惹的。”芳缇轻描淡写地说完。转头吩咐管家“准备纸笔,并取陈家的借据出来。早点办完好让陈家不必受我们牵连。”
咦?他们没钱还呀,而且看林家那副镇定的样子,传言是否太夸张了些。这样的话退婚的事还是缓一缓吧。陈老爷放下脸色:“亲家,不必这么急吧。其实我们对退婚一事也很犹豫的”
芳缇打断他:“你到底退不退?”
“不”
就等你这个字!“休想!你们陈家不怀好意,被我们看穿了真面目还想赖着不退婚?真不要脸!”这下子,是我们林家退婚哦,不是芳绾被抛弃。
看情况不妙,陈天华转向芳绾:“绾儿,你不会这么绝情吧?”芳绾一见他英俊的天华哥开口求她,不由又犹豫了。
卑鄙!芳缇不给他机会:“笑话,陈家都上门了,我们林家再不退婚,面子往哪摆?绾儿以后怎么见人?”对哦,芳绾别过头了,天华哥,对不起,我们是无缘了。
大势已去,陈父祗好彻底放下架子:“好了,林小姐,我们先写下退婚书。不过还钱之事,看在往日情分上,能不脑祈延一些日子?”
“好,毕竟是旧识,我们不会不讲情面。还钱一事你就跟账房的李管事商讨吧?罟苁拢阋展婢匕臁!焙俸伲罟苁率亲钚约薄19畈唤睬槊娴摹?br>
待李管事站出来领命之后,芳缇便向悻悻然的陈家父子下了逐客令。随后摒退众人,给他们时间去传播信息。
然后才坐下来好生安慰母亲和妹妹,仔细分析与陈家退婚的利害。有风昱一路上的教导,她口才岂会说不服这两人。
一番话下来,林母和芳绾已深深觉得不早些跟陈家断绝关系是莫大的失策。祗是接下来又要开始挑女婿了,伤脑筋。两母女又开始烦恼。
芳缇走出院子,真是没想到自己也那么会耍花招,风昱害人不浅。咦,怎么又想到那个痞子?不过,以他哪有热闹往哪钻的性子,没见他来瞧热闹,倒有些奇怪。
正想着呢,抬头就见院子前的那棵榕树杈上坐个人,不正是风昱?他含笑望着她,眼里有赞赏、有了解,还有某些特殊的意味。
怎么了?那种怪怪的笑容竟然让她不敢直视,仿佛有些手足无措,她低头痹篇他的眼光,直直地越过那棵榕树,走出他的视线。
风昱没动,祗以目光追随着她。
小缇,他的小缇。此时风昱的笑容温柔得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