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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大奶奶的头七到了,头七,中国人的丧殡习俗,是根据死者去世的时间,再配合天干地支计算出来的日子及时辰,不过习惯上大家都认为“头七”指的是人去世后的第七日。亡者的魂魄会于“头七”返家,家人应于魂魄回来前,为死者魂魄预备一顿饭,之后便须回避,最好的方法是睡觉,睡不著也要躲入被窝;如果死者魂魄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便影响他投胎再世为人。这天一到来,整个常家大院都变得紧张起来,天意黑,出了莫漓守护着的常蕊心的屋子,其他的都关着灯,大家早早的就躲在被窝里,清醒的很也没人敢出来,唯恐自己变得跟第一个死去的倒是一样。大热天的大气也不敢出,蒙在被子里,热的大汗淋漓,大家心里都在猜测,这个仅有十岁的小男孩到底可靠不可靠,在常管家再三的保证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通过这些天的询问和调查,莫漓这才得知,大奶奶并不是正常死亡,而是意外死亡,看样子像是突然停止呼吸而死,说被憋死的又不像,有谁会相信一个大活人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自己被自己憋死?当时的侦查水平有限,警察来光顾了一趟以后,无果,这事暂时就搁下了,只是,常家人怎么能让遗体搁置这么久不管,最后商议举行下葬仪式,据说举行了破血湖仪式就是希望她可以在死后走过血湖池,早日轮回。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恐怕大奶奶死的不会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会回来,是自然死亡还是冤死很快就会揭晓的。
莫漓躲在常蕊心的床底下,头枕着包袱,里面装着满满的各种符咒,招魂幡等,脑子里想着这些天看到的事情,捋顺了放在心里。而躺在床上的常蕊心则淡定不了了,莫漓说有可能大奶奶回来的话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她,因为亡灵一般都会先去看望自己最喜欢最亲的人,她的丈夫已经早就去世,那么最亲的就是常蕊心了,她这会怎么还能淡定的了,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大奶奶对她疼爱有加,她并不担心会加害与她,只是,如果大奶奶变成大人嘴里青面獠牙的鬼怎么办,那有多可怕,她不敢想,倒不如和阿莫说说话,她这么想。
“阿莫”她轻轻的唤,她很开心可以这么叫他,因为整个常家除了她,没有人敢这么叫,连管家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的。
“恩?”莫漓一只手枕在头下,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虽然床底下黑压压的,但是一想到这件事情解决了,自己就可以出师了,他就觉得很开心。
“阿莫,这个世界上有鬼吗?”她怯怯的问。
“有”莫漓毫不犹豫的回答。
“啊……那你说说鬼长什么样子?”
“呃……”莫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在这个世界上,人们都知道有一种物质叫做鬼,却不知它们也不愿意被人看到,除非是死于非命的,这些亡灵无法轮回,一直被一种怨念缠绕,直到找到恨到骨头里的那个人为止。
就在莫漓想怎么回答的时候,前面的大钟敲响了,“当……当……当”均匀的十二下,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嘘!”莫漓轻声说,他竖起耳朵听,院子里除了虫鸣声什么也没有,只是有种感觉,它就快来了。
院子里的地上都被莫漓撒上了白面粉,这是民间通俗的做法,为了让其他人知道,他也照做了,此时起了一阵阴风,风将地上的面粉吹起了少许,一串脚印在雪白的地上走过,走的很慢,然后一直蔓延到常蕊心的房间,到门口停住了。
“吱”门很随意的被打开了一条缝,常蕊心眯着眼睛看向门口,什么也没有,她紧张的闭上眼睛准备扭头却感到有人盯着自己看,她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她的床边,背对着她,她在心里问:“大奶奶,是你吗?”但是莫漓交代,千万不能说话,一旦说话吓跑了大奶奶,可能还会死人,于是她只能忍着,院子里的灯光通过开着的门照进来,她看清了,是大奶奶不错,但是她背对着自己的后脑勺上赫然长着另外一张脸,那张脸长在头发里,虽然被少许的头发盖着,也依稀能看出那是一张男人的脸。
“菩萨保佑啊,菩萨保佑,千万别来找我!……”三奶奶躺在床上不敢睁开眼睛,吓的一身汗,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真的热,旁边躺这的三爷早早的就开始打呼噜了,他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只是不停的劝她,别太当真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那种东西的,要是有的话他早就死了几次了,因为他以前是个土匪头子,杀过很多人,良心上却从未感到不安过,只是最近他总是失眠,一睡觉,眼睛里就浮现出以前杀过的人来找他报仇,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早早的就睡着了,撇下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的三奶奶。
入夜的钟声敲响以后,她更加不敢睡了,总是怕自己一睡着就再也起不来了,但是过了大约有半个小时也不见有任何动静,她迷迷糊糊的把脸翻到里面对着墙,总觉得后面黏黏糊糊的,于是她扭过身去摸了一把,手上净是水渍渍的感觉,她拉开床头连着灯泡的线,一声惊叫吓得她差点晕过去,之间三爷的头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脖子上突突往外冒血的窟窿,身体还带有余温,不住的抖动着,床上,枕头上全都是血,她吓得尖叫连连,另她奇怪的是,自己无谓的尖叫却没有引来任何人,按说现在那个叫阿莫的小男孩也在,他难道听不到吗?她早就说过他不可靠的。
“救命啊!”她这才想起来大声的尖叫是不起作用的,于是开始叫救命,连叫了两声,就在准备叫第三声的时候看到大奶奶坐在床边,微笑的看着她,她喉咙痒痒的,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她想要爬起来往外跑,却怎么也动不了,大奶奶站起来,指了指窗外,然后往外走,她清楚的看到大奶奶的后脑勺上张着一张男人的脸,还是一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脸,是三爷的脸,那张脸目光呆滞,眼睛往外淌着血,苦着脸,像是愤怒又像是不高兴的苦恼。
她张了张嘴,吓得连尖叫都没有了,眼睁睁的看着大奶奶走了出去,地上的薄薄的一层面粉上留下一串脚印。
等莫漓听到常蕊心的抽泣声,从床下爬出来的时候,大奶奶早已经不见了,他站在她的床边,不知道怎么开口问,“那个……她走了?”
常蕊心边流泪边点头,指了指外面,莫漓没有再问,走了出去,跟着地上的脚印一直到了三奶奶的门口,他正在踌躇着不知进去还是不进去,里面传来碎碎念的声音,接着,一个披头撒发的中年女人从屋里爬了出来,脸上挂着泪水,嘴里不停的碎碎念着:“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你看见了吗?”看到莫漓站在门口,她跑上来凑近她的脸,笑呵呵的说。
莫漓没有搭理她,看着地上的脚印,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她会去了哪里?她在头七回魂的时候就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常蕊心的房间,另一个就是三奶奶这里,这代表着什么?
管家听到动静,看到这个情况,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冤孽啊,冤孽!”老泪纵横,用干枯的像树藤一样的手背搓着自己的双眼。
“管家,什么冤孽?”莫漓拦住了想要一走了之的管家,他看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唉!”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的说:“三奶奶以前其实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鬟,但是在跟着大奶奶嫁到这里来以后,喜欢上了老爷,也就是大爷,但是大奶奶不答应她做妾,于是做主将她许配给了三爷,她满心的怨恨,生下了大少爷,而大奶奶因为自己不会生育,膝下一直无子女,老爷去世以后,家里所有的事情都由她一个人来掌管。”
“那蕊心呢?大奶奶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是啊,蕊心也是三奶奶的女儿,但是从她出生的那天起,大奶奶就卧病在床,起来之后只要一看到小小姐就笑,从来没有看到她那么开心过,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莫漓感觉到,问题也许就出在这个只是上。
“只是小小姐总是吓得哇哇大哭,而且不让大奶奶抱,一直到长大,她才渐渐的开始喜欢大奶奶了,就在蕊心七岁那年,突然得了一场怪病,脑袋后面像是被揭了一个大疮疤一样,少了一大块皮肉,疼的她夜夜哭,三奶奶心里恨大奶奶,不让她前去看望,而且还故意关上门,支开了所有的丫鬟佣人,大奶奶那段时间经常独自流泪,也许她们之间的怨恨就是从那个时候结下的,只是我不知道这样难道能让大奶奶她死不瞑目吗?”
听了管家的话,莫漓小小的脑袋里飞速的转圈,疮疤,七岁,怨恨。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上?他苦苦的思索,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小的黑影,在地上撒丫子狂奔,然后不等莫漓反应过来,卡卡一跃,跳上了床,他刚想说:“别上去!”已经来不及了,卡卡的黑脚印已经在床上留下了美丽的足迹。它得意的扭头看着莫漓,四肢在枕头上狂扒,不多时,枕头已经被他给扒得到处都是棉花,四处飞散,莫漓刚要伸手抓住它往外扔,一个头颅在枕头里滚了出来,双目紧闭,头颅歪在三爷的身体旁,常管家当时都差点昏过去。
“怎么样?我帮了你一个忙,你什么时候回报我?”卡卡无比自豪的说。
“看表现了!”莫漓蹲在头颅旁边,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并不理会一旁气的跳老高的卡卡,然后他就打开手中的搜灵罗盘,跟着指针往外走去,卡卡嘴里还在不停的嘟囔着,一转身,莫漓已经不见了,它咆哮着跟在莫漓后面往外跑,前面走着沉默不语的莫漓,后面跟着喋喋不休的卡卡,这种场景也真是少见。
走了很久,直到走了很长时间,莫漓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村子很远的地方了,他一路上走来脑子里不断的记着走过的山路,山的侧面挂着一轮血红的满月,一种嗜血的红光铺满在它的周边,在黑暗的树林里映衬的更加恐怖。
不时的有猫头鹰的叫声,虫鸣声阵阵,莫漓的心思全都注意在前方,没有理会一直跟在后面的卡卡,而卡卡就一直跟着莫漓,但是以它的嗅觉感到,这里不同寻常,风的方向也很奇怪,好像是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又像是从莫漓向着的方向。
“喂!别跑了,前面有危险!”卡卡实在忍不住吆喝了一句,心里又想他们如果鹬蚌相争自己岂不就渔翁得利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又有些不忍心,于是它继续紧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的风景不断变换,树影人影交织在一起,月光越来越暗,最后连红色的满月都被遮住了,他丝毫不放弃的跟着走,终于线索断了,气味也不见了,罗盘不动了,他站在原地看,周围的风吹着树叶沙沙做响,一颗树上突然有一块凸起的地方让他觉得奇怪,他趴近了去看,一张脸像是树木的皮肤一样凸起在那里,就在莫漓不防备的时候,胸口已经重重的挨了一掌,他被击得后退了几步,回了回神看着大树,一个人影渐渐的从树干上浮了出来,是常蕊心的脸,她甜甜的对着莫漓笑了一下,叫道:“阿莫!”
莫漓皱着眉头看着她,刚才的一击让他痛的一身是汗,鼻翼上已经溢出了汗珠,他警惕的问:“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蕊心呀!”她小嘴嘟起来,衣服委屈的模样,身体渐渐的从树干上剥离开来。
莫漓没有回答,心里已经很确定的否认,这个人一定不是常蕊心,她在离这里很远的村子里,也许正在哭泣,也许已经停止哭泣在寻找不见了的莫漓。
她看到莫漓不说话,一下子扑在他肩膀上,莫漓闪身躲开,但是却经不住她再三的追逐,最后强行被拉住,他愤怒的说:“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要扮成她的样子来迷惑我!如果你再不说话,我就用将你打回原形收拾你!”他快速的从背包里拿出八卦镜,镜子照到的对面根本就没有人,空空的镜子让他有些心虚,怎么回事?难道八卦镜也照不出他的本来面目?
“哈哈,看到了吗?你看不出我是什么的!你怎么那么碍事,总是掺和进来,这件事如果你再管的话,会后悔的!”她笑了笑,本来细细的女生变成了一个妖媚的男声,身后一条尾巴若隐若现!
莫漓生气的说:“是你在故意制造祸端让她们慢慢的自相残杀,你好左手渔翁之利,太卑鄙了,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件事我管定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况且,血泊双面人在我手里,想杀了我你还得掂量掂量!”
本来不以为意的她听到血泊双面人五个字,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而且带着害怕,他的反应正是莫漓想要的,他也是突然想到,也许血泊双面人和他们都脱不开干系,这个东西那么另卡卡惧怕,那她也一定不例外。
“那你现在就得死!”她扑过来去抓莫漓的脖子,被他躲开又转身用符咒贴在了她的后背,但是不起任何作用,她依然活动自如,他念动咒语催动符咒想要驱散她的魂魄,但是也仍然不管用,他生气的掏出桃木剑,两人打了起来,每当剑刃快要碰到她的时候,莫漓都避开了,总有一种无法攻克的心里作用,她和常蕊心长的一模一样,他怎么也下不去手去伤了他,年幼的莫漓自从跟着爷爷来到山上就没有过朋友,他每天除了修炼最基础的灵能力就是和山上的野生小动物为伴,常蕊心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他怎么也狠不下心去伤害她,尽管他知道那是假的。
“杀我啊,你有胆就往这里砍!”她往前逼近,莫漓的剑尖直指她的胸口,却不停的后退。他闭上眼睛无法看到这一幕,手上的力气没有软下来,他闭上眼睛不敢看到这一幕,预期而来的杀戮之声没有传来,他却看到了一张放大了的脸,是一个陌生男人的,他此时正站在离莫漓不到一尺的地方,手指甲已经按在了莫漓的胸膛上,表情十分****,口中幽幽的说道:“小朋友,你太稚嫩了,这个世界不适合你,感情用事早晚会让你丧命的,不如今天在这里我就让你解脱了罢!”
莫漓只觉得胸中一阵剧痛,胸口的痛感传遍全身,低头一看,他尖锐的指甲已经深深的刺进了自己的皮肉里,长长的指甲“噗”的一声拔出来,带着莫漓鲜血,无限的痛楚袭来,莫漓倒在了地上。
树上的落叶掉下了几片,悄声无息的落在莫漓小小的身体上,不多久,一声鸡鸣声响彻了整个树林,黎明的第一束光线照在他流了一地的鲜血上,红的耀眼,红的令人发寒。
卡卡跳着从一旁窜出来,看着地上的莫漓,眼睛里露出失望的神色,但是转瞬即逝,因为它看到了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已经有些发凉的身体还带着一丝不为察觉的体温。它迅速变回人的样子抱起他往深山里跑去。
一直哭泣的常蕊心突然抬头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莫漓怎么出去之后一直没有回来,但当她出去寻找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永远不想看见的一幕,自己的父亲就躺在那里,离开了人世间,母亲已经疯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角却没有一滴眼泪,她的心里也没有多少的伤感,就好像一个陌生人去世了一样。
她转过身去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呆呆的坐在那里,心里只是想着,大奶奶走了,不要自己了,莫漓也不见了,他们都不要蕊心了,突然窗外一个身影闪过,她急忙追了出去,口中喊着:“阿莫”,推开门,却没有人,正当她想要对着空气默默发愣的时候,余光瞥见一个衣角从长廊的尽头一闪而过,“阿莫,别走!”等她追过去的时候,又是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