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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到今天,犹如梦境一般,尹士峰还未来得及大肆庆贺,张大帅已经来警察局捞人了,尹士峰见张大帅如此重视,后背先出了一层冷汗,稍微惹了张大帅,不仅警察局局长当不上,小命恐怕也会不保。
尹士峰连滚带爬的,跑回了警察局后面的牢房,迫不及待的打开牢房大门,只见光头大汉躺在床板上,路修身斜靠着墙,心中咯噔一下,担心光头大汉下手太重,待路修身站起了,脸色红润,不似有重伤,便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吓死我了,幸好完好无缺。”
尹士峰喊着卫兵,说道:“还不快请路修身移步。”
路修身见尹士峰表情飘忽不定,不似昨日盛气凌人,心中便明白一二分,一定是罗英起作用了,便说道:“我走可以,只是我的茶叶,还被你们扣押住。”
尹士峰见路修身这么痛快的答应了,心中一喜,说道:“一并送回,丝毫不差。”
虽然在牢房没有遭罪,毕竟条件有限,几人挤在一间房间,路修身也想早日离开此地,便说道:“好吧!”
尹士峰殷勤的在前面引路,刚出牢房大门,只见张大帅已经缓步走来了,尹士峰低头介绍道:“此人便是路修身。”
张大帅定晴一看,只见路修身阔脸浓眉、肩宽背厚,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浩然正气,便开口大笑,说道:“久仰、久仰,平生我最敬仰拳打日本鬼英雄,今日得睹真人,不胜荣幸。”
路修身见此人仪表堂堂,一股威严气质,尹士峰见此人大气不敢出,又见身后跟着一群军官,料定是一位大人物,便一抱拳,说道:“失敬失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张大帅听闻大喜,说道:“好一个匹夫有责,如果人人都如路英雄一样,小日本、长毛子何敢虎视眈眈。”
张大帅话锋一转,盯着尹士峰看了一会,说道:“你这警察局长干到头了,来人啊,把尹士峰关进牢房,择日我再选一局长。”
尹士峰悬着一颗心放下来了,松了一口气,毕竟小命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改日让尹水杰再使银元谋个差事,还不是一样的逍遥快活。忽然又想到南方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北方又被张大帅所恶,天地之大竟没有使银元的好地方,脸色不免又拉长了。
手下的一个副官见张大帅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便继续提醒道:“大帅,在京师会馆,有几个外国政要正等着大帅您呢。”
张大帅哈哈大笑,拍拍路修身的肩膀,说道:“今日老子也要打鬼,京师会馆有几个长毛鬼等着老子呢,妈了个巴子。”
路修身见张大帅如此豪爽,便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大帅豪情万丈,乃真正的打鬼英雄。”
张大帅见路修身不拘常理,突然握着路修身的手,说道:“我长你不少,我喊你一声老弟吧,明晚我摆上酒宴,宴请老弟,可要赏光啊。今日先到此,明晚见。”
路修身见张大帅如此热情,便一口应允。
尹士峰见张大帅与路修身称兄道弟,羡慕不已,又看看自己虽然免了一死,但即将陷入牢笼,不免长吁短叹,时运不济。
世事变化如此之快,昨天尹士峰扣押路修身茶叶,并把他关押在牢房时意气风发。而如今,张大帅的一句话,宾主便移位,路修身成为座上客、风头正盛,而尹士峰将被关在牢房、蹉跎半生。
两个时辰过去了,路修身提着一壶酒,一只烧鸡,来到关押尹士峰的牢房,路修身把酒放在桌上,掏出两个酒盅,给尹士峰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老伙计,坐吧,我们喝一杯。”
尹士峰没有推辞,把长条板凳拉开,便坐了下来,说道:“你害的我好苦,在东州你毁了我三代家业,我刚在平津立住脚,你连根都给我拔起了。”
路修身没有打断,让尹士峰讲完所有的心里话,见尹士峰停顿了一会儿不再言语,便问道:“你现在还怪我吗?”
尹士峰无奈的说道:“不怪了,怪也没有用。”
“时也、运也、命也,命里有的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个人在时代面前很微弱,我只不过顺时代潮流,参与进去而已,如果没有我,还会有下一个‘张修身’‘王修身’。”路修身意味深长的说道。
尹士峰拍着胸脯,激动的说道:“为何偏偏让我认命,为何偏偏让时代抛弃我,我不服。”
路修身给尹士峰续上酒,说道:“改朝换代、丢了江山的末代君王,还没有长大、便夭折的孩童,哪个不比你委屈,顺势而为,做好自己,然后一切交给上天。”
尹士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夺过酒壶,自己给自己续满酒,又给路修身倒了一盅酒,说道:“要说我也值了,该吃的也吃了,该喝的也喝了,也杀了不少人,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路修身看尹士峰还没有明白,向他继续解释道:“你错便错在此,你的家业,都是先辈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消耗先辈们的福报,待福报消耗完毕,便是万劫不复。”
“我不相信因果。何况,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我一直走下坡路,而你一直走上坡路,如果我一直走上坡路,坐在你那儿的便是我了。”尹士峰无奈的说道。
路修身说:“还是刚才那句话,时也、运也、命也,我们都是被命运推着而走,不一样的是个人修为,有人笑看花开花落、有人不甘离台,芸芸众生都会谢幕,只是有早有晚罢了,到最后还不是一捧黄土。”
尹士峰说:“照这样,一切都无意义,谈何家业、谈何金银珠宝。”
路修身说:“正是这样,有意义的是每天的一分一秒,是这一刻个人的感受,是生命的一段路途,看淡一切,看明一切,才可超然一切。”
尹士峰拿起酒壶,见还有一些,便给两人都倒上酒,说道:“老伙计,还是你通透。”
路修身疑惑了一下,问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希望你如实回答。”
尹士峰说:“都到这种程度了,对于我已经无所谓了,问吧。”
“西北军是否有你们安插的人员?”路修身问道。
尹士峰说:“有与无还有什么意义?威武军都不在了,西北军也将归附南方革命军,何必再问。”
路修身说:“我只想不惑,只望相告。”
尹士峰叹了一口气,说道:“飞天一日鹏万里,便是倦鸟把家归。”
路修身说道:“谢谢你,我已明白,感谢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