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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这里干什么?”淇一路将她拖进房间,直到关上门扉才放声问。
华珞舔舔唇,专注地凝视他以加强她认真的态度。“我来向你道歉。”
“以泼妇骂街的方式?”
华珞先是将头摇得像搏浪鼓,一怔,忽而又点头如捣蒜,一下不是、一下是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说话。”他命令。
“那个店小二开口闭口都在毁谤你,我无法坐视不管。”肺腑之言,绝无虚假。
淇闻言讽刺性地笑了笑。他卸下一身朝服,径自坐在窗前悠闲地喝茶。“多谢你的假慈悲,华珞。”
“我知道现在你一定很气我,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被传得不堪入耳,京城里的贵族也不会公开鄙视你。”华珞低头呢喃,跟着他来到窗前。
“这么说,那些话是你宣扬出去的喽?”淇扫来的瞳色带着冷,一瞬不瞬地睐着她。
“不是——”华珞抬头,一不期然倏地撞进他那双幽暗无比却带着唯美魔力的眸子。
她心绪一怔,马上低头重新盯着自己的脚板,不敢再看上一眼,否则她一定会迷失在那两潭黑水中,就像每一次他们见面时一样。
“我跟表姊坦言韩家潭那件事,她为了保护我,所以编造不利于你的谣言,以混淆众人的视听。她不是故意的,你别怪她,要怪就怪我好了。”
“怪你?我不能,你可是我恶行的见证人呢!”淇放下茶杯,眼眸在她的娇容上打转,恶意地道。
多冷冽的口吻,华珞羞惭地咬咬唇。“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我会咬紧牙根忍下来,这是我欠你的。”
至少这样他就不会对她冷言冷语,她不喜欢他恣意的热情,却发现更不能忍受他的冷淡,好奇怪的心境落差。
“我没那闲工夫。门在你的正后方,请便。”他依旧相敬如冰,疏离的口吻在两人之间拉开长长的距离。
在走廊上时,他刻意对她冷漠,无非是为了报复所受的不公平待遇。
他以为自己可以持续这股愤怒,占尽唇舌之利无情地羞辱她,却不晓得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劲,一方面对她冷漠,一方面又喜欢她傻傻地站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的模样。
嘴上要她出去,心里真正想的却是要她留下来。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被你赶走,除非你告诉我赎罪的办法。”
淇凝视她,伸手轻抚她细致的下巴,以拇指温柔地画过她的唇形。“如果我的办法足以令人面红耳赤,你还敢要吗?”
“你不会又想跟我来一场鸳鸯戏水吧?”华珞红着脸喃喃问,延续上次他未完的调情,他确实有可能提出这种要求。
淇的巨掌移向她的背部,轻轻一带,拉她侧坐在自己腿上。“你挺了解我的嘛,不过你猜错了。”
“能否请你说话时不要毛手毛脚?”她腰际游移的巨大手掌令她的脸红到了耳根。“我现在一身童仆打扮,让人撞见了不好。”
“脱了不就得了。”他动手解她的腰带。
“不要!”她急忙制止他。
“不要?”他挑眉。“华珞,你的歉疚不会就只有这种程度吧?”
“我诚心诚意。”她抗议连连,挣扎起来。“如果你想要我用这种方式补偿你,我宁愿你一刀割断我的喉咙,然后向大家说这是陷害你的后果。”
“我不会杀你。”
“但你也休想我赤裸裸地站在你面前。”
“你的话倒提醒了我,‘躺’在床上确实舒服多了。”他脸上闪过一抹邪笑,扔下刚从她身上解下的腰带,突然猛地抱起她,像扔麻袋一样不由分说地将她送上床。
“好痛!”华珞呻吟一声。“你你我是未出阁的姑娘,请你放尊重点。”她火红着脸着急地想下床,却发现他庞大的身躯堵住所有的去路。
“我没有吗?”他靠近她。
华珞后退。“一点都没有!你让我觉得愧疚是多余了,根本不该对你礼遇。”
“你太伤人了,华珞。”他倏然抓住她的脚踝猛地拉近自己,没再浪费一秒时间倾身占有她的唇,身体随即强横又温柔地压制住她的娇躯。
他娴熟挑情的舌尖滑入她的齿缝,吻下她不合作的抗拒,然后将脸一偏,使他温润的双唇吻上她的颈窝,蔓延至被他解开了的襟怀。
“淇,快点住手,你不能这样待我”华珞急道,双手紧握成拳,挡在他的肩上毫无效果地推拒着。
“不能?这不是你想要的?”他宠溺地贴吻她甜美的胸口,粗掌慢条斯理地探索在粗衣劣布中的雪白胴体,狂野地、尽情地折磨身下无助地颤抖的可人儿。
“胡说我不想要”她努力闪躲他喷吐而出的暖暖气息,但却徒劳无功,只是让他更加恣意地玩弄自己。
“你诱惑我,华珞。是你请我将你送上床的,记得吗?”
“没有,我没有”她怯懦地摇头。
“你有。”他修长的手指移进她的衣摆,细细地推抚她的腰肢。“对我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胜枚举,你却是我见过最狡狯的一个,不断地撩起我的欲念,挑起我的渴望。你究竟想要什么?我的人?我的心?还是伴随权势而来的荣华富贵?”
“你误会我了,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
他眯眼。“真的?”
“千真万确拜托”
“那好,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觐见皇上,证明一切都是你惹出来的祸。”
“淇——”她发出一声惊诧的娇吟,倏地以手压住乳房上的巨掌,不让它做出即将接下去的动作。“我去我去,求你停手”
“乐意之至。”依言,他徐徐抽回衣襟中的臂膀,搁在她双颊两侧。“届时,请注意你的措词,我的爵位与封号全掌握在你手中,懂吗?”
“懂。”她气若游丝。
“然后,有多远离我多远,跟你那混帐表姊。”
他倏地从她身上翻身坐起,前一刻情色之姿不复再见,只剩唇角恶劣的讥笑弧形。
他遽变的冷漠宛如一桶冰水,泼得华珞狼狈不堪,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这才是他的“答复”是她曲解他的人格,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窘境,她真是太白痴了。
当然他也够混蛋的了!好可恶的男人
紫禁城是三重垣宫殿之中地位最尊者,正门午门为九间重檐庑殿,其前门为端门,低一等,为九间重檐歇山。
城内主要分为前朝后寝两区,朝以前三殿——奉天、华盖、谨身为主,各殿功能与地位皆不相同。
华珞一身馨香华衣行走在回廊中,只觉宫殿正宅处处灿丽,宛如一座鬼斧神工的世外桃源。
盖华殿气氛惬意,干净雅致,华珞才刚被太监们引领进来,身穿朝珠官服的淇便出现在她面前,除了眼中坏坏的神色外,他丰采依旧,英姿焕发。
“我依约前来了。”她率先打破沉默。
“基于我们两人间缠绕不清的关系,我谅你也不敢不来。”
“我不会食言,一个人的脸皮不就那么薄薄的一层。”她避开他的凝视。
诚如她所说,经过昨天的事情,她势必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绝不让自己再做到颜面尽失的地步。
“你的口气听起来像在埋怨我。”他优雅地踱近她几步。
“我不敢,只是替自己留一点尊严罢了。”
要不是他的出现,她跟恩羚表姊的亲情可以圆圆满满;要不是他的出现,她跟其他王府的格格可以联系频繁;要不是他的出现,她可以贵气加身,让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对她毕恭毕敬。
所有人都在生她的气,说她这不对那不是,凡事只要牵扯上他,她肯定被打得满头包。埋怨?不,她何德何能?
“那么,请你脸上有点笑容。愁云惨雾的,简直像我拿刀架你来似的。”他毫无预警地伸手抬起她的下颚,正色地端详她小小的脸蛋。
华珞呆愣了下,一反应过来,立即动手想扳开他的大掌。
试了几遍却恼恨地发现他无意放人,箝得她下巴都疼了。
“武喜郡王,这里是皇宫不是客栈你该适可而止了吧”
她的声音变得很可笑,刻意装出的严肃听起来竟像小孩子在闹脾气,听得宫女、太监们窃笑不已。
他摆明耍着她玩。
“叫我淇。”
一股强烈的落寞重重打在华珞心窝上。“是你要我有多远离你多远的,记得吗?”她柔声提醒他,眼中闪过强忍心酸的脆弱表情。
“两码子事,我不喜欢你喊我的头衔。”
愕然,华珞差点没气昏过去。“你别太任性了,我不是你郡王爷逗着玩的猴儿我是一名格格你不能轻慢我你、你听见没?”
“喔。”
“喔?喔还不松手,淇!”
“今天的你特别美丽,眼是眼,鼻是鼻,好不迷人。”他赞赏着她,诱惑似地盯着她的唇。
华珞无可自制地脸红了起来,试问这京城中有哪家的王公贝勒敢像他这样公然赞美别家姑娘?就他做得出来。“你放开我我生气了”
“皇——上——驾——到——”
悠长而宏亮的通报声传来,珠帘由宫女掀起,浩浩荡荡十几名宫殿太监顺延两侧排开,接驾的气势威武庄严。
“臣,淇,叩见皇上。”淇拂袖跪安,宫殿太监同时顺着他的话下跪请安。
“平身。”皇上示意起喀。
“喳。”淇起身,宫殿太监则低头屏息,垂手侍立,以示恭敬。
华珞先是捂着隐隐作痛的下颚呆愣地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继而忘了将头重新低回去,一瞬不瞬地对皇上看傻了眼。
这就是皇上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睿哲圣明,威风凛凛,一国之君的帝王风范莫过于此,撼动得华珞心头一阵惶乱。
“你就是庄亲王府的三格格?”皇上看着她,笑意吟吟。
“是呀。”
“见了朕,为何不禀安?”
“禀安啊,对不起,我忘了。”华珞一张脸胀得通红,解开捂住双颊的纤手,慌慌张张地行屈膝安。“华珞叩见皇上,恭请皇上万岁万安!”
“平身。”
“谢皇上。”华珞依言平身抬头,就在抬头的一刹那间,瞥见在场所有人都奇怪地暗暗笑成”团,包括皇上都对她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谁欺负了你,华珞格格?!”皇上关心地问。
“呃?”
“你脸上有个大大的五指瘀青,右边是拇指,左边则是其他四指。”皇上颇感兴味地说。
华珞简直丢脸丢到家了,难怪她的脸颊从刚才就热到现在,原来她悻悻然地睐向淇,不料看到的竟是他悠哉的哂笑。
这回窜上她脸庞的红晕不再是羞怯,而是极度的难堪。
她开始怀疑起他报复的心态,仇视恐怕早已支配他所有的心绪,所以他对她冷淡的同时,又无所不用其极地不断羞辱她。
“没有人欺负我,是我罪有应得。”淇,你实在太伤人了!
她的心绪交织着愤怒、尴尬、郁结与羞愤。
“罪有应得?此话怎讲?”皇上问。
“近来贵族宗室间所流传关于武喜郡王的流言不是真的,武喜郡王绝非迷恋男子之人,害他缠上这样空穴来风蜚言的人是我,他完全是为了救我”
华珞虽然百感交集,仍傲然挺直背脊详细说明事情的经过。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自动隐瞒,一席严而不华的说辞下来,成功地为淇脱了罪,而她则再也没脸抬头面对皇上,甚至淇“所以,皇上,武喜郡王在整件事中,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她忍辱负重地作结,淇闻言高高扬起眉眈视她。
钲鼓聒耳,游人杂杳,百货俱备,目迷五色,东城隆福寺的庙会如往常般热闹喧哗。书坊——文春堂,一名衣着素雅的姑娘,正笑靥如花地将一幅山水字画由店东的手中接过来。
“谢谢。”她跟店东招呼了声,拿了字画从容地走出文春堂。
“主子,我们来了。”文春堂外,不知何时聚集了六名驭骑的高大男子,其中一人在她步出文春堂前,已恭敬地伫候在石阶旁。
姑娘将手绢塞入腰纰,表情一如平常。“今天她进宫去了,我要你们在她返回庄亲王府的途中取她性命,不成功的话,你们就自动在我眼前消失。”她轻声地说着,喜笑颜开的神情与她冷血的话语格格不入。
“属下领命。”
“你们个个武功高强,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易如反掌。不过,若是对付武喜郡王,那就难说了。”
“为了主子,属下就算肝脑涂地也势必达成任务。”
姑娘摇摇头,凝视着他笑道:“谢了,不过我不要你们肝脑涂地,我要的是华珞爱新觉罗,她才有价值。”
“主子说得是。”她的话令人脸上无光,男子显得有丝汗颜。
深长一叹,她瞄都不瞄他一眼,径自又说:“淇长年征战沙场,警戒心肯定比一般人高,所以应该攻其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
“主子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看准目标一刀毙命。”
男子沉思了一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很好。”姑娘满意地勾起唇角。“如果你们够聪明的话,嫁祸给武喜郡王,冲着之前他与华珞格格的绯闻,由他来当替死鬼合情合理极了。”
届时,她不仅可以一劳永逸地除掉华珞这个眼中钉,亦可不费吹灰之力就免除自己的嫌疑。
“请放心,事情必定圆满达成。”
“小心为妙。”她斜睇与她面对面的男人。“我不希望没见到华珞的尸首先见到你们的。”明媚的笑容尚徘徊在她唇际“嘶”的二声,刚才所买的山水字画已然被她撕成四片,静默地飘落地上
叠叠青山,雷鸣响云海。
“上来吧,华珞,快下雨了。”骏马背上,淇镶着一抹笑,尔雅地对走在马匹旁闹别扭的华珞说道。
“岂敢?”华珞才不理会他的假好心。敢情上了马,谁保证他不会一掌把她推下来,再驾驭马匹把她踩得只剩半条命。
“别跟自己过不去,累坏了身子得不偿失。”淇继续怂恿道。
“我想,”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有件事应该说给你知道。”
“说,我洗耳恭听。”他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
“你没有必要护送我,我可以自己回王府,浪费你宝贵的光阴,我寝食不安。”
她口气中的叛逆让他微微挑眉。他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能独自到皇宫,就能独自回王府。再说,一旦阿玛知道你弄伤了我的脸,他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你,你不会想替自己找麻烦吧?”
“我最大的麻烦就是你。”淇优雅而狂狷地笑了。
华珞的脸顿时无可自制地红成一片。他就是这样,明明巴不得她从他眼前消失,却尽说些教人陶然迷醉的话。
他难道不知道她会不由自主地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吗?
看来,她一路上刻意装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形象全白费了,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依然自在得很,唉!
“我走了。”她的眼神柔和下来,身子转了个方向,刚想从另一边继续前进的刹那,一支利箭猝然朝她胸口火速飞来。
“趴下!”
淇发出一声急于星火的怒啸,缰绳迅捷刚猛地一拖,她尚不及反应,便被他庞大的身躯扑倒在地,一阵呜呜的嘶叫声,原本健壮硕大的马匹赫然在她眼前倒下。
“淇!”她惊骇地抱住伏在她身上的人,全身神经紧绷到极度。
淇推开她曲膝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配剑,一边侦探情势,一边吼道:“留在这里别动!”
“我”华珞凝视着他英俊的面庞,强烈地感觉到他目光中的魄力。怔忡之际,六名蒙面男子蓦然从不远处的树丛中缓行而出。
“武喜郡王果如传闻,骁勇善战。”领首的男子,一双浓眉深猛地拧成一团,随手将弓箭往旁边一丢,抽出腰上的大刀。“不过,识趣点,交出华珞格格!”
“否则呢?”淇凛然起身。
他示意手下将他团团围住。“连你一起杀!”“恕难从命——”
淇冰黑色的眼眸足以冻结任何生物,话还在唇际霍然挥剑砍人,兀自怵惕间,距离淇最近的蒙面人闷哼一声突然倒下,颈项顿时血流如注。
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杀,剩下的五名蒙面人顿时宛如丧失理智,疯狂地挥刀砍向淇,一场冷血的杀戮悚然展开。
淇越战越勇,愈杀愈顺手,毫不在乎胸膛被砍中的刀伤,他一刀又一刀地杀,一刀又一刀地,敌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简直像是个噬血的恐怖战神。
华珞震颤的眼睛连眨好几下,不敢相信耸立血滩尸堆中的人是她所认识的淇。
就像是鬼迷心窍般,她的脑海里不断回荡淇肃杀的神态。一阵战栗,她开始盲目地往后挪退,赫然一具鬼魅般的身影闪来,她不觉倒抽一口气,一把锋刀突然架在她的脖子上。
“武喜郡王,”她耳后传来怒不可遏的咆哮。“格格在我手中,你敢再动一下我就割断她的喉咙!”
“你不敢。”淇从一名男子的腹部抽出长剑,眯眼,决然地举剑朝他走来。
“别过来。我会杀了她——呜”
华珞看见脸侧先是闪过一道光,然后听到男子的声音最后成了痛苦的气音,一个壮硕的躯体立时从身后倒向她,将她撞得跪倒在地。
她匍匐地往前爬行,挣扎起身后,才看见压在自己身上的躯体胸口上,深深地插着一把长剑。
“啊——呀——”她终于再也忍不住这种残酷场面的冲击,嘶哑地尖叫出来。
淇上前拖开她腿上的尸体,将几乎命丧黄泉的佳人扶起来拥入怀中。
华珞顿时无法思考,脑中一片空白。
“别叫了,人都死光了。”他凌薄的唇瓣温柔地贴着她的头顶轻喃。
蓦地,他突然滑出她的肩膀,意识崩溃地倒在她的脚边。
华珞视线迷离,眼泪在她看清那片血肉模糊的胸膛时泛滥而下。她实在无法相信他竟会守护她的这份决定。
他是拼了命地在保护她
“淇不要!”她呐喊出来,紧紧地抱住他。
乌云密布,闪雷急遽,冰冷的雨滴在此刻落了下来
雷电交加,雨势越下越大。
泥泞的小路上,华珞以自己娇小的身体为主干,一手拉着他搭住自己的肩,一手抱住他的腰,行走在荒芜的小径上。
她睫毛上闪烁着忧心的泪水,执意望着雨幕后的破旧古庙,不去管小径上散布着无数利刃般的草枝,不时钻入裤管划伤她脆弱的肌肤;更不去管多少次因负荷不了他的重量,与他双双跌进泥浆中。
她只晓得必须救他,就算舍了这条命也必须救他!
她终于在朽坏的木门前停下了脚步,推开那扇门,再艰涩地往前移进,然后当她看见干草堆时,饱受折磨的两脚,终使得她压抑的一切痛楚瞬间崩溃。她只感到膝盖一阵颤抖,连同淇一起跌进那堆干草上。
她用沾满污泥的手努力撑起自己。唯恐淇摔伤,她连忙跪在他身旁用两手轻触他身体四处,所幸除了原来的刀伤,没再增加其他的伤势。
“淇,你忍着,我现在就替你清理伤口。”
华珞细声说着,打量四周一眼,很快地在神桌下找了一只陶瓮出去打水,一晌后她再回来时,手中已盛满一瓮清水。
她颤抖地掀开他的衣裳,以不熟练的手法为他清理胸膛上的刀伤,随着愈显清晰的伤痕,华珞心中的愧疚亦逐渐增高。
每擦一次她的心就痛一回,终于在她为他擦去最后一片污血后,温热的手掌再也情不自禁地贴上他冰冷的脸庞。
她低低切切地道:“对不起我绝无意让你为我承担这些伤害,我一直带给你麻烦,你根本可以不必管我的死活,将我交给那些人,你不需要这么傻的。”
看着他青白且毫无动静的脸庞,不知怎么地,她的心就揪得好紧。“你可知道这样的付出,是我一辈子都还不了的,你又何必这样为难我呢?”
而回答她的,仍无言的寂静。一瞬间内疚、担忧、感谢、不安一口气拢上心头,她的眼泪即刻涌出眼眶,原本是一滴、二滴,到最后竟然泛滥成灾,哭得泪汪汪。
“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淇渺茫的意识慢慢被唤回,辗转醒来,所见即是她这张哭得柔肠寸断的泪容。他乏力地抬起冰凉的大掌,虚软地握住她的手腕,哑柔地道:“别哭,我死不了的”
“淇?”她怔然,努力眨掉眼中的泪雾,惶惶然地想确定他是否真的已清醒过来。“你醒来了吗,淇?”
“我醒了”
他的应声令她顿时放下心中的大石,所有的不安瞬间消失。“太好了!”她一面抹泪,一面又流泪,老擦不干净,索性用沾着血水的绢儿不耐地抹着泪水。
“你不是说我是毫不相干的外人吗?为何哭成这模样”他伸手为她拭去令他牵挂的泪痕,女人的眼泪是否自古以来就教人怜惜,还是只有她的才特别?
她含泪摇头,心软地说:“那是气话,气你故意让我在皇上面前出糗,气你叫我滚得远远的。我不是有心的。”
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她始终感觉到他那双柔和的眼眸无怨无悔地凝注着她。在这双瞳仁下,她无法阻止自己去将他望入心坎里。
“对不起,我无意令你不快。”他的呢语柔得像阵风,微弱的声音却逐渐夹杂加快的喘息。华珞顿时变了脸色。“淇!淇,你怎么样了?”
“我没”怎么回事?为何他觉得全身力气像被抽光似的,连说话都快力不从心了?
华珞将他的手放回,心急如焚地说:“我现在就去找止血的药草,你撑着!”说罢,不顾外头风雨交加地冲了出去。
淇迷蒙地看着眼前飘忽的身影,想说却来不及说出的千言万语,都变成无止境的梦呓,消失在干涩的唇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