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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生活虽枯燥,却容易把人变得简单,往日生活中的诸多烦恼在这里完全没有,难怪他喜欢待在这里。
次日清晨,天气仍然一派晴朗,焦素义几乎以为自己必胜无疑,谁知正午时分狂风大作,铅云自西北翻滚而来,不过傍晚时分,竟飘起了碎雪,随着风势,碎雪渐渐变成白毛大雪。
大雪下了不久,几百名汉北军分成十数组开往断崖方向,令人十分疑惑,因为风雪太大,秦权并没同意我跟去。
次日,风势渐歇,大雪依然,焦素义五更时分便带着数百名秦军往老王家麦田的方向开拔,据说是要给那片麦田修一道拦水堤。
正午时,焦素义、孟勋同时发令,大军分十五路过崖。
原来在暴风雪的当夜,汉北军以麻绳、麦秆、热水等物在断崖上筑起了十五座大“冰桥”供大军行到对岸。
师兄不但赢了赌约,还给老王家修了一条贮水池,虽然这事是焦素义领人做得,不过功德还是要寄到师兄的头上。
自此,关宅一地就有了修筑“方天师”庙供奉的习俗。
傍晚时分,大军全部度过关山断崖,这十五座冰桥也于一日后垮塌,这里的地气毕竟依然是暖的,暴风雪一过,冰雪融化,桥自然垮塌。
至于师兄为王家修筑的那水池,自然积蓄了不少雪水,次年春,此地滴雨未下,全靠这水池浇灌麦田,原因?只有师兄一人知晓,我只记得次年黄历上写着四个字——九龙治水,预示着天气大旱。
大军一过关山,就真正意义上进入了汉西,所面临的自然是汉西军的顽强抵抗,联军千里奔跃,后方补足不可能十分及时,唯有速战速决,这一点非秦权莫数,离开关山次日,他便亲自引一支骑兵往南偷袭汉西军的粮草所在地——南洼。将我跟焦素义留在了军中——他对方醒是相当的防备。
与此同时,汉南军攻入汉西,一时间,汉西从西南至东北的沿线全面受敌,因为时间仓促,汉西并没能很好地组织抵抗,一个月连失三城。
赵战西连发三封急函与秦权,晓以大义,想劝秦权退兵。
第四封终于变成了断情绝义的怒斥,秦权只字未看,外人道他这是断情绝义,我深知他是不敢看,对与错,他心里早有明断,只是今日的秦权已经不单是汉东那个无权的秦二公子,是非对错在他这里,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是非对错。
汉西东南大营的粮草地——南洼,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加上一个月之间竟然连失三城,汉西迅速做了内部调整,由大公子赵启汉总领东南一地的军政大权。
当年水淹北虏就是他的主意,我深知这位看起来羸弱不堪的汉西公子实际上是位深藏不漏的高人,而且他的耐性极好,若以普通人看待他,定然要吃大亏。
关山往西南两百里,有一城,名为长墉,赵启汉的大军就在这周围驻扎。
秦权自南洼回马之后,与联军大军汇合。
大军开往长墉的途中时常受到汉西散骑的侵扰,让人烦不胜烦,他们往往只是二三十人,躲于山凹之间伏击,最常做得就是暗箭伤人,虽然不会对主力产生太大影响,不过久而久之,军中人人自危,路过山峭险地或树丛茂密处,往往提心吊胆。
几年前我就曾对汉西的险要山势暗叹过,如今联军大举攻入汉西,汉北军与秦军多半熟悉平原战或者水战,山地战很少接触,行军速度明显一天不如一天。
除夕之日,大军照常往前行,早上说好,到达指定地点扎营后,会有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这些日子,因为行程较紧,士兵只以定量的干粮果腹,就是我们也一律定量发放干粮,无一例外,傍晚时分,我早已饥肠辘辘,更别提他们。
刚跨出一道狭谷,只听周围一片“叮铃铃”的响声,抬眼四看,原来是树上的夹子被风吹得乱响,汉西百姓俗称这种夹子树为“燕子树”因为树上结得一串串的夹子如同一行行南飞的乳燕,秋天一过,夹子干枯,被风一吹,如同遍山响铃。
秦权正好沿着行军路线检查到我这边,两人的马因为路窄,不得不齐头并进,自从关宅一聚,再没机会跟他说话,如今大军正在行进中,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伏影自觉拉马退到一旁,他看看前后,见无人注意,迅速把手摊在我胸前,手上握着一团油纸包,同时一屡肉味扑来——是吃的东西!
急忙以余光瞄一眼四周,迅速接了油纸包,就在这时,两支箭分别从他的右前方和右后方飞来,直奔他的前后心,因为事发突然,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伏影的马也被隔在后面上不来。他俯身想躲,可紧接着又是两支箭飞来,这次的目标换成了我,我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扑到地上,两人一起滚了十几尺远。
伏影纵身从马上飞下,可是为时已晚,他躲过了前两箭,却又为我挡了两箭,分别在右上臂、后背。
他迅速爬起身,什么也没说,只夺了一名士兵的弓,连发两箭,一箭正中,一箭虚发,毕竟右臂中箭,有损力道。
焦素义将医官找来时,我已解开了他的铠甲,只见流出来的血成凝紫状,想是箭头喂了毒,习惯性的想用嘴吸,被他以手推额“同一个错,怎么两次都还记不住。”
茫然地看着他,像是又回到了当年初来汉西他被蛇咬时的场景。
“老焦,把她带到旁边。”指使焦素义将我拉到一旁,医官急忙上前医治。
大军依然不停歇地往前走,十几名亲卫围成半个圈,将我们隔在一块巨石的背后。
“禀将军,这不过是几样普通的毒草萃合而成,不打紧。”医官挤出脓血,敷完葯,包扎好。
这时,两名士兵已经将刚刚被秦权射伤的人带了过来,那人后心中箭,已经奄奄一息。
焦素义蹲身刚想开口询问,他却已经咽气,不免啐一口“他***,这么不经死!”挥手让人掩埋掉。
见老医官起身退后,我这才能蹲身帮他穿好衣服。
看我脸色不对,焦素义忙打哈哈“放心,他比铁还硬,中一两支箭跟喝水没什么差别。”说罢从地上捡起我落下的油纸包,打开一看是鸡腿,不免唏嘘“老子一个月都没闻到肉味了。”不过也只是闻了闻,又包好递还给我。
发生了这种事,我哪还会吃得下,摆手让给他,他拿着鸡腿对秦权一扬“不是我硬抢,是她自己不要。”
秦权不语,不过路过他时,随手扯了鸡腿来,一口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后面焦素义大叫他没有兄弟之义,连块肉都要抢。
一旁的亲卫面色不改,见怪不怪,想来他们俩私底下差不多也是这样。
满山“风铃”声中,众人上马继续前行
这一晚,难得能在中军帐看到他,医官早将内服外敷葯都交待给了我,正好赶上除夕夜,焦素义也被叫来相聚,因为行军中喝酒怕误事,于是今夜军中并未备酒,均以茶代酒。
我在军中一直以男装示人,况寒冬的穿着也厚重,虽然秦军中不少人知道我是谁,可汉北军中却只有几位军官知晓我的身世,顶多再加上上次巡逻时的几人,因此当我扶着秦权去师兄的帐里贺岁,遇到汉北一名守军时,麻烦就来了。
“知道这里不能随便进吗?”那汉北军气势汹汹,转眼看到我,一双眼睁得溜圆,我这才记起刚刚太匆忙,头发好像绑成了女子发式。
秦权哼一声,十分慵懒“你不认识我?”
那士兵哼笑“我认识你哪根葱!”
不认识也正常,普通士兵平时也没机会见到大将军,怎么可能认识,更何况他还是汉北军。
“她怎么看起来像个女人?”指着我问秦权。
秦权回头看一眼,表情十分好奇“你说谁?”
那士兵错愕,指着我“她啊!”秦权继续装傻,再次往身后看,就是不看我。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在替我掩盖疏忽。
几次下来,那士兵的嘴角开始抽搐,八成以为自己见鬼了。这时正好汉北一名副将路过,朝秦权一抱拳,他清楚我的身份,但因为女子不得入军营的规矩,我这副打扮,他也不好打招呼。“将军,您看得见这个女人吗?”那守兵看来已经被吓糊涂了,完全忘记了上下级关系。
那副将看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其实也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这一不出声不要紧,那士兵当真以为我是鬼,惊异地望着我,我笑笑,与秦权一起随那副将往师兄的帐子去。
没走几步,就听扑通一声,那名守兵跌坐在地,我跟秦权对视一眼,掩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