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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水淹北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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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虏兵百年来一直从教于游牧族,兵种多以骑兵为主,速度极快,又配以长枪、短刀,是赵军步兵的天敌,后因汉西主力训练弩兵,这才有所改观,然而观起效果却并不太好,毕竟弩兵之列也只有几十年的经验,与游牧族的骑兵相比,还是相差不少,何况如今敌方士气正盛,而赵军内部又有所分歧,势必影响军心,若再托下去,即便能守住亳山口,怕也是要耗上大半人的性命。

    秦权怒不可揭,却又无计可施,一来他并非赵军将领,说不上话,二来赵启汉被督军束缚过重,凡事都不能下定论,致使原本偏向他的将领渐渐失去耐性,开始有所抱怨,自然是对二公子赵战西怀念不已,毕竟他在的时候曾连连击退北虏,而这位大公子,虽有些才学,却不堪用到军队里,又是个优柔寡断之辈,难让人信服。

    事态拖延至一个月后,形式开始逆转,胡庞山守军不听将令,单股出战,结果大败,若非援军及时赶到,怕是深湖早已被人凿开。

    祸不单行,粮草告急,局势开始有些控制不住。我托守卫帮忙带了封信与秦权,他们不但不理,反倒对我横生指责,将大军的颓势怪责到了我这女子身份上,虽然委屈,却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这种时刻,必然是要找些人来扑灭心中那股无名之火,谁让我赶上了呢。

    这些守卫虽对我有些不敬,到底还是把我的信送了出去,关于信中的内容,我只能说,如果秦权看了之后能认真想想,那便已经达到了目的,其实在我来说,那也只是个设想,关于怎样实施,我目前还不敢做肯定,毕竟只是纸上谈兵,与现实之差还很遥远。

    根据那张“汉西北虏”地图,我想了近一个月,北虏羌氏的人马其实并不多,而且身居大漠与重山之间,兼受大岳与游牧族双层打压,民生极为困苦,然而就是因为这份困苦,给了虏族人莫大的斗志,他们谨记着祖辈们的富裕生活,向往着有朝一日回到南土,重建家园,如今赵军不仅阻断他们的南归梦,还将他们仅有的水源也给截了,等同于截了他们的生命之脉,可想而知,虏人必然会与王室齐心,拼死抗击赵军,也就难怪虽然连连失败,他们却依然不屈不饶地前来攻袭,原因就在于他们已经没有退路,背水一战的军民是难以抵挡的,即便是挡住了,那也是两败俱伤,然而对秦权与我来说,赵启汉此时不能输,他若输了,我们来汉西的意义就去了大半,所以他必然要赢,但是此人又是个懦弱性子,放不开父亲的嘱咐,不愿与弟弟的人结仇,不能像斩杀胡庞守将那样斩了贺瑱派来的督军,为今之计只能先帮他除去障碍,这就要看秦权的本事了,他既然在京城那狼窝里待过,想来不会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状况。

    接着便是如何大败虏军,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地图上寻找虏军大营的具体位置,以他们屡次突袭的速度来看,他们的大营离亳山不会太远,而亳山以北,能扎营的地势不过十多处,排除几处地势不利的,还剩四处可大规模驻扎军队,这四处又有两处是孤山,周围都是平坦的荒漠,对后备粮草补给,以及马匹喂养都不利,所以我暂且猜测他们不会犯这兵家大忌,那么眼前就只剩下两处可驻扎大营,一处为胡庞山东北二十里的山涧,此涧南面接近胡庞,东面连着亳山,南可以骑兵快速突袭,东可绕山路反抄,却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另一处是胡庞山西北十五里的凹地,此凹地低地面近十米,即便在其中搭设营帐,从地面上来看依然是一无所获,而且时值深秋,草木还未凋落,正好掩蔽,何况其地势低凹,更好聚水,正适合大军储存饮水,后面又是重叠的低岭,便于骑兵通行,也是个极好的安营之处。若是虏军驻扎此地,那就只能说是天助我也了,正好可以引下深湖水,冲过胡庞,直淹敌军大营,我曾问过秦权,深湖聚水已逾百年,湖底有多深,至今无人能测,以其边长来算,怕是只需凿一缺口,就可事半功倍。

    当然,这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测,至于虏军安营之处到底在哪儿,我并不知晓,这还需要探马去查,而若不在那低凹处,就只能看领军统帅的本事了,谋略只是一个方法,永远替代不了真正的行动,这就是谋士与统帅的差别。

    赵启汉应该不是愚笨之辈,只是性情迂腐了些,我想以秦权的脾气,是不会继续让他这样犹豫下去的吧,至于我这水淹北虏的区区小谋能否被用,那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不管用什么方法,这一仗必须快些打,再不做些事来安定军心,赵军怕是要乱。

    粮草一事,在我的想法里,并不需要大费周折,贺瑱、赵战西之辈我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可身为汉西的权臣,又是过去十多年中力主武力解决北虏的要臣,他们应该不会眼看着虏人冲破亳山不管,要知道亳山这道天然屏障若是失了,再想收回来,那就难了!他们只是想夺权,应该不愿意将汉西双手奉送给人家。

    此时大军士气低落,上泽怕是已经家喻户晓了吧,也许赵战西的病已经好了也说不定,或许正主动请缨来助北疆,粮草怕是早已运到了跟前,还有什么好愁的?

    随手揪了根野草握在手心,遥望向辽阔的北天!我还真想看看他们怎么解决眼前这副窘况。

    三日之后的深夜,亳山之外杀声直传到了茅庐里,我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裹了件外衣冲出门,守卫们也都惊得跑到空地上眺望北天!那里正火红满天,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敌军来侵,还是赵军出击?

    十几个守卫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懒得多看我一眼,在他们的心里,我依然是霉运的制造者,他们能在这里保护我,完全是因为军令所迫,否则才不会管我是谁,这种地方是不允许有弱者存在的,即便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那又怎样呢?女子就应该倍受保护吗?这里的男人怕是并不这么想,尤其在这种时候。

    迟疑着回到茅庐,关上门,倚在门栓上,多希望会有人来告诉我,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我该感激赵战西才是,若不是他有心拿我来为难赵启汉,我想我怎么也见识不到这一场亳山对决!

    我的猜测没错,虏军大营驻扎在胡庞东北的山涧之中,只可惜这么一来,水攻便行不通了,我那一篮子的想法也随之付之东流,只是秦权却让赵启汉连夜偷袭敌军大营,致使虏军慌忙西撤,这一撤,便撤出了眉目。

    放眼望去,西北一片,既能进,又能退的去处就只有那片凹地,我想他是有意让敌军撤进凹地的吧。

    赵战西确是个人物,单以外表来看,完全符合世人对汉西赵氏子孙的描述,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眼神如炬,那双眼仿佛能穿透人心,直将人的五脏六腑看个干净。

    “我还当大哥得了什么美人,都藏到军营里了。”要笑不笑的,瞅了瞅座上的赵启汉,连带瞥了一眼秦权,在后者的脸上定住。

    “这位是秦二弟的”望了秦权一眼,再看看我,赵启汉不好擅自乱介绍。

    “内子。”秦权丝毫没有退却,当然,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也许我还该为他的话欣喜也说不定,毕竟人家是汉东公子。

    赵战西轻哼一声,将视线转到我身上,直瞅了我半天“听说秦二公子的红颜知己有艳绝京城之貌,难道这位便是?”他说的应该是姚叶姿,与她相比,我只能算得上牡丹旁的绿叶,不过他这语气确实有点伤人,我承认他的话让我有些不开心,不过人家说得到也是实话。

    “二弟,我看还是先谈正事要紧,这些都是秦二弟的家事,我们外人管不得。”赵启汉赶忙掐住他的话头,防止话题总围绕在我身上。

    “管不得?”倚到椅背上“我瞧秦二弟到也没少管我们汉西的家事嘛!”

    “都是大岳子民,守卫疆土也不算是管闲事,何况秦二弟身上也有军衔,论其职位,参与军政也无可厚非。”

    “大哥,这话小弟我就听不明白了,大岳诸侯章程中有规定,非皇上下旨,各州侯不接受他州协助,不用他州之将,不许与他州私联!难道这些都是屁话!”

    “”赵启汉叹了口气,挥手让帐里的守卫们退下去,只余我们四人。

    “二弟,大哥知道,这世子身份给了我,是委屈了你,论文治武功,我都不如你,你心里闷气是应该的。”见赵战西欲插话,忙摆摆手“听我说完,这里都不是外人,趁今天没有战事,我想把心里话通通都说出来,也省得大家推来绊去的,为了一己私利,伤了兄弟间的情义,也害了边疆千百的将士。”苦笑一下“其实我也知道,父亲心里并不想把位子让与我,但又怕废长立幼惹诸侯们非议,不得不将世子之号封与我,此次北虏犯境,你称病不出,我就知道你心里想不通,我本想找你商议一下,可你却闭门谢客,我只好硬着头皮接了这守边的差事,我不想败坏赵家百年来的声誉,可又知道自己胜任不了这统将之职,秦二弟来的时候,我大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粮草接济不上,督军又是百般阻挠,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说实话,我一直等着你来。”

    赵战西缄口不语,神情有些落寞。

    这赵启汉当真没有权欲,更难得的是对事态的发展还如此了若指掌,到真是个奇人。

    “秦二弟如今为情势所迫,来汉西也是一时暂避,我知道贺舅父对他心存疑窦,不愿留他,以我的能力保他,多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如果换作二弟你,那就是另当别论了,如今之势,李伯仲虎踞汉北,驻军东周,欲霸汉东,能真正与其抗衡的,除了我汉西之外,别无他人,若此时再不表态,我怕众位诸侯心之所向将会改变,到时万一李伯仲想取大岳而代之,单凭我汉西之力怕是阻挡不了他,到不如趁局势还在动荡,先发制人!”看看一旁的秦权“秦二弟,我知道你这次来,为的是说服父亲支持皇上,对抗李伯仲,说的明白点,若单单只是这么一件事,我确定你这次定会无功而返,但若你能促使汉南、东齐等诸侯联合,我想汉西是不会落到后面的,你们二人均是虎狼之将,论智谋、统帅经验都不相上下,我真不愿意见你们俩变成敌人,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若你们俩能放下成见,这汉西世子的头衔我要不要都无所谓,若放不下我真是不愿见你们起争执。”

    赵启汉一席话让大帐里寂静良久,直到传令兵来报——虏军已全营进入凹地,三人这才收拾好情绪,撇下我,齐齐去了中军帐,至于赵战西的意思,目前还不得而知。

    不过接下来力战北虏,他到是同意让秦权出战,这实在难得,毕竟秦权并非汉西武将,临阵启用他,从官品上来说是毫无道理的。

    至于我,既然都已经捉来准备问罪了,自然不会轻易放掉,但秦权承认了我是他的“内子”想杀我却也没那么简单,最后竟然是做了个赌约——若是此次对战北虏能完胜,就再不追究我擅入军营之罪。

    我有幸以待罪之身与赵启汉一起在山巅观战,他换下了一身戎装,改穿青衣布衫,只觉得这身装扮才适合他,儒雅、飘逸。

    轰隆一声,山崩水泄,脚下瞬间成了一片汪洋,赵启汉背过手,轻闭双目,一脸的哀戚“一个‘权’字,害死天下多少人!”深深一声叹息。

    望着大水沿着山涧奔涌向虏军大营,没多长时间便盖过了那片凹地,继续奔涌而去

    随着水势渐小,只看见凹地飘上来密密麻麻无数个黑点,接着,左右两山狼烟四起,喊杀声震天,直奔向凹地的敌营而去

    赵启汉从袖筒里取出一封信笺递给我——是我给秦权的信,原来守卫送给了他。上面的火漆并没有损毁,这么说,没人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这么说,水淹敌营抬头看看他的侧脸,那忧伤的神情难道说他早就有了这个想法?

    转脸看看我“放心,以他们二人的能力,即便羌王还有余兵,也不会有大问题。”

    点点头,这位看似羸弱的汉西世子,也许并非世人所想的那般懦弱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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