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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后,找不着逃脱机会的傅香浓,只得无奈地随着伤势已痊愈的南天齐返回京城,才知晓昏君已被暗杀身亡的消息。
幸好内有备受百姓爱戴的香王韩东麒立刻即位,坐镇宫中,外有定远王世子左永璇,铁腕肃清想乘机夺位的外戚与佞臣,天子脚下的京城非但没有陷入一场混战,反而因为三人处置得宜,又少了为虎作伥的贪官污吏,人人安居乐业,一片祥和太平。
只不过在京城以外,各地仍不断传来兴义师之名,行据地为王之实的乱事,新王立即为南天齐叛国之事翻案,恢复其永康王名号,更加封为龙骧将军,统领百万雄兵,和左永璇一起带兵弭平四方乱党。
而南天齐一领兵出征,傅香浓便开始自己的“脱逃”计划。
仇人已死,丈夫也返朝为官,荣宠更胜已往,她更不愿成为他的累赘,于是悄悄低价卖了凝香楼,甩脱南天齐派来护卫她的随从,涂黑了自己的脸扮作普通村妇离京。
步行到下个城镇后,她买来男装换上,再聘雇马车载她到离京百里之外的一处小村落,千辛万苦全是为了不留下任何线索——唯有一人除外。
“前环小溪、后围竹林,环境的确清幽,难怪你一见就喜欢,决定在此定居。”
接到傅香侬来信通知,便带着义子千里迢迢而来的常相思,参观过她住居周遭环境后,也觉得这是个避世独居的好地方。
“翔儿,以后你就能和你娘一起住在这儿,再也不分开,高不高兴?”
立在常相思身旁的南恒翔抬头看看她,再看看从未见过的娘亲,脸微红,有些腼觍地点点头。
常相思笑着推推他。“傻孩子,还不快过去喊娘。”
南恒翔脸儿略红,有些别扭、害臊地扯着衣角走到亲生母亲跟前。
“娘。”
“翔儿、我的翔儿”
傅香浓泪如泉涌,抱着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见着的儿子哭断肝肠。
望着他们母子相认的感人一幕,常相思深感欣慰,不禁跟着红了眼眶。
不过,她还有满腹疑惑,正等着傅香浓为她一一解答。
毕竟她已由左永璇那儿听闻,南将军认出凝香楼鸨儿就是他的妻子,但是傅香浓在信中不曾提起丈夫只字词组,反倒问她可愿移居来此和他们母子同住,这件事始终教她困扰。
“相思,多谢你这些年来帮我抚养翔儿,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只能跪谢你的大恩大德——”
“万万不可。”常相思将她扶起,巧笑嫣然。“翔儿懂事又贴心,这些年来有他相伴是我的福气,你行大礼反倒是见外,不把我当姊妹了。”
望着好友令人如沐春风的和悦笑靥,傅香浓有些意外,隐约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这位原本不苟言笑的女大夫。
“你有喜欢的人了?”
“嗯。”常相思并不扭捏否认。
“是怎样的男子?”傅香浓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关心。
“自大狂妄、死皮赖脸,天底下脸皮第一厚的男人。”论起左永璇这个人,常相思自认这评语再贴切不过。
可是听在傅香浓耳中,完全不懂她是说笑还是当真,根本无从想象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别说我了,这一路赶来,只怕翔儿已经累坏,你还是先带他去房里午睡片刻,我们再聊。”
“也好。”
傅香浓蹲下身,爱怜地望着无论眉眼、口鼻,都与他父亲有几分神似的小人儿。
“翔儿,娘带你进房里歇息一会儿。”
“思姨呢?”翔儿着急地望向常相思。“思姨,您不可以趁我睡着的时候离开喔!”
“傻孩子,你思姨会和我们一起在这儿生活,当然不会离开。”
傅香浓曾在信中提及,希望常相思能和他们母子一起在这儿定居,如今看她随身带着一个不小的包袱,理所当然地如此认为。
翔儿摇摇头,表情有些失落。“不,思姨说,只有翔儿跟娘一起住,她要去找巧姨。”
“七巧怎么了?”傅香浓闻言有些担心。
“她没事,应该是和我哥在一起。”
“你哥?他不是自小失踪?”傅香浓曾听她说过这回事。
“嗯,这件事有些复杂,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细说。”常相思说完望向翔儿。“你别担心,我至少会在这儿待个三天再走,快跟你娘进房里休息。”
“嗯。”有了她的保证,翔儿才乖乖进房。
傅香浓哄儿子睡着后再出来,只见常相思正襟危坐、姿势未改,像是有什么要事等着和她详谈。
“南将军不是为了你差点死在昏君密使的剑下?你们夫妻应该相认了,为什么他竟让你独自一人住在这儿?”常相思也不拐弯抹角。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傅香浓满脸诧异,这些事她可没在信中提过。
“因为我方才说的那个死皮赖脸的男人,正好就是你丈夫的好友左永璇。”
“定远王世子左永璇?你们两个怎么会兜在一起?”傅香浓怎么也想不到,这天差地别的两人竟会遇上、爱上。
“缘分吧!总之,南将军明知你成了鸨儿仍不离不弃之事,我都是从他那儿听来的。”常相思不解地追问:“来的路上,我已经听说他回复王位、加封龙骧大将军,难不成正因如此,所以他嫌弃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傅香浓不愿丈夫受此误会,连忙解释。“天齐并没有嫌弃我,是我自惭形秽,不想连累他受人耻笑,所以才趁他领兵出征时,摆脱护卫逃到此地。”
“自惭形秽?”常相思凝眉摇头。“你在想些什么?你身处青楼是为了报南家灭门之仇,相信他也明白你的委屈,况且你并未接客,也算出污泥而不染,又何必自惭形秽?”
“守身如玉又如何?我终究是曾身处青楼,他相信我的清白,但外人呢?”傅香浓轻抚颊上的淡疤,幽怨地说:“虽然我一直以薄纱遮面,还是曾经不小心被酒客扯落,若是日后教人看出永康王妃竟是凝香楼那位破相的鸨儿,他的颜面何在?”
“你为了顾全他的颜面,就要埋葬自己的终身幸福?那翔儿呢?你也不让他认祖归宗?”
“我不知道。”就这一点,傅香浓仍犹豫未决。“我知道该把翔儿送回他爹身边,让他承继南家香火,也能过上好日子,却又私心希望将他留下,因为如果没有翔儿,我连仅剩的寄托都没了,该何去何从?日日夜夜思念着他们父子俩,这苦,我不知道能不能捱得住——瞧,原本我连活着再见翔儿一面都是奢求,如今能活了,心竟也跟着变贪。”
她一顿,摇头苦笑。“算了,别说这些烦心事,你不是说翔儿爱吃桑葚?刚巧离这儿不远处有一大片桑葚结实累累,好,等我一会儿,我去拿篓子。”
常相思望着她离开的孤单背影,打从心里不舍。他们夫妻有情有义,根本没有分开的必要
她心头顿时起了个主意。
待她一离开,就立刻动笔写信,通知南将军他妻儿的下落吧!
唉,这天底下有缘无分的苦,有她一人来尝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