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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派第三十七代掌门秦艽长着一张国字脸长须及胸剑眉入鬓虽已逾耳顺之年相貌却仍十分英气。
秦艽早年曾以一柄“轻鸿剑”纵横江湖难逢敌手唯一一次败绩便是与少林空慈的对战。
当年秦艽年轻气盛行走江湖屡战屡胜便生出狂妄之气竟上少林邀战一路打入山门至方丈室外始被十八罗汉阵阻住。秦艽口出狂言道是少林绝学徒有虚名唯有倚多取胜。
当时的主持智觉并不露面只派大弟子空慈出来招呼。罗汉阵依命撤走后秦艽复又数闯方丈室均被空慈挡下。最后一次时秦艽还吃了暗亏。空慈却并未留难秦艽甚至甫占上风便即停手以至除了二人自己谁都看不出来胜负如何。从此江湖上都道点苍、少林两派徒武功不相上下当时只是边陲小门派的点苍派亦因而名扬武林。秦艽铩羽而归从此收了傲气不时上少室山寻空慈论武讲经两人遂成莫逆。
其后数年二人分别接掌自家门户相聚渐少但书信往来却仍频繁。
一晃二十多年空慈年事渐高将寺中诸事都交由大弟子空明处理自己整日里只在禅房中静修不见外宾唯有当秦艽来访时方才亲自相陪。
这日两人对坐于方丈室中小沙弥慧觉进来奉茶。
虽是故友相逢秦艽却殊无欢容原本并未因年岁渐高而失去英气的脸庞此时竟甚为憔悴。
秦艽捧着茶杯长叹道:“若非对方十分扎手我思及除了少林之外再无其他门派有能力替点苍主持公道我也不会将这麻烦带来给你。唉今次又误你清修我心内委实不安!”
空慈道:“秦兄与贫僧将近三十年的交情说这话未免太过见外了。”顿了顿道“况且贫僧并不相信此事乃漻清居士所为。”
秦艽愁眉不展道:“我也不信。若说是桓楹那妖道所为我倒是信的。然而即便只是栽赃嫁祸也必然因为那凶手是和漻清有关之人因此他至少要为小徒之死负上部分责任。”
空慈摇头叹道:“阿弥佗佛!秦兄此言虽也有理但终究过于牵强。漻清居士法力高强待慧远将他请来你倒可以尝试请他帮你追查真凶。桓楹正巧亦身在少林倒可省去我等一番麻烦。”
秦艽道:“若有幸邀得漻清相助小徒大仇便更得报有望。只是听说近年来漻清越来越少插手与他本身无关的江湖事所以到时还请大师从旁帮衬一番。唉!”
两人正说着慧远进来通报说漻、桓及二僧已到空慈方丈和秦艽忙起身将他们迎进来。
众人见礼毕入席坐定奉茶。
桓楹见秦艽与漻清相见时神态郑重对自己则怒目而视一句“幸会”说得十分勉强。他自来受敌视惯了秦艽毕竟是一派宗师气度颇佳对己已算相当客气当下也不在意。
马勃本来未受邀请此时跟着入来心中不免有些惴惴生怕空慈方丈逐客便先自避在末席。后来眼见众人顾自寒喧无人理睬自己放了片刻心之后又觉脸上讪讪的。马家在他当地可算高门马勃自己又是独子自幼便受人拍捧何曾受过这般冷落?但此刻形势比人强唯有不一言坐在席中肚里暗暗不悦。
漻清见到点苍掌门秦艽亦在不由略感诧异问道:“不知二位掌门召晚辈来此有何见教?”
空慈合什道:“阿弥陀佛!不敢。但不知居士可还记得上月杭州听雨楼中之事?”
漻清、桓楹齐齐一愕前者道:“当时在下并未现身仅以三清道符为凭请求桓楹道长暂时退去。是以晚辈实不知大师所言何事。”
空慈一怔道:“原来如此。”转头望向桓楹道:“那么当时情景道长定是清楚的了?不知道长可还记得当时亦在场的点苍六侠?”
桓楹失笑道:“大师问得奇怪。贫道岂能忘记是何人曾试图置桓某于死地?”双眸一转笑道:“该不是那六个根茎叶什么花果实种子之类的人亦如马家般都死光了吧?”眼见秦艽掌门全身一震戟指大喝:“你!果然是你!”桓楹不由讶道:“真的都死了?”
秦艽气得面色通红当即“刷”地拔出腰间“轻鸿剑”喝道:“忒那妖道!本座今日要为我六位弟子报仇!”疾向桓楹刺来。
点苍派掌门秦艽享誉江湖多年自非泛泛之辈。一套点苍剑法在他手下使来比他六位徒弟高出不知凡几。桓楹只见“轻鸿剑”泛着寒光剑尖微颤吞吐不定似是可以同时进攻自己身上多处要穴令人难以决定到底要护何处。
桓楹自行走江湖以来唯有在武功、法术都已臻化境的漻清手底讨不了好去。此时见对方武功堪做自己对手不由见猎心喜技痒难忍手按剑柄便欲上前比试。
忽然一旁漻清踏前两步双手合拢将电射刺来的“轻鸿剑”剑尖夹在掌中道:“秦掌门且慢请听在下一言!”
秦艽长剑被他轻易拿住只觉犹如压在高山巨石之下纵尽全力亦抽之不动不由心中一凛喝道:“少侠这是甚么意思?!”
马勃冷哼一声道:“你欲伤他心爱之人他如何肯袖手旁观!”
众人同时回头看他。马勃虽然暂居寺中之前却未曾与空慈方丈相见。空慈早先见他跟入来却不随众人见礼不声不响便坐在末席兼之一身重孝显得颇为怪异。但他生性随和见余人均不在意便也不作多言。此时听他突然说出这等话来不由一怔。
秦艽亦是一怔愕然望向漻清道:“此言属实?”
漻清大是尴尬忙放脱秦艽长剑道:“只是马少侠的戏言罢了掌门切勿当真。晚辈只是想先请问秦掌门贵派弟子是何时遇难的?晚辈记得数日之前方在开封见过他们。”
马勃又哼道:“派中弟子被害这种事难道有谁还会拿来说笑么!漻清先生竟似不信却又是何道理?”
众人此时均已听出这少年似是对漻清成见很深。
难得漻清成名已久对此竟毫无不悦之意一怔之后只是微微苦笑。
秦艽呆了呆不去理会马勃答道:“近日老夫有事赴洛阳。之后与六名顽徒会合于鄙派开封行馆欲领他们同上少林拜见空慈方丈。谁知昨晚我只是有事出门片刻回来时他们他们竟已横尸厅中!”秦艽无子将六徒自幼带大精心传授武艺七人间情同父子。秦艽说到此处声音不由哽咽了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张符纸道:“地上亦多了一张漻少侠的三清令符。”
漻清一愕间秦艽已接道:“老夫连夜赶上少室山空慈大师看过此符后却道由其上残留法术痕迹观之此物已有些年岁绝非是一日之前方才使用过的样子倒似有人以之栽赃嫁祸。”说着斜眼瞪着桓楹。
桓楹苦笑道:“贫道坏事做尽原也不欠这一件。若此事真是贫道所为我作甚不承认?你们自诩正道中人的也不见得因本人未曾杀你弟子便不再欲除桓某而后快。”
漻清伸手接过道符皱眉看了一会摇头道:“多谢两位前辈信任晚辈感激不胜!但晚辈却可肯定此事与桓楹道长无关因这两日来他一直与晚辈在一处决无抽身行凶的机会。”一面在心中暗骂自己大意竟不记得给道符加上自毁之术给有心人以可乘之机。
秦艽一愕失望道:“竟不是他么?可是小徒身上均无内、外伤若非气息已绝倒像只是睡去似的。除了曾受法术攻击这一个解释之外又怎会有其他可能!”说着又忍不住心中大恸。
桓楹再次苦笑:“江湖上又非仅仅贫道一人会法术怎的甚么都推到桓某身上?”
秦艽恨恨道:“会法术又无恶不作的除了你还会有谁?!”
漻清皱眉思索忽又听马勃冷冷道:“你和这妖道连日来朝夕相处谁知曾做出过甚么事来!当时并无第三人在旁又怎知不是你二人共同下的毒手!”
空慈方丈合什道:“阿弥陀佛!这位少侠言重了。漻居士侠名远播绝不致做出这等事来。”
秦艽甫历丧徒之恸闻言不禁将信将疑地望向漻清心道若他和妖道桓楹之间真有了苟且之事为他出手杀人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以他之能怎会如此大意将名满天下的三清符令遗落现场?除非是存心挑衅!但点苍派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何以这么做而现在又何以拒不承认?
桓楹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在马勃身上上下打量一面心中暗自盘算如何可让这小子死得既痛苦又难看。
马勃本来冷笑连连被他这样一看禁不住遍体生寒忙转开眼去笑容僵在脸上表情甚是怪异。
漻清不禁苦笑一声道:“马少侠真会说笑。”心中大叹倒霉。他当时禁不住麦在冬力邀出手管了桓楹闲事后来便越陷越深。从不得不追查马家血案找上桓楹直至现在竟连自己亦被卷入其中。
到底是谁和自己有如此深仇为了栽赃嫁祸竟不惜牺牲这许多条性命?马家之事说不定亦是同一人所为。那么这个人应与桓楹也有仇怨才对。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无力感。漻清虽然爱管闲事但他为人谦和行事处处给人留有余地更从来不曾亲手杀人此时便实在想不起来何时竟结了这等仇家。而桓楹则恰恰相反他是仇人遍天下谁都有可能同样无法追查。
突然忍不住极度想念维泱。师父法力高深甚至用不着掐指卜算只消微一动念凶手便再无可遁形。
但漻清却知若他竟胆敢真的拿此等红尘俗事去向师父求教先维泱绝不会插手相帮这便算了;自己恐怕也不止是将被罚搬水那么简单。想到这里臀部不由自主痛了起来。
一直默然旁听的空明此时开言道:“阿弥陀佛!这凶手残忍好杀马门惨变亦有可能与他有关。老衲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漻居士出手相助代为追查此事也好顺道洗脱居士自身嫌疑?”
漻清心中暗叹。若凶手真是因他之故才捍然行凶那这许多人便等于是自己间接害死的了便是为此他也决不可能置身事外。于是他道:“此乃晚辈分内之事自当全力缉拿真凶。”
秦艽原不信漻清是凶手他本意也只是想请漻清出手而已闻言大喜道:“如此太好了!有劳漻少侠!”
桓楹微笑道:“这凶手也嫁祸于我贫道亦是十分忿忿。不如就让贫道与漻兄携手共同追查吧!”其实他对谁是凶手并不十分在意反正他名声向来不好人家是否将莫名的罪责推到他头上对他来说也无实质区别。但能和漻清携手共事却实是他心中渴望。
漻清尚未回答忽听马勃又道:“不可!万一漻清口中答应得好听却从此一去不复返怎办?桓楹须得留在寺中以为人质!”他这次不敢抬头看桓楹只盯着自己手指。
桓楹啼笑皆非道:“你这小子说话时而惹人厌恶时而却又令人欢喜。桓某此刻真不知道该拿你怎办了。”
漻清几欲掩耳不听眼见众人均看着他无力道:“在下和桓道长之间实在并非马少侠所想的那样。诸位信也好不信也好漻某以后都不会再解释第二遍。在下来此之前曾应承过要保桓道长安然是以决不会留他一人在寺中。此事空明、空净两位大师是早知道的。”
空慈、秦艽愕然望向二僧后者叹息点头可知漻清所言不虚。
空慈叹道:“既然如此就请漻居士与桓道长同去追查真凶。便以一月为期到时请二位大驾将凶手押往少林。不知漻居士意下如何?”
漻清心中再叹起身施礼道:“如此甚善。晚辈二人就此告辞一月之后再与各位相见了。”
空明、空净将二人送出山门桓楹走了数步突然回头笑道:“二位大师也请小心!听雨楼中诸人已死了大半呢!难保何时便会轮到二位那时可别怪我未曾及早提醒!”
空明、空净心中都是一凛呆立当场。
漻清摇头叹气扯着桓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