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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暮深沉星月相辉。长街上行人稀少各色路边小贩均皆收摊回家道旁店铺也多数早已打佯。唯有酒家、客栈、花街柳巷等处纷纷挑起灯笼开门纳客迎来一日中最繁忙的时刻
芜城最大的酒家明月楼内此时正座无虚席酒客多半已有三分微醺猜拳行令之声此起彼伏吵吵嚷嚷煞是热闹。
明月楼李大掌柜站在大厅内眼中瞧着店内纷扰的人头以及柜台后忙得不可开交的帐房先生乐得一对绿豆眼更是眯得只剩两条缝。他心情愉悦便行至酒楼门外与店中伙计一齐迎来送往。
“刘大人!今儿个竹叶青如何?啊不错吧那可是小的托人大老远自山西杏花村运来的!您要尝着喜欢赶明儿小的叫伙计给您送两坛到府上去?好嘞!下次再来啊——”
“哎——张员外您来啦——欢迎欢迎楼上请!”
“啊马公子——马少侠今儿这么早就回去啦?不多喝两杯?”
马勃满面红光步履微跄在一众狐朋狗友簇拥下跨出门来大着舌头道:“不啦!今儿个还有事!”
近旁众人中一名身穿绿色绸衫的年轻公子笑道:“咱这是给马少侠接风一会儿还要上望春阁赶场呢!”说着一面挤眉弄眼。众人会意均吃吃怪笑起来。
李掌柜自然知道那望春阁是城内最有名气的四家风月场所之一便也跟着“嘿嘿”淫笑两声问道:“马少侠近日曾有远行吗?小的竟懵然不知实在该打!”
那绿衫公子睁大了眼睛愕然道:“咱马少侠前几日赴杭州行侠仗义救了6家庄庄主性命。连臭名昭著的妖道桓楹都在他手底吃了大亏!这么大件事掌柜的竟然不知?确实该打!”
李掌柜忙躬了身子唯唯喏喏一旁那店伙计忍不住插口道:“是吗?怎么小的却听人说是大侠漻清先生击退了妖道?”
马勃眼睛一瞪喝道:“胡说!那明明是我和我爹!还有江湖上一些朋友一起击败了妖道桓楹!哼那漻清根本一点力都没出!”铁刀门马家在江湖上声威远远不及点苍派与少林武当更是天渊云泥之别。马勃不说这几大派的名字只以“江湖上一些朋友”一语以概之倒似那次行动是以他铁刀门马是瞻的了。
店伙计心中不服张口还欲再说却被李掌柜狠狠一瞪吓得垂下头来反驳的话在喉咙中“咕噜”一声吞了回去。
李掌柜在一旁陪笑道:“是是是铁刀门马家的家传绝学天下无敌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是小的一向钦佩的。那个甚么漻清只是沽名钓誉之徒哪堪和马大侠您父子二人相提并论!”
马勃酒醉三分神智倒还清醒。他心中明知自家武功和漻清技艺相比所差何止十万八千里李掌柜这话反着说还差不多。但他年轻气盛为了面上好看这时却不出言澄清只含含糊糊地“哼”了一声。
那绿衫公子又道:“没错!咱们马少侠那日见到漻清两家说起来对方还连称久仰钦佩恭恭敬敬地请马少侠指教了几招武功!那是甚么来的?‘长河落日’?哎呦小弟一介书生对此一窍不通这可记不得了万望马兄恕罪!马兄几时若能得空何妨也不吝为在下指点一二?”
他说到“长河落日”周围众人还不觉如何不远处南风客栈门外停着的一辆马车内却有人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长河落日”是江湖上流传最广的粗浅刀招之一乃是先高举钢刀过顶再直直向下疾劈击敌便如夕阳直落河面势不能阻。与之相对的剑招有“独劈华山”拳法中有“五雷轰顶”均是以气势取胜但若说到花巧变化却是一点也无丝毫可指点之处也欠奉。那绿衫公子果然并非习武之人否则定会换个高深些的招数说出来将以取信于人。
那绿衫公子不懂武功马勃却是懂的。听得友人说出这等言语来饶是他脸皮厚比城墙此时却也忍不住面上一红。心虚之中竟未曾留意到远处马车中的笑声只匆匆四顾见众人神色如常似都毫无察觉。他心中略松一口气却也不愿再在此处停留于是装作并未听见绿衫公子说话只一挥手喝道:“咱们走!”便领着众人扬长而去。
那马车中人亦再无动静。
直到马勃等人消失在远处街角才听有人在车厢后门之外忍笑低声道:“这招‘长河落日’想必非同小可尊驾几时若能得空何妨也不吝为在下指点一二?”
车门被倏然撑开漻清神情愉悦探出头来笑道:“原来你早便到了!却不出声招呼倒教我好等!快请上来罢!”
车外之人身型高大着一件紫锦深衣头戴斗笠垂下重重纱幕遮住容颜。见漻清招呼他微一颔欣然举步登车。漻清在他身后关上门坐回车厢内笑道:“重离君向来事务繁多可谓席不暇暖今日却怎有空到人界来?方才小弟在客栈之中忽见掌中刻印异变差点以为是甚么地方出错了。好在想到宁可信其有仍是出来相候这才不致与君上失之交臂。”
重离君此时已取下纱笠露出如大理石雕成般的英挺容颜答道:“正是有事在身不得不来人界一行。”抬起头他明亮的赭色双眸深藏笑意与漻清同样愉悦的目光相接口中却道“哼你若不出来本君难道便不会作那不之客破门而入吗?”
漻清微微一笑转身推开马车前门屈指轻弹一粒细小光珠自他袖中飞出落在马股之上随即隐没不见。那马儿被他法术所激昂轻嘶一声自行踏开四蹄小跑着前行。
他知重离君久居魔界最不喜客栈、酒楼等凡人往来频繁体气混杂之地是以驱策马匹驰往别处。
漻清做完这些随手关了车门问道:“不知君上欲办之事可有我能略尽绵力之处?”
重离君傲然道:“小事一桩不需要。”
漻清笑道:“我原也如是想。世上怎会有事能难住魔界八大君侯之一的重离君!”
重离君微笑着“哼”了一声顿了顿道“原来你掌中刻印尚在。我还以为它早给尊师消去了呢。”
漻清微笑道:“当年家师见到确曾传我消除之法来的。”
重离君深深看着他半响道:“那年我一时兴起在你掌中留下印记。事后想到你身所属的仙门一派和魔界一向不大和睦只怕我那轻率举动已替你惹来无数麻烦心中常自懊悔是以从不曾凭之与你联系免你为难。今日路过此地竟有所感应倒是大为意外。怎么尊师对你结交魔族中人竟是不甚在意的样子?”
漻清微讶道:“那又有何不妥?早知仙门和魔界间有些旧隙原来竟如此深么?家师却只曾说过奸邪之徒不可相与论谈除此之外只需铭记‘君子之交淡如水’便再并无其他限制。”说到这里自然而然想起当日师父见到自己掌中暗藏图纹之时的确曾经大皱眉头。
维泱那时不悦道:“好端端的教人在自己身上乱涂乱画作甚么!”
漻清只好讪讪笑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维泱当即传授了消除刻印之法道:“玩得够了就自己将它消了罢。”
之后他虽然一直未曾将之化去师父却也不再多管。
想到这里漻清忍不住笑道:“家师虽然面上极冷对我这顽徒却是自来十分纵容慈爱的。”
重离君叹道:“尊师非常之人方能教出你这非常之徒。哼我这可不是恭维你!”
漻清失笑。
这时马车已缓缓停下漻清推开车门指着前面道:“今夜已深马车出城不便。这南湖已是城内最清静之处只好请离兄将就着看看了。”
车外夜色如水。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映着细碎的星月微光。岸边原植着整排柳树此时罩在沉沉夜幕之中只隐约可见。四下里一片虫鸣蛙声却丝毫不觉喧噪反而更显此地静幽。
重离君看了一眼道:“有心了多谢。”
漻清知他向来心高气傲一个“谢”字已是极至于是欣然笑道:“那也没甚么。你”忽然浑身一震凛然与重离君相顾失声道:“好大杀气!”出得车来举北望但见远处天际一片黑气密布状极妖异绝非寻常阴云。
此时黑气之下隐现火光怨灵惨呼哭号之声直冲天际。一时间死气聚会沉沉压在芜城上空。
漻清心神俱震紧握双拳抢前踏出一步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住脚步犹豫不前。
重离君来到他身边看了他一眼道:“哼!凡人生命脆弱尚不若飞禽走兽哪值得你为他们如此担忧!”
漻清叹息道:“再不值得总是性命。若教袖手旁观我心实不愿矣甚!唉家师为此也时常教训责罚于我我却始终不能改。每思及此心中便很惭愧。”眼睛盯着远处火光心中矛盾已极。
重离君哂道:“管便管了虽不值得却也不算甚么错事怎到‘责罚’这般严重更无必要刻意去改。你师门规矩倒也奇怪。武当亦是修道大派门下弟子管起闲事来却不见有这诸般顾忌。”
漻清苦笑:“鄙派和武当虽为道家同宗却分属不同流派。修仙方法大相径庭那也是有的。”
重离君道:“纵然流派相异最后却总会殊途同归的罢?既然你性子不合你本派清规何不尝试另觅他径重新修行?”
漻清一怔:“诸人心中不都认为自家学派优于别家么?我亦如此。况且师恩深重我决不愿改投他处。”顿了顿心中愧疚之情大起“我两位师弟均早得成大道唯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性子以致修至地仙之境便寸步难进。那是我自己资质鲁钝可与师门绝学毫无关系。”念及全因自己之故终令师门蒙羞不由好生歉然。
重离君道:“哼!总之你等修仙之人无论何种流派均是清规戒律一大堆十分麻烦!不若我辈修魔行为处事唯心是从何等快意!”
漻清听了唯有苦笑。
重离君见他眼望北方神色间仍甚是挣扎哂道:“拖到此刻该死之人早已死透你再不能改变甚么。若真想去便去看看无妨。尊师想来不至为此便要怪你。”
漻清精神一振喜道:“离兄所言极是!如此咱们便一同前往观之如何?”
重离君摇道:“没你那么闲!我尚有要务在身就此别过。日后有闲再叙一聚。”
漻清失望道:“即刻便要走了?自前次一别数年不见今日相会尚不到片刻。”
重离君道:“这耽搁片刻事情已不知有否横生变化。再不走怕真要难以收拾了。”伸手与漻清相握微笑道:“尊师既不阻你与我结交那甚好。日后我若得闲亦可放心施术与你掌中刻印遥相感应查你所在。你我二人到时纵然欲要时常相见又有何难!”
漻清笑道:“这可说定了你却不许食言!”
重离君唇角上扬道:“本君向无戏言!哼!偏你这般啰嗦!”放脱他手退步挥袖“再会”声中红光一闪就此平空瞬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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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宸说:
终于把最艰涩的设定和修圆矛盾的部分写完了先自己撒花庆祝一番*^^*
可惜最终仍是找不到机会交代漻清和重离相识的过程只好留待以后得空再行插叙。好在这段前因也不是非写不可反正——他们就是认识了!而且交情很好!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