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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8日
生活总是平淡的,爱情总是痛苦的,男人都是有缺点的,女人终究要失望的。明白了这一点,就不必再奢求什么,可以收心回家了
陈总又把电话打来诉说情怀。我及时制止。
“你又怎么了?”他大惑不解。我说我很忙,没时间。
“你莫名其妙!”他说。我说就这样吧。放下电话。
黑暗中我再一次明白,所谓梦想,就是在梦里梦着,想着,不是用来实现的。既然命运之于我可能就是晨钟暮鼓夜雨打窗长夜难眠黄卷青灯,那么接受和适应好了,虚妄和幻想不是生活。我需要好好工作,好好带孩子,好好等天赐回来,然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在一起,这才是真实。
享受生命的**,忍受生命的低潮。
也许,生命中许多刻骨铭心的东西,原本就云淡风轻。
12月10日
人生经历过许多风景,但只有一个人会陪你看细水长流
老科长终于病倒了。
胃癌!
晚期!
我和小乔骇住了。
怎么说呢,这个消息在我意料之中,他总是病病病却又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在感情上我不能接受!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对谁都全心全意,怎么可以得不治之症呢?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吗?他为什么不能健康平安得到好报呢?他一生任劳任怨与世无争,从不要求什么奢求什么,难道拥有个好身体的愿望还不能满足吗?这个要求过分吗?我们四个人一科已经两年,他是唯一长辈。他像一棵大树竭尽全力地庇荫我们不让我们受委屈,对我们就像自己的孩子。是他用爱心和善良把我们紧紧地维系在一起,使我们能够在单调的空间里愉快地生活。很难想象没有他我们科会怎样!王富贵的死给我们很大打击,但我坚信我们能够挺住,他的病让我心里有个阴影,我意识到我们科要完了。
我和小乔去看他,他居然挤出一个微笑,这个微笑实实在在比痛哭还要让我难受。
我们互相安慰,心照不宣。
在医生办公室,惊宇说两天后手术,由全院最好的医生主刀,他做副手。我们问最终情况,他说一般来说不开刀还有三个月光景,开刀大约能维持一年。我们再次骇然。
“但这仅就常规而言,肿瘤的恶化程度病人自身免疫力医疗水平环境病人的情绪意志都能改变常规,医学上也有奇迹。”惊宇说。
奇迹。
奇迹!
奇迹?
奇迹会发生吗?刚好发生在我们的老科长身上?奇迹是那么渺茫,我们可以把希望寄托在渺茫的奇迹身上吗?
我问惊宇我们能做什么,惊宇说鼓励,让病人保持乐观情绪。
仅此而已!
我再一次慨叹人力的弱小。人在自然灾害面前,在疾病瘟疫面前,在贫困险恶面前是怎样的束手无策苍白无力啊!你只能眼睁睁看着美好被一点点破坏吞噬,只能眼看着一个活人被一步步逼向死亡的深渊!你能怎么办?你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除了哭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妞妞一书记载,可爱的小妞妞在月科中就被宣判死刑患母细胞肿瘤。那个娇她疼她爱她宠她恨不能用生命去替代她受罪的父亲无论是怎样的痛苦,怎样的抗争,仍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肿瘤一点点恶化扩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绝顶聪明美丽的心肝宝贝备受痛苦的折磨与煎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在自己的怀里在父母的注视下苦不能言地离去!那个鲜活的小生命在人间才生存了一年半十八个月啊!
妞妞,妞妞,爸爸想死你了!
这是一个父亲面对亡灵的痛彻肺腑的呼唤!
可人类面对十分有限的能够把握的事物又有几分珍惜呢?钩心斗角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损人利己坑蒙拐骗争名夺利有人群的地方就有争斗和伤害,都去争斗和伤害谁来成全爱?
谁又来珍存爱!
书上说,当生命到了尽头,就剩下三件事:你热烈地爱过吗?你充实地活过吗?你学会放弃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了吗?
这一次,我给惊宇和小乔做了正式介绍。
12月13日
夜里,只有我用伏特加冲淡心中的苦闷
杰奎琳肯尼迪
昨晚,妙伽半夜三更敲门,一位陌生男士送她,她喝得酩酊大醉。
我给她卸妆擦脸洗脚,灌浓茶敷毛巾换衣服,折腾好一会儿才消停。我做这些的时候,她的嘴在不停地嘟哝,时而大笑,其状态似仍在场面中。当我用宝宝的便盆为她解完手,她忽然咧嘴哭了,很伤心地。
她抱紧我的胳膊说,钟晴,在这个世界上咱俩是最好的朋友,可总要相互伤害。先是你抢了我的程志远,后我夺了你的陈一鸣,本来以为这下扯平了心里会好受些,事实上并不安生。我是真心喜欢陈总不是存心报复你,可他喜欢的却是你不是我,就连跟我**呻吟的也是你的名字。我就不明白钟晴,我哪里比不过你,为什么男人都喜欢你不喜欢我?你散淡懦弱守旧,他们偏偏喜欢你,这不公平!
我绝对没有想到妙伽会如此的掌握我,一直以为当年我和程志远的关系是极其地下极为秘密的。我最终没能与程志远走到一起很大程度上是为保护妙伽,我不想因夺人之爱而伤害她,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我想在她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悄然隐退,像什么都没发生。谁知她不但了然一切,而且怀恨在心,时隔这么多年仍没原谅我,如今用夺陈总的方式不但让我永远记住我曾经深深地伤害过她,而且还我一个深深的奇耻大辱。这就是叶妙伽,我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也好,我理当被妙伽折磨,被她狠狠地淋漓尽致地折磨一次,不然我会一直生活在对不起她的阴影中。现在,经历过她的残忍,我已从愧疚和不安中解脱出来,已不再欠她什么!
我不再欠任何人的什么!
“程志远真心喜欢你,当初若不是我割腕要挟,他会娶你。他犹犹豫豫是怕我做出蠢事,他跟你一样了解我,知道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闭上眼睛说。
又是一桩新闻。
割腕!
自杀!要挟!
太恐怖了。
“陈一鸣是个不错男人,有责任心,也真情,挺值得你爱。”她接着说。
没有意义了,统统没有意义。假如说放在以前听到这种话我会有所感动,那么现在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
妙伽又嘟哝些什么,我不稀去听。
安顿她躺下,我几乎一宿没睡。
早晨,妙伽最后一个醒来。
她摸摸宝宝的小脸,粲然一笑。
我感到洗尽铅华的妙伽别有一种说不出的柔静之美。
用早餐时,她看宝宝笨笨拙拙地用匙喝粥,将面包渣弄一脸,爱怜地一笑,说:家里有个孩子,外边有个希望,心里多踏实。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
12月15日
所谓得体,就是有许多话不必说尽,有许多事不必做尽
陈总到我们科是少有的事,印象中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我获奖庆祝。我们不是职能部门,也不是重要部门,中间还隔着一个办公室。就算刘主任,喜欢小乔,到这也是有数的几次。
小乔没有表现出以往的惊喜,我更加平静。我们像对待所有的领导一样敬而远之。经历这么多人和事,我们似乎都苍老了疲惫了。
陈总说想了解一下科长的病情和我们目前的工作。
小乔向他做汇报,我一旁“陪坐”
他说马上要进行新体制改革,问我们有什么打算。
关于新体制改革,已经宣传一个月,焦点是用人制度改革,即全员下岗,根据“公平公开公正”原则,双向选择,竞聘上岗。这个话题老科长以前谈过,他主张我往适合自己专业的地方聘。我明白他是怕浪费我那点“墨水”“如果愿意可以推荐你接我的班。”当时我未表态,现在看来老科长早已知道自己病情,不然才五十多岁的人怎么就想到隐退。这个话题由陈总再次提起,想必运作在即,我真的需要认真打算了。
小乔低头不语,平时爱说爱笑的她显得满腹心事。
我说小乔喜欢电视台工作,本人条件也不错,陈总看呢?
陈总说好啊,你当主持人准合适。
小乔腼腆地笑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
陈总说钟晴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说还没想好,再考虑考虑。
他说应该好好考虑考虑,这是次机会。
送他的时候,他居然跟我们两人握了握手。我感到在相握的手中,在对视的眸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深长。我不知道他要传达什么,我只知道对我来说一切已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