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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真就如爷爷所说的那样,黄牛又来到了我家院子里,它依旧是一声不响地伏在地上,我知道它是要我骑在他的背上,我摸了摸它的头,什么也没说。
黄牛驮着我来到老井那里,老井上方被人支了木架,上面有一盏不算很亮的灯,灯下有四个人,正是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那伙人。这一次,黄牛驮着我离他们很近,就站在他们旁边,可这些人却对我们视若无睹,好像我们根本就不存在。
我不知道黄牛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可是想到白天被打死的那只怪物跟之前他生的那只怪物长得一样,我就有些不寒而栗。
大傻家离村头这口井少说也有二三百米,为什么他们家的牛会跟这井里的东西扯上关系?
更让我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黄牛会把我驮过来,我又跟这件邪门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当家的,你真要下去?老三他都先前被唤作老二的人说道。
老三的事情就不说了,干我们这行的死了也不能去认尸,但是老三的死必须要查明原因,我可不相信老三会被一口棺材给吓死!说话的人正是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
可是当家的,老三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那棺材里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老五问道。
青年说:老三怎么死的我暂时也没头绪,但是可以肯定不是被棺材吓死的,至于那口棺材里的东西是什么,猜得不错的话,很可能是一种叫做犼的古生物。
犼?听都没听过哪!老二皱着眉头说道。
犼是山海经里面记载的一种邪兽,他和传闻中的麒麟、貔貅之类的神兽不同,其雕像只能用来镇阴宅,但若是有人能抓到一只活的,用处可就不一样了,不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青年想到了曾经在山海经里的看到的一篇记载。
可那只的确是活的哪!它被关在棺材里面那么久为什么都没有死?!老二追问道。
青年说:龙生九子的说法你们一定听过吧,那九子分别是赑屃、鸱吻、蒲牢、狴犴、饕餮、睚眦、狻猊、椒图、囚牛,唯独没有犼,所以生性凶残的犼心生怨恨,专以小龙为食,成年的犼开了天眼更是凶残,即便是遇到真龙都能一搏。
这说得也太夸张了,这么点东西恐怕连蟒蛇都打不过吧,要是能吃龙,也不会给那老头和傻子砍死了。老五不以为然地说道。
青年摇了摇头说:这王家村我们都已经来了半年,发现了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实际上最让我好奇的还是那个被称为王书记的人,这老头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人人都说他是练家子,以前在山东当过土匪,但土匪可没有肉掌开棺钉的绝活,更不会不怕棺材里的尸酸,就算盗墓贼的祖师爷出来了也没他这能耐,个中蹊跷,太难捉摸,他甘心在这么个山穷水尽的地方蹲几十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带着你们出来发财,不能总让你们只身犯险,这一次我非要看看井里面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还有,我下去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就离开这里吧,这村子太邪门,恐怕我们要找的东西根本不在这里,是有人故意放消息引我们来的,那个王书记有古怪,后山那个老道士更是神乎其神,咱们惹不起。
青年说完就拿出潜水衣准备穿上,可是蹲在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汉子却忽然说了话:当家的,让我来吧,我虽然没有你懂得多,可我的水性和眼力是仅次于老三的,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几个臭皮匠也就该解散了,你是团队的智囊,这种活不是你强项。
是啊当家的,让老四去吧,他水性好,身手是我们几个里最好的,当初在祁连山被狼群围住他都能带杀出来,一口破井弄不死他的,放心吧!老二也劝道。
没等青年同意,被唤作老四的人就把潜水衣穿到自己身上,临下井前老四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说:当家的,当初咱哥几个都是穷得叮当响,要不是你伸手带我们,到现在指不定就饿死了,哪会过这么多年潇洒的日子。
老四没再多说,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拉紧吊绳就下了井,青年看着手中的绳子一点点被拖进井里,心中惶惶不安,脸上不知不觉生出一层冷汗,其他几人也不例外,全都紧张得要命,他们只能隐约地看到井里偶尔传来些许的亮光,应该是老四在井里用探照灯在四处观察。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眼看着青年手里的绳子已经见了底,就在这时候,挂在木架上的铃铛忽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声,只是还没响几声,啪!挂在铃铛底下的线被拉断了!
快拉!青年大吼一声,将绳子的末端绕在自己身上,另外三个人则双脚蹬在井檐上,死命地拉绳索。一定要把老四救上来!
几人都将绳子绕到自己的胳膊上,使足了劲儿,按理说一个人在水里的重力会变轻,谁知道他们四个人拉一个人竟然也没拉上来,绳子还有隐隐向下滑的趋势。
一声奇怪的声音从井里传来,紧接着是气泡从水下浮上来的咕咕声,几人大叫声中被猛然拉进了井里,青年是最后一个被拉下井的,他的两只手死死地扒着井檐,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只不过青年没坚持几秒就无力再反抗,他从井檐上的工具袋里拿出一把古朴的刀,起初我以为他是想要割断绳索,可是没想到他却忽然松开了手任由自己掉了下去,青年说: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随即,一片水花溅起的声音从井里传来,老井很快又回归到了最开始的平静。
我连忙跳下牛背,朝井边跑去,黄牛发出哞哞的叫声,咬住我的衣服不让我过去,我回头摸了摸黄牛的脸说:放开我,我不是要跳下去。
黄牛听到这话便松开嘴,我趴在井边向里面张望,我记得大概已经三年多没再敢向老井里张望过,此时井里并不像往常那样漆黑,我能看见井水里隐隐约约传来的灯光,还有灯光下影影绰绰晃动的巨大黑影。
忽然一张人脸从井面钻了出来,他惊恐大叫地扒着井壁上的石头向上攀爬,他的手臂被锋利的石尖割破了似乎也没察觉,我这才看清原来是青年,他原本英俊的脸已经扭曲起来,完全变成另一人的模样,他爬上来的时候嘴唇发紫,嘴里一直颤颤巍巍地哼哼着,他蜷缩在井檐边瑟瑟发抖,像只被吓坏了的野兽,不过很快他就爬了起来,慌张向远处逃开。
我还能隐约听到他因为过于害怕而发出的啜泣声。
我不知道这井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将一个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男人吓成这样,里面就算是有个披头撒发的女鬼也不该吓成这样吧?
我不知道,也想不出来,但是我知道,此刻我跳下去的话,就可以借着他们灯光看到井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可我终究不敢。
我想,也许知道井里有什么东西的,就只有那个死里逃生的青年了。
我骑上牛背,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脖子说:咱们走吧。
黄牛转身,驮着我缓缓离开,走了大概几十米远,我孩子心性地又回头看向那口老井,这么一看不要紧,我竟然看到了一个人,他就站在井檐上,灯光将他消瘦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是吴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