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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忧伤
它让我想到农家屋上的炊烟。
炊烟总是把我带到过去的时间里。
在午间回家，看到人家的炊烟升得很高
而我家的炊烟还没有升起来。
心里充满了饥饿。
一种发荒的感觉
在身体里游动。
就连绿色的植物
都透出的是恐慌的气息。
我对一位有同感的女人说：
诗人的炊烟是诗
小说家的炊烟是小说
散文家的炊烟是散文。
而我的炊烟是对饥饿的恐惧。
2、寒冷
把脚伸向任何一个地点
都发觉自己的脚伸错了地方。
这是我在一个区的感觉。
是这儿的土地与这儿的人给我的感觉。
和冬天那种零下温度共生的感觉。
不是我错了
而是时间错了。
不是树叶错了
而是生长风的空间错了。
不是季风远离了我们的结果
而是有一群人在做一个游戏。
围着一条河流奔跑
去到河的尽头的目的
就是弄浑浊那儿的清泉
而后威胁下游的羊。
我是那只羊么。
我是那只狼么。
我只是一个形式：童话。
永远不是那只羊或那只狼。
3、阳光
最终只有一缕照在我的身上
是因为我的叶太过浓密。
树叶总是落在我的身上
把我紧紧覆盖
那是因为叶总是年复一得地落
没有新意
而我因为疏于拥有高度而变得更加懒惰。
有虫子在我身体里钻行
那是因为它们总是远离空气
想以最少的付出获得最小
但是最金贵的养料。
更是因为我贪图现成的有机物质
从而把自己变成疏松的层面。
但是
我总是幻想以这种样子见到阳光。
也总是只是幻想。
我害怕遇到阻拦
就永远以直线的方式
走向万物。
即使那些受不到我的温度的事物
都永远只会埋怨自己的萎琐。
它们永远也不会怪罪我这位公平的神。
即使我用正直做了一次永远的手脚。
4、音乐
在眼睛与别的事物做ài时
它在耳边时隐时地调情。
但是
很多事情
总是它带来的偶然。
也只有在中学生热衷于它时
才会把它当成黑板
挂在人们眼前。
在黑暗里
放一段音乐
黑暗更黑。
在灰色里放一段音乐
灰色更灰。
在白色里放一段音乐
所有人都会得视盲症。
唯独在镜子里放一段音乐。
在你身后一百公里的十九世纪
听不到狼的嚎叫声了。
事情往往是这样。
在音乐里搓洗衣服
发现原来手里正搓着女人腰上的最肉。
在音乐的河里钓鱼
往往会钓起一只手枪。
在音乐的大厅里高叫时
满天飞舞的是钱币。
不信
你站在屋檐下
偷看鬼的脚印
都是没有音乐支持的假币。
（1—4：作于2002年4月15日）
5、强奸
重要的是不一个女人
或者一个男人把对方的肉体变成玩具。
重要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的思想对进描绘。
一个高塔
让他画在纸上
只有三寸高。
而且
他甚至想都没想到标一下比例尺。
喝着你的赞美你的新鲜
吃着你的血颂扬着你的娇嫩。
消灭你的肉体的目的
是为了消灭你的灵魂。
（作于2002年4月15日）
6、历史
中国正史是一部儿子杀老子的历史
而文学史则是一部儿子爱老子的历史。
所以
就连鲁讯都说
在中国的历史书里
只写了两个字：吃人。
而帮助正史吃人的人
正是中国五千年的文明。
文明一边唆使愚昧的正史吃人
一边拍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让他的儿子步入正史
从而对他充满了尊敬之情。
可是。
一旦他的儿子真正成了正史的一部分
他的儿子
也在一天被他们的孙子杀掉。
新的文人于是又开始
新的唆使。
7、圈套
很多局外人
总是把事物想成一种他认为很准确或者很高明的法则
然后
他们带着这种成见
去套用任何事物。
美其名曰：规律。
于是一天天
他们与人们所处的真相越离越远。
于是
他们也日益成为这些问题的权威。
这是一种真相。
在这种真相两侧
睡着另外两种真相：
人们认为的真相和事物本来的真相。
8、梦幻
生活得太实在了
于是总希望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出现。
在白天做不到的事情
于是在夜里做。
醒着不敢做的事情
在入睡之后大胆地做。
直立着做不成的事情
躺着就可以放心地做。
它们离宗教往往只有一步之遥
离死亡却仅仅隔一扇呼吸做的门。
比精神与鬼怪更情感化
但是比哲学和军事更安分守纪。
即使梦游
也出现过侵犯。
一切都只是虚妄
但是
一切都只是情感在变化。
9、美酒
以苦作乐的事象
因为与美女
与幻觉
与酒精作用生出的另一种状态为伍
而变得美好的事物
典型地因为寄生在附属物的指数上
而变得生动的事物。
我总认为
一个不断为你酌满美酒的女人
心里一定拿着一把尖刀。
每个男人
面对这样的女人
必须施出一种法术
或者用桃木将她们钉在黄昏柱上。
比远离初恋的情人还坚决
和它离别是一种口号。
再次碰上依然会露出笑脸
对它说不
也只一种表象。
即使是真正的拒绝
在它面前都被视作笑柄
而面对它讲诚信
一定会被称为幼稚的孩子。
它忽视一切值得肯定的事物
在那一刻
即使你是一位科学家
或者是一位哲学家
在酒面前发表的任何真理
都只能当作屁话。
不过，有一种例外，那就是它与政客相遇。
10、名著
在我还没出生时
有人就把我所要经历的事情预言出来
并写成文字
让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地去阅读它们。
然后
我用近二十年时间
把他们还没出生的后代的生活
写成我有文字
我只能做着梦
他们的后代能够像我读他们一样
读我的文字。
如果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它们在我眼里
只能是一堆被可笑的打字机堆积起来的纸张与油墨
它们与一堆土没什么两样。
也许
土在一天里还可能生长出一种植物或粮食
而这堆纸与墨
既占地方
又会发出时间的臭味。
不过
如果有一天它们能够进拍买场除外。
11、小说
不敢大声地直接地表达事物的属性的一种软弱无力的渲泻仇恨的方式。
仇恨包括一种简洁的爱情或一种简洁的忧伤。
恨的背面永远站着爱这位优雅的先生。
与其说最开始它是民间骨血分娩而成的
但是
一旦它长成成人
无须任何仪式
它就永远被征到宫中
成了宫延的一只草席
供一些穿着靴子的脚踏踩。
在它身上
有达官贵人的脚臭
还有它们身上遗落的脂粉。
一切都因为它如同脚榻的命运。
在它身上落的尘垢已经没有办法剔除的时候
它就被扔掉了。
草民把它捡回家
视为珍宝养育着
才活到了今天。
可是它现在是什么面目
谁也看不清了。
12、恐惧
男人三怕
一怕小姐有病
二怕情人怀孕
三怕老婆拼命。
而小姐则三怕：
一怕挖煤的
二怕踢足球的
三怕送奶的。
理由是
挖煤的带足干粮
一天到黑不出来；
踢足球的
一踢一二个小时
半天进不了一个球
甚至出现0比0；
而送奶的
把奶往门一放就走了
连门都进不了。
13、下岗
门牙掉了
是因为牙下岗；
河水漏了
是因为你望穿了江水。
经理辞退了秘书。
有人问为什么。
经理说
我对她说
我爱你。
她把这句话打出来
要我签字。
于是我只好把她辞退了。
（作于2002年4月16日）
14、逻辑
食物从口腔里流进喉管
然后是胃
然后是大小肠
然后是结肠
最后是肛门
直到以粪便的形式出现在一个地方。
这里面包含着一种逻辑。
逻辑往往有着往回推的功能。
比如
粪便的经历往前是肛门
再往前是结肠
再往前是大小肠
再往前是胃
再往前是食管
再往前是口腔
再往前是嘴唇
再往前是呕吐。
嘴唇之前是食物。
结果是有着良好感觉的人都会呕吐。
与从粪便到食物之间的过程没有关联
而与文学或者说是情感有着某种关联。
这就是逻辑的真理。
15、观看
朝着一个方向所作的某种联想。
如果不是这样
一切都已经很明显。
也许对面站立的是自己的对立面
也许对面站立的与自己截然不同。
也许对面站立的和自己完全没有关联
也许观看者对它一无所知。
但是
总有某种动因在牵扯着观看者的视线。
这是观看者的内心
或者是观看者的秘密。
如果想解答
无须过多的地探究
只须让你自己
也以他的姿态
观看站在你对面的事物。
16、嘲弄
后面关联着嘲弄者的爱心。
原因仅仅因为被嘲弄者欺负了嘲弄者。
或者是被嘲弄者的良心出现了危机。
因为这个词语
永远属物以良心为舞台的事物。
如果嘲弄者想对对方施以阴谋
那么
他一定会满嘴蜜糖地对你谄媚。
因为媚谄是阴谋家贯用的手法
就像小说家使用故事或细节一样。
阴谋家的甜蜜语
比小说家的故事和细节还真实。
就是糖尿病患者遇上
也都会被迷惑住
甚至不惜危险生命。
这些
都是比嘲弄更生动的词语。
基于这一点
很多被嘲弄者
应该永远感激嘲弄者的善良
或者愚昧。
17、良心
是狗最想要的一种东西。
在它面前
美国人会指着一条狗说
它真不错
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美国人在说我。
我因为良心的缘故
忘记了自己想要什么。
金钱，欲望，成功，喜悦。
在这些事物里面
我仅仅抓住了良心。
而它总是最逗狗的联想。
狗成天像狼一样盯着我的良心
口水一直流到我的脚下。
直到打湿我的裤管。
它们离我的良心生存的地方不远了。
我想
如果有一天我的良心像别人一样
被狗吃了
那我就变成良心的追逐者
变成一只狗
成天盯着别人的良心流口水。
因为我相信
很多没有良心的人的良心
也许会存在于我的肚子里。
18、手机
在一幢别墅里
在恍惚里
手机以各种各样的声音响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
我发现我早就将我的手机关着。
但是
在窗台上
我发现了昆虫的足迹。
这时，我才明白
法拉尔为什么用一生的时间
写了十集几百万字的昆虫记。
因为在昆虫身上
有他巅来倒去的目光和手势
或者更丰富的生命动作。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友人听。
讲完了我突然意识到一种无意识。
友人帮我说了出来：
这里面透露出你的秘密：
害怕手机
因为手机关联着另外一种威胁
而真正的威胁
正在你身边
在你所在的别墅里。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关联。
事实上
我只有在恐惧手机时
才能更清楚地听到它的声音。
比如
我们在一个地方与别的女人偷情而总是担心外面的世界入侵
肯定会对脚步声非常敏感。
比如
我们在等待一辆自己非常熟悉的车。
总会把几百米以外的车的样子分得异常分明。
比如
我的恋人坐在众多人群中间
我往往会一眼高精尖地认出她来。
这些
都是手机带给我的联想。
其实
手机和这些事物根本就没有关联。
19、富人
最小气的人
在事情之前
会把一分钱说成一万美金一样重。
他有求于你时
他会说
他会重重地感谢你。
可是
一旦事情过后
他会郑重地送给你一美分
而且他从内心深处希望你感激他的慷慨。
一个乞丐
也许会把身上所有的钱
交给另一个比他更饥饿的乞丐。
而一个富人
别想让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分钱
交给另一个比他小富一点儿的人
或者得交给一个乞丐。
也许
吝啬是富人的属性。
而我总是上富人的当
上当则是我的属性。
20、行动
总是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一种事物。
想象打上四分之三折之后的形象。
如果不是样
这个词语就发生了性质上的变化。
应当叫做膨胀
或者叫做爆炸。
或者叫做圆满。
所以
它总是和武大郎一样的矮子。
而且永远处在和熵的变化一样的变化之中。
他不是智者的范围
也不是主宰的形象。
它永远是思想的奴仆。
这就意味着他和无产者
和农民具有相同的命运。
一切都是这样。
行动者往往是最为无能的一群。
而成功者则更多无须行动。
他们永远在行动者之前到达
永远享有比行动先期而得的结果。
因为他们站在行动者的背上
当行动者即将临近时
他们已经很轻松在站在行动者面前了。
这一点
不得不让人崇拜。
与其做一个行动主义者
不如做一个不行动主义者。
中国就有专门研究不行动的哲学家老庄。
他们蔑视一切行动
即使他们正在像蚂蝗一样吸着行动者的血
和行动者一前往前飞奔。
（2002年4月17日）
21、奔波
不像车一样留下轨迹
也不是如无形的历史一样留下文字
更不如鞋子
即使穿破了
垃圾桶是它的归宿。
像草一样
年年生长。
像水一样
不停地流。
像生命一样
不住地循环往复。
不同的是
它们始终没有时间留下的印记。
即使分娩有时还会留下胎记和脐血。
而它
永远只属于一种方向性质的状态
任何一个外人
无法给出正确的评判。
22、克格勃
政治是他们的活动场所
权力是他们呼吸的空气。
民主和尊重是他们早上起来在茅厕里扔弃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
他们引得了一批外族的学习。
一种榜样的力量。
如果他们与明清时的文字所建构的监牢在今天嫁结到一起
不知会生出一个多么漂亮的孩子。
那样
就会没人再唱青春之歌。
而夕阳颂会上到所有的排行榜里
排到最前面的是一位老者。
理由只有一个
最怕死的老人开始不怕死了。
23、记忆玻璃
玻璃开始记忆事物
正如磁性吸住铁。
人类有了记忆
正如肉体吸附苦难
智慧吸附愚昧
生命吸咐杀努
思想吸附政治
文化吸附市侩
白色吸附黑色。
玻璃终究一天
会忘记别人的事物
而唯一能记住的是它的属性：透明。
因为透明既是一种理想
又是它的现实。
它热爱爆露的天性不是源于玛丽莲梦露被风吹飘了裙子
也不是源于无聊的影视家为了最先满足自己的偷窥欲。
而是源于它的高温加热。
所以
它用热爱这个词一点都不过分。
过分的是其他事物不应当用热爱这个词语的意义。
而且
作为玻璃
毕竟有那么一天会碎掉
这也是它的属性。
如果它永远不碎掉
而是被风化掉或者氧化掉
那么说明它要么是石头
或者是铁
或者是人的历史。
但它们绝不是玻璃。
这是千真万角的事情。
24、大西洋
离我们最远的而且号称最大的海洋
往往极少被我们提及。
正如高深的文学和高深的哲学。
最高最远最大最强的事物
谁愿与你关联呢？
除非有气旋从那儿来。
最卑微的气象预报员用三秒钟会提到它。
根本就不可能让我有时间由它再想到哲学或者文学
甚至月光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