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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最不泛诗意的文字。古今中外在诗的创作上给我们留下了难以计数的创作范本和清规戒律。正因为它们丰富、简短、诗意,导致人们对诗众说纷纭,各执牛耳,更导致了它有着比其它文学样式更多的分流与分岔,从而形成了让人迷惑的表象。事情并没有因为表象的虚伪就让人看不出真相来。诗歌和作者大多也都没有这种自作聪明。因为,越是纷繁,那么它的本质属性就越需要坚定,正如一棵树,它所面临的风雨越大,它的根系就会越发达,树杆就会越粗壮。同样,真正的诗和诗人,内心都不乏有一杆拔云见日的尺度。
周宏给我的感觉很安静。他的诗却具有意想不到的启悟和刺破力。这些都是诗的力量关键之所在。和其它文本一样,诗的形式同样处在非常次要的地位。即使诗是作为有强大的形式功能而存在的文学品种,可是人们一直保持着对它在原创性与穿透力上的高度审美企盼。这一点,与现代诗的一次次革命也不谋而合。大量的诗歌创作实践也非常有力地证实了这一点,周宏的诗歌创作同样证明了这一点:如平凡的思想者:“只想撕破黑夜,只想拿一柄锋利的手术刀”进而将“灵魂切成碎片,伪装被剥皮,罪孽被扼杀,只有尸骨静躺在那里”呈现的是一种肉与灵刺破的力量。如影子“影子是否可以复制,陈列出售,历史的展厅里,一种是思想的高贵,一种是影子的内涵(卑劣)。”诗人通过一个简单的意象“影子”刺破了历史的黑暗。在潜流中,诗人指证了个体群与体的关系,比如“有鹿回头的故事,救活了一局残棋”“走过冬天的男人,是一根甩不伸头的鞭子”一个故事与一局棋,一个男人与甩鞭人背后所隐含的整个申发开去的世界,都被诗人以“隐喻”的力量给人以启悟。无题的“十指弹破夜空李白的酒壶和月,滞留在四月的沙滩”让一种旷世苍凉跃然纸上,加之后面“我不敢跃上,那只向我注目的小船,借一壶琼浆,豪饮成醉,我的心,已经到达彼岸”诗人用虚拟性的敬畏情态,把这种苍凉与现实紧紧关联,历史地观照和确证了中国人的浪漫与诗意。在失意者中,诗人一落笔就决定了这首诗的成功“独步”及至“没有意境”才是失意者的本性“雨燕扑腾的消息,将我的船桅折断”然后“一瞬间凄凉如寒潮而至”“从此我凝固成忧郁的诗句”从而让原创性的诗意存在于诗人的深度否定和摇摆之上。在登高中“风是一架无端的云梯,”送诗人至高处以感知“前世和来生的事物”构成了“上、后、前”三个向度的刺破力。然后诗人还不满足,进一步做着非常高明地颠覆好戏“我静若止水”甚至坐在风起云涌的高端,依然在“翻动一本线装书”真是比“诸葛亮弹钢琴”还镇定自若,其实其时,读者绝对读到了诗人内心里的波澜壮阔(建议该诗第三节删节掉)。在城市小姐中,小姐既是名词,又是形容词,诗意非常独到;她们读过孔子孟子和道德经,叩过祖先的贞节牌坊,诗人将道儒哲学与当代人的生存处境上的脆弱放在一种悖论之上,仿佛它们就是轻轻一触就可以破成碎片的瓷器,意图非常可取。在我们也会老的中“看着红苹果腐烂,我们的心残忍地绿着,进入到有营养的根部,岁月就老了”这是一首关于生命的寓言,诗人通过“腐烂”、“残忍”、“根部”和“老”等简单但是拒绝性的词语,体现了高度的启悟力量。浮出水面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诗。“鱼群。人类硕大的思想,扩张着腮,静默无语”“大街上流行感冒,也流行卑鄙,它令一些高尚的人无所适从”这首诗从诗的语言、意象及至启悟力和刺破力等方面,都达到了一种高度,整体上代表了周宏的诗歌水平。
周宏的智慧启悟与刺破诗,几乎遍及了他所有的作品,有时往往是以一种智慧碎片的形式而存在的,诸如悲剧性格“面对世人,如果我独居暗夜,我将沉默一万年,”这种沉默,启示人想到“道非道,非常道”的姿势;城市灯光“照亮了路,路最终抹杀了灯光”体现出理性的因果轮回;演习“其实无须盾牌,我们在前面,冲上去就是”揭示了兵的战斗与将的计谋之间的真相,一切都是操纵都在操纵,被操纵者在被愚弄;梯子“万不可被读成哲学”“每个方方正正的格子,都囚禁着一寸光阴”入木三分地把梯子与人生进行关联,让人联想到欺骗和被欺骗;火车与春天擦肩而过“春天的盛宴,无法让火车动心”隐喻了人世间一切“错失交臂”的可能性;哭嫁只是嫁给了“一首委宛的民歌”内含了土家女人的宿命;迷失的夜晚,小村被黑夜迷失从而变成一只桅船,而迷失的根源是因为更夫在屋内睡着了;看戏的和演戏的其实都在打井,不同的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井却在各自的人生中,谁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海子“我舔着你的血,读着你的诗,却流着自己的泪”感人至深。等等,像周宏这一类诗都不同程度地体现了他独特的探索力度。
周宏还有一类特别短的诗,往往直接以哲理的面目出现,也非常让人喜欢:如读了“我”然后告诉我,我的思想只是一只未燃尽的烟头,这首诗可以算得上经典了;复仇者中“射手的靶心,是自己”和请给上帝打个电话“无意间拔通了,自己的号码”分别非常类似地提示人类的罪恶之源与救赎之源都,极富启悟力;宇宙的声音是“一只红苹果在泥土里呻吟”诗人把宇宙与红苹对应,虽小犹大,而且大到无边的境地;眼睛的高度中“天空的高度,为什么,不是眼睛的高度”作为眼睛主人的视境,让诗人一个声吟问就活脱而出;人生中的青果子,咀嚼一口便“酸涩了一生”而真正的大彻大悟是冬天的石头“生活很有趣,也很苦”
纵观周宏的诗,整体上充满了启悟与刺破的力度,将人们早已习以常的甚至是平庸的诗意,进行了毫不留情地颠覆。但是,在少数诗作中间,或许是他没认真经营的缘故,也还存在要不得的诗意平庸、原创性不强的个案:如有风吹过,就停留在如风而过的诗意上。即使梦拔节得再高,花朵把春天喂得再饱,唐诗宋词被惊醒一百次,古代的英雄再能力拔山兮气盖世,诗人给读者的始终是浮在苦难之上的诗意,在温暖的和风中生长,在没有破坏力量的意境上玩耍,在同一个方向上的高贵中清纯。正如诗人开首的话,对读者心灵构成的只能是“有风吹过,波澜不惊”人之本源,即使有“如蜜的岁月,是从花蕾到果实的过程”这样精美的诗句,可是在原创性上,因为停留在没有否定的美丽层面,显就得有些苍白,如果把“如蜜“改成为“苦涩”一样的方向,本源的深度才会加强。空谷里的风“不带走最后一片绿叶”与它“带走最后一片绿叶”是同样的效果,如果风能够焦虑“一直犹豫是否带走最后一片绿叶”则就有了刺破的力量。进入或抵达的诗意一直置身在花环当中,见不到历史的血迹。试想,如果在“诗意连翩”后面,加一句:“轻轻扒开,呈现一滩历史的血”那种进入或抵达的快意,该是何等地爽!(或许诗人有非处女情结也说不定)。在鸟的童话与悲哀中,诗人想给读者一种作为美神的鸟,可是他徒劳无功,因为它成了一只无怨的鸟。众所周知,有怨的林黛玉和无怨的雪宝钗,人们更愿意把林妹妹看成爱神。春天,一种鸟的声音同样是歌功颂德式的文本,所以它力量却位。世纪之初和世纪之间更是口水诗,什么“整装待发”、“义无返顾”、“一往无前”、还有诸如“搏动、激情、哨音、无限、永恒、呈亮、吐故纳新”等全是国家意识的口水。我们是生活唯美的图案,也是歌功颂德的诗,集体地肤浅是自然的。在阳光下读书,也是美丽而轻浮。像这些例子,我也理解诗人收入诗时的初衷和想法,但是要预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