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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小叶在惨叫:绿袖出事了!
我的身子一下子麻了,抖抖索索地问:怎么啦?
小叶哭着说:被水烫着了。
怎么这衰的人就是有本领一路衰到底呢?我赶紧说:严重吗,送医院没?
我不知道严不严重,屁股和腿脚,全红了小叶泣不成声。
我在电话里听到了绿袖大声的哭喊,撕心裂肺。
心一下子被小孩的哭声揪住了。
家里有人吗?
妈妈回家一趟,阿姨去买菜,就我
这样,你赶紧送绿袖去医院,我也马上去——给我记住,千万不要自己开车,一定要打车。我们在儿童医院汇合!
打车去儿童医院,先挂了号,然后在那等小叶。很快小叶穿了件睡衣抱着个孩子跌跌撞撞地跑来,绿袖在哭,小叶也在哭。
我小心地接过孩子,紧跑去烧烫伤专科。
医生过来查看伤情,我不敢看,把脸别过去,抖抖地问医生怎么样?
中年女医生问:你是妈妈?
我不是。
这时小叶煞白着脸跑过来,说,我是妈妈。
医生问受伤过程。
小叶语无伦次地说:卫生间,热水器有两个水温,都是调好的,一个36度,平常洗澡用的,一个45度,当澡盆里的水凉了,加入,升温用都是我妈妈和阿姨做的,刚才,他们不在,我打开热水,澡盆放满水,没考虑那么多,也没用手去试,就就把绿袖放进去了,绿袖一进去,就嘶声哭喊,我一摸水,那么烫的呀,就赶紧把她捞出来原来,把45度当36度了,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看了小叶一眼,冷冷地说:当妈的这么不小心,小孩遭罪啊,才多大呢,你就舍得的?
小叶靠着墙角,一个劲地哭,哭得简直要用头撞墙。我赶紧劝她。
每个小孩出事,都是大人的错,我都会骂大人一顿,我是替你们心疼小孩子啊!医生缓了缓语气。
我小心地问女医生,绿袖的烫伤情况怎样。我自己感觉可能不会太严重,不然医生也没闲工夫闲心情这样骂我们了。
医生看我一眼,说:小孩的受伤部位皮肤仅有红,肿、热、痛,但未起水疱,表面干燥,为i度烫伤,表明表皮被烫伤,2-3天后症状消失,到时候皮肤脱屑,不留瘢痕。
我暗自舒了口气。
配点小儿烫伤药膏,回去涂抹在她身上。以后要当心,多心疼点孩子,他们那么小,是最无助的这两天万一有不良情况,赶紧再来医院。
那儿科医生在家肯定是个好妈妈,虽然被她骂,但是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
我配好了药,然后去搀扶缩在休息区角落里的小叶。
小叶看起来那么瘦弱,恍惚,胆小,与不久前的她真是天壤之别啊。那时候,她明媚张扬,伶牙俐齿,聪慧美丽,衣着得体,妆容精致,但是现在,一件旧兮兮的棉睡衣胡乱地裹着她,头发散乱,泪眼迷糊,话语结巴,神情憔悴,说她是进城农民女工,肯定有人信。
她紧紧抱着绿袖,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绿袖的衣服上。绿袖估计哭累了,已经睡着。
没事了,小叶,别担心。我搂过她的肩膀,安慰。
若她出点事情,我怎么对老罗交代呀?
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不怕,我的好老婆。
她若真烫伤的话,我会用我身上的皮肤换给她。
我紧握住小叶的手。
她那么小,那么无辜,那么可怜,却还要受罪
小叶的眼泪纷纷地下。
想起她在烫水里挣扎的那时候,就心痛,她连话都不会说呀,都是我不好,没了爸爸,还受伤
小叶,你不能没完没了地哀叹了,你要振作你瞧,这次出事,也是因为你不振作,神情恍惚,不然,哪个妈妈会给孩子洗澡时遗漏掉测水温的那一步的?你若继续这样下去,绿袖还要再受苦。你原本是那么爱孩子,分娩时再痛也自己生,为了催奶,再油腻的猪脚汤也整碗喝,你那么富有母爱,会舍得再让绿袖吃苦?听话,为了绿袖,振作起来,先把自己弄好看点,不然绿袖会不喜欢你的,你忘了以前你是多么漂亮的?
小叶有点害羞,她以前是最不能忍受人家说她穿衣服失败的,而现在,她也感觉自己穿得太随便了。
绿袖是个小女生,她可会感觉自己的妈妈漂不漂亮啦,为绿袖想,你也要活得开心,活得精彩,让她以后骄傲地说:我妈妈可漂亮了,好不?我搂着她,在她耳边轻声打气。
小叶紧抱绿袖,靠在我身上,喃喃地说:好的,我不害怕了,为了绿袖,我什么都不害怕了不用担心,也不用再劝我,你们也劝地够多了,我保证好好地过,坚强地过,绿袖会给我勇气,绿袖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104
林森带着律师起草的一封信与我一起去小叶家。
律师那信,从头到尾都在向一个法盲耐心地普及法律,信中提到:
老罗与小叶是结婚多年的夫妻,现在他们的家产是属于两人的共同财产,不是老罗一人的遗产。
根据法律,遗产继承人的排序是配偶,然后是子女和父母。子女不会因为性别不同而在继承权上有不同待遇。所谓女儿不继承遗产的农村风俗没任何法律依据。
从来信中看,老罗在县城里买的房子,那属于老罗和小叶的婚后共同财产,如何处理那房子,是继续还银行的贷款还是把房子出售他人,小叶有权决定。所以不存在“负债子还”一说。
老罗生前因出于亲情,承诺资助侄子的大学学费,但因意外死亡,承诺中止。老罗侄儿已年过20,是成年人,应该具有一定的挣钱能力。老罗的爱人可以视财政情况决定是否继续资助,但是她没有必须资助的义务。
等等。
最后,按照律师的意见,给小叶两个建议:
父母继承老罗遗产的那部分,即现在家产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要么以货币的方式折算给他们,以让他们安度晚年,要么把那县城的房子送给他们,余下的部分再补足货币,有了房子后,老人可以出租房子得到收入。这两种方式由老人自己选择。
至于侄子这里,若小叶觉得自己财政压力不大的话,可以承诺资助侄子一年学费,最后一年学费由侄子自己解决,既给侄子一个缓冲,同时也算是了了老罗的心愿。
小叶答应了,但她想通过律师来彻底解决问题。
林森说那好办,就由律师来发这信。
小叶抓住林森的手问:这事我全部委托给你,好吗?你全权替我处理这些事,好不好?
小叶妈妈照例留我们吃饭。
饭后,小叶出乎意料地提了个请求:请我们帮她拿拿主意,究竟是卖哪套房。
林森显然有点愣。对他来说,小叶完全是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但现在,她对他信任的程度竟可以把家底都掏出来晾给他看,并让他帮她在卖房子这样的大事情上拿主意。他不知道,由于我和小叶的闺蜜关系,他在小叶面前虽没露过面,但其实早已经被小叶纳入好友名单,甚至曾被她内定为我的真命天子。
小叶现在有三套房产:80年代的福利旧房,六七十平米,处于市中心地段;现在住的房子,在城市非中心地带的高档小区内;刚刚交付的酒店式公寓,投资用的。后两套房子都还有银行贷款要还。
我们都建议小叶保留那套酒店式公寓,因为那房子已经可以生钱,租金很可观,基本能“以房养房”过不了几年,等还完贷款,每月的租金就是源源不断的家庭财源了。
但在卖旧房还是卖现在住的大房子时,我和林森的意见不太一样。我建议小叶卖大房子,因为现在照小叶的情况,没必要住这么大,大房子花销也大啊,小叶吃不消养,等小叶辞退了阿姨后更不需要那么多房间了,花那么多钱给风住啊?
我住惯了市中心的小房子,觉得很方便,肚子饿了任何时间都能出来吃东西,平常想去哪里(只要不是郊区的动物园植物园什么的),打出租都是起步价,房子小点又有什么关系,每天花在打扫卫生上的时间也少啊,20分钟,搞定。所以我建议小叶卖大房子住小房子。
林森不觉得这样,他认为,小叶在一段时间的缓冲和调整后,还会再次寻找到幸福的爱情的,那时候,一个三口之家(或者四口之家),住这样大的房子还是有必要。何况,小叶在这房子上要还的银行贷款已不多,卖了小房子的钱足够付两次贷款了,就算把老罗父母那边的费用考虑上,这钱也是够的。若卖大房子的话,身边放那么多现金,从理财方面考虑,也没必要。
林森甚至还建议,能不辞退阿姨的话就尽量不辞退,因为有了阿姨,生活质量高多了,一些琐碎的家务事都不需要做,而且三餐外加点心全部搞定,都市职业人最损害健康的一个坏习惯就是随便将就东西吃以及生活没规律,若没有阿姨,可能会经常喊外卖或者去外面解决肚子问题,照样费钱而且不保证卫生。当然现在阿姨的工资对于这个家庭今后的收入来说确实高了,能不能同阿姨商量一下降低点工资,因为有小叶妈妈在帮着照顾绿袖,阿姨的工作量也不至于很大。
我发现,林森考虑比较多的是小叶的情绪以及未来的筹划,而我考虑的是当前状况。应该说林森想的比我更长远些。他后来对我说:对一个女人来讲,失去一个家庭主力本来就是巨大的心理考验,此时,若再剥夺舒适的家庭环境,遣散一直在旁边照顾陪伴的熟悉信赖的人,这无疑会给小叶一种几乎要失去所有的悲苦感觉。有一句很现实的话,日子只能越过越好,若日子越过越差,家庭容易不稳定,情绪容易很低落,女人最后变得琐碎唠叨,俗气市侩,睚眦必报生活是把锋利的刀,真没错。
我不知道是否真会有那么严重,但林森比我多吃了几年的盐,多听他的话也许没错。
小叶听着我们的讨论,双手握着阿姨给她泡了热饮料的杯子,眼睛充满信任地看着林森。
她的眼神,怎么那么熟悉的味道
我一时间突然有了旁观者的清醒。阿纪曾说,她看见过豹子的眼神,知道了好戏要开演,我那时还骂她瞎扯不上税。现在,我看见了小叶的眼神,也许她自己还不知道,但是,我感觉,有张帷幕要被拉开。
105
接到豹子电话,:你要订多少杂志?我全要了。
我一愣。
我马上想到了自己的msn签名,这几天忙得一塌糊涂,那签名竟然一直保留着。
这些天我确实把卖杂志作为我最上心的事。那咖啡馆老板在邀请我陪同了他的两位朋友之后就杳无音信。处于一点可怜的自尊的考虑,我后来也没再给他打过一次电话,怕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说订出杂志是靠当“陪同”得来的,那我真的会看不起自己。为了对自己好一点,我宁愿别把一切看得那么透,模糊一点,什么陪酒不陪酒,也就是与同行吃喝玩乐了一晚,想地太深入的话我会得抑郁症的。说这是自欺欺人,我也不反对。
订杂志依旧没着落,我为它都急得要嘴角起泡了,除了写方案写到半夜,还认真请教了李恬的经验。李恬说话依旧那么温和耐心:不用急,急也没用。我和你不一样,杭州那么多餐饮饭店,我一家家扫街扫过去,就算只有10%的几率,也不下几十家吧。但你呢,哪有那么多旅行社可以扫,对吧?
但汤老师说我也可以找酒吧咖啡馆找饭店什么订杂志的,只要订满300份,什么招数都允许我用而且,他现在盯紧了我,吓得我现在上班都要躲着他。我对李恬诉苦。
他对每人都施压,对我也一样,他说我这一块订杂志容易,渠道多,所以我的任务不是300份,而是500份。
啊?
不仅美食美酒版,还有休闲娱乐版,精品导购版,房地产版,都是这样的额度。没办法,他上面也有领导,他也有压力。
李恬真是善良的女人,很理解别人。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等我订满500份,以后还能再订出杂志的话,就算在你的份额上,也算是帮点小忙吧。李恬说。
虽然这个忙我不应该让她帮,因为订出杂志的数字直接关系到记者编辑全年的工分数以及年终奖,其他忙大家都愿意互相帮,这样的忙,只有很善良的人才会帮。可我眼下实在被逼急了,于是好厚脸皮地说:我若实在完成不了,你又有多余的数,就给我吧
好的,你不用把自己弄得那么急,因为急一点用都没有,轻松一点,知道不?
知道。我感谢地看着她的脸,其实她的脸也很苍白。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有不舒服赶紧看医生去!
谢你啊。我是美食记者,知道健康和营养的。
我不是滋味。其实,有一次去一家饭店吃饭,我看见她的,她正与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聊天,估计就是聊订杂志的事,老板的表情我没看到,但看到李恬一直契而不舍地微笑着。天啊,这年头,当记者编辑纯粹就是当拉广告的啊。
自得到李恬的经验后,我又去扫了两次街,订出一些杂志,总算暂时能摆脱汤老师的眈眈虎视。下周的任务,下周再说吧。
眼下,豹子又给我急救来了。我真是福人啊。
没事啦,我已经快卖完了。我撒谎道,为了保留面子。
你们记者每年的那个任务,我知道的。豹子毫不留情。
呵呵。
我们这么小的户外俱乐部,也蒙不少记者的关爱,要求订报订杂志什么的。
哦。
那些记者都说什么互相合作,我想你那可能也有压力,没错吧?
呵呵。
我们单位虽然小,但还是有些宣传预算的,到时候你自己说要订多少,别在心里急。
嗯嗯,谢啦。
我不会以此逼婚的啦。豹子似乎想开玩笑,但他的玩笑不好玩,电话那边的笑像鸭子嘎嘎叫一样。
为了配合,我也在脸上绽出笑,不过连自己都觉得假的很,好在他看不到。
不管怎样,豹子的电话给了我定心丸:我肯定能完成任务了,大不了以此理由把自己嫁给豹子吧!
但最后还是没用上豹子的帮忙。那个咖啡店名流老板,我同学的先生,与人见了一面就能估算出利用价值的精明商人,最后终于把橄榄枝伸向了我,他要了我150份杂志,当然他提出了接近于底线的回报要求,这要求已经超出了记者的权限,于是向汤老师汇报,汤老师看着不争气的我,叹口气,不甚满意地终于签上他的名字。这样,我的300份杂志的业绩,总算在圣诞之前彻底搞定,而且是超额搞定。
解脱了,轻松了,自由了!
后来,我得知,他以同样的条件也向柳清扬订了150份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