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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看见乔乔的时候，正跟麦小麦打得火热。
麦小麦是个奇特的女子，总有散发不尽的活力。望着她，笑意便不自觉地爬满了我的唇角。
大三的时候和麦小麦恋爱，麦小麦总是蹦跳着穿梭在校园的桅子树底下，采来桅子花别在我的胸口，说这样的香气会让她想靠在我身旁。
我轻轻搂着麦小麦，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
学校旁边有个火锅店，叫喜涮涮。那天是中国的情人节，天气热得紧。麦小麦一眼看见了这个名字古怪的火锅店，便拉着我一同进去。
火锅店灯光迷离，乍一看像个酒吧。中间也是酒吧一般的环形桌和高脚椅。麦小麦拉着我坐下，一人对着一口锅。
“怎么样？不错吧！”麦小麦调皮地眨眨眼，做出一个快流口水的表情。
我宠溺地笑着。
环形桌的中央只有一个服务员，穿粉红色的无袖连衣裙，长发盘在脑后，扎粉红色的花结。
不知为什么，我记得特别清晰。粉红色的。
麦小麦翻看着菜单，一眼相中了奶香小馒头。麦小麦说这是一种特别好吃的东西。我没有吃过。
服务员认真地往点菜单上记着，麦小麦漫无目的地东张西望。这是个长雀斑的女生，没有我的麦小麦好看。我忽然想到，然后，觉得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奶香小馒头很快就上来了，金灿灿的，旁边是一小碟炼乳。麦小麦几乎是大叫着夹起一个蘸了炼乳便往嘴里送，雀斑女生有些吃惊地看着麦小麦，不好意思地笑笑。
麦小麦满足地吃完一个馒头，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于是没话找话地跟雀斑女生搭讪：“嘿，情定大饭店很好看啊！我最喜欢裴勇俊了！”雀斑女生找到知音似地点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放情定大饭店的电视。
“徐臻茵最后和申东贤在一起的哦！”麦小麦骄傲地说着。雀斑女生崇拜地点头。
“你们这间火锅店是通宵营业的吗？”麦小麦乘胜追击，兴奋地问着。
“不是。”雀斑女生摇了摇头“开到一点。”
“那你几点下班？”麦小麦继续问。
“一点。”雀斑女生红着脸说。
我扳过麦小麦的肩，她转过头看着我。我轻轻摇了摇头，亲爱，你是在跟我谈恋爱啊！我心里说。如果麦小麦是个男生，我几乎要怀疑她要追这个美眉了！
后来我记住了这个地方，因为麦小麦。
麦小麦要跟我分手，我很意外。
那天她依旧站在桅子树下，却第一次红了眼睛。我的麦小麦从来都是快乐的，我从来没见过她流眼泪。
“林苏，对不起”麦小麦眼角挂着泪。
“告诉我为什么？”我表情严肃。
“爸爸退休了，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送我出国。马上就要毕业了，我一毕业就出国，而且——应该不会回来了。”麦小麦转身，看着天边那轮灿烂的夕阳。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出去。”我几乎是在咆哮。
“这是爸爸最后一个心愿了。常年的操劳，损害了他的身体。”麦小麦悠悠地叹道。
我转身。也许，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没想到我们漫长而快乐的时光，最后是这样的结尾。
快乐吗？我记得是的。麦小麦总是在我面前雀跃着，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哀伤。也许，这也算一种悲哀吧！快乐都挥霍尽了，那么，还能剩下些什么？
“我可以等你吗？”我平静地问。
“林苏，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就不要说这样的话！”麦小麦转过头，晶亮的眼眸看着我的眼睛“我不能伤害你。”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麦小麦走的那天，我没有送她。我独自去了那家火锅店，点了一份奶香小馒头。
等着上菜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麦小麦发来的短信。再见，林苏。
我抬头。从这里，看不到天空。麦小麦乘坐的飞机，也许正划过我的头顶，但我却自欺欺人地不愿意面对。
林苏，你这个软弱的家伙！我在心里骂着。
雀斑女生照例站在环形桌的中央。她疑惑地看着落单的我，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
甜甜的奶香小馒头，上次吃是美味，这次吃却味同嚼蜡。
麦小麦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我几欲落泪。
毕业的季节，是分手的季节。我曾经不相信，但现在却相信了。
谁说人走起背运来喝凉水都塞牙来着。我真想痛揍这小子几拳。毕业一个多月了，我还在为工作奔波。
人家说，工学院中文系的，我们不收。
我几乎跑断了腿。
也许麦小麦走了是对的，她的幸福，我给不起的吧？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市长家的女儿，难道要她跟着我过苦日子？
是谁说的，七夕情人节不能过，那是个悲伤的节日，牛郎织女天涯相隔。果真如此。
不知吃了多少闭门羹，我终于在一家小广告公司谋到了一个文案的职位。月薪一千五。
这是个满是欲望和诱惑的城市，我却拿着这样微薄的工资。我隐隐地怀念起做学生的日子，那时候什么都不用发愁，而且，身边有麦小麦。
我依旧去喜涮涮，每次都要一份奶香小馒头。雀斑女生已经记住我的口味了。她每次都会笑着问我：“这次要奶香小馒头么？”
我开始觉得温暖。这个城市，还有人记得我。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叫乔乔。
天气凉了，乔乔不再穿粉红色的无袖连衣裙，换上了黑色的t恤，上面写着greengirl的字。
日子，也从轻盈的粉红色转向沉重的黑色了吧？我自嘲地笑着。管它什么颜色！总得往下过的。
那天为了一个紧急的case忙到深夜。路过喜涮涮的时候，看到里面依旧亮着灯。我疲惫不堪地推门进去，乔乔看到我，笑了笑。
“今天情定大饭店播完了哦！”乔乔幸福地笑着。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韩剧的吧！
“是吗？”我淡淡地应道。那部电视剧，我曾经租来看过的。麦小麦就靠在我的肩头，我们一起幸福地笑着。
我不是她的裴勇俊。
所以我们分开了。
“真是个美好的故事！”乔乔自语道。她是个幸福的人，我羡慕地想。
乔乔端给我一盏茶。我接过，淳淳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茶？”我觉得舒爽无比。
“看你累了，给你泡了杯糯米香茶。”乔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喝吧！喝了填饱肚子，早早回去休息！”
那天的奶香小馒头很甜。
麦小麦离开以后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工作慢慢顺利起来。主管很肯定我的工作能力，升我做了策划。
我开始做一些独立的case，荷包也慢慢鼓了起来。
我常常去看乔乔。
以前去喜涮涮是为了缅怀我的麦小麦，现在去是为了看乔乔。
只是想看看她。在我落魄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
乔乔依旧忙碌着。我就坐在角落里，静静地望着她。
其实，我的工作比起乔乔，不知要好多少倍。
我斜眼看着邻座的一对男女。那女人几乎有点蛮不讲理了。
“小姐，菜再不上来，我们可不要了哦！什么嘛，这么慢！”那女人尖声叫着。
乔乔咬着嘴唇，不知怎么应她。那菜点了不到一分钟，我一直坐在旁边，看得清楚。
“您，再等一下，等一下就好！”乔乔恢复了微笑，一边催着厨房，一边善解人意地说着。
女人高傲地别过头去，当乔乔不存在一般，和男朋友聊天。
我气不过。
我夹起锅里的一片腐竹，拎到半空忽然松开了筷子，腐竹重重地掉进锅里！
那女人大叫一声。她被溅起的汤烫到了。
我低下头一叠声地说着“对不起”心里却窃笑不已。
谁叫你欺负我的乔乔？
我的乔乔？我愣了下。我的乔乔。
乔乔感激地望着我，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
门口的扩音器里响着周杰伦的歌，你的脸颊像田里熟透的蕃茄。我故作侧耳倾听的样子，乔乔羞红了脸。
星期天乔乔会去我的住处，帮我收拾屋子。在桌上放上可爱的卡通闹钟，在墙上贴浪漫的星座海报。
我开始慢慢忘记麦小麦。
真好。我的乔乔。
毕业一年后，我跳槽进了一家大公司。在金融大厦的十六楼。
第一天上班。我郑重地穿了西装打了领带。领带是乔乔帮我挑的，淡金色。
下班前给乔乔发了消息，说今天晚上你请假吧！我们奢侈一把，去吃烛光晚餐。
乔乔说，我去你单位楼下等你。
下班的时候，电梯里只我一人。经过十二楼的时候，开门进来一个穿职业装的女子。
我抬腕看着表，一抬头，正迎上那女子的目光。
“你好，林苏！”女子冲我笑着。
我猛地搂过她。哦，我的乔乔。
“来这儿上班多久了？”我在她耳畔低语。
“毕业以后就来了。快一个礼拜了。”乔乔笑着说。
“乔乔，我们恋爱吧！”我郑重地说。
乔乔只是笑。
电梯门开了，站在金融大厦光洁的大理石前厅，迎面正对上夕阳金灿灿的光芒。
乔乔，我们，恋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