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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深的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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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应届毕业生招聘工作进入尾声,个别专业还缺位,需及时补充,我在进行最后的专业筛选。

    打开一大摞个人自荐材料,人堆中阿亮的名字一下子跳将出来,我翻开即阅:嗯,学校是教育部直属重点,需求专业是该校的重点,男生,中共预备党员,综合成绩班排名前三,英语过四,计算机过二,爱好足球,喜欢体育,老师评语极佳

    这样的条件应该是招聘中首选,为何我现场没签?我纳闷。且按工作习惯,即使是当场没签,作为备选材料,我也总是习惯把面试印像,简明扼要地记录在自荐材料上,以便再次筛选时加深印像。而这份材料一个字都没留下?像这样的处理,难道是我收简历时就没打算要此人?

    按照留下的电话号码我找到了阿亮。一般情况下,接到我电话面试的人都很开心,可阿亮的情绪并不高涨,这让我有些意外。

    再次电话里核实了他各方面的情况,认可材料提供情况属实后,我通知他马上寄就业协议签约,并告知他进入单位前还需要进行体检。

    当他听说体检项目只查心肝肺后,一下轻松地说:

    “那我身体很好的!肯定合格!”

    那一刻,我明显感到他情绪的激越。

    毕业生报到的规定时间里,阿亮来得最早。那天的他坐了近五个小时的车,下午4点左右,便突然一下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这才打量着他。

    映入我眼帘的阿亮,在我招聘的毕业生中,条件真算太一般:个子不高,估摸着最多不超过1米65,一身浅色运动装衬着黑黑的皮肤,浓眉下一双稍显忧郁的大眼,时时闪过一丝男生少有的羞怯。

    我连忙起身迎接,本想顺手帮他取下背在背上的帆布包,可阿亮客气地躲闪着说:

    “我自己来,自己来”

    我重新坐下了。笑眯眯地看着阿亮把包取下来搁在一边的沙发上。

    就在他一侧身间,我突然怔住了——只见阿亮右背高凸,那运动衫明显地被拱起一个高高的“山头”

    啊!他是驼背?

    “你是脊柱侧弯吗?”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有些紧张急促的呼吸,轻声问道,并起身朝他走去。

    “嗯。小时候发烧糟了的。”他本能地迎着我站了起来。

    “家里没带你去医吗?”

    我一边尽可能地放平语气,一边用手去摸索着检查他的后背。

    “医了,说太晚了,医不好,花了很多钱。”阿亮平静地回答着。

    天哪!这一摸还真让我吃惊不小。

    我的手从来没接触过这样让人不能接受的脊柱。它那任意弯来曲去强硬的扭拧着的力量,让人感到它是那样的不愿屈从于命运,折射出生命力的顽强。我还发现,阿亮不但右后背的扇子骨被这畸形的脊椎高高顶起,他的前胸也明显畸形地高凸。

    这太严重了!显然没有一丁点儿留下的可能。

    此时的我,脑子里一团乱麻,再也无法顾及其它,一心只想着怎样才能顺利地打发他走人。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呢?”我虽然轻言细语,却显然在责怪他有意欺骗。

    “你也没问,我以为招聘现场那天你看见了的。所以接到你的电话时我真的觉得好突然哦”阿亮的回答很无辜且无力。

    经他一提醒,回忆的画面立刻跳闪在我眼前——

    长龙般的应聘队伍

    依序排到我面前的他,在队伍中显得很弱小

    他闪躲着目光递给我一份简历后,局促不安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我敏锐的目光一下就觉查出他身体的异样

    我全都记起来了!为了不伤害他,当下我很客气地说我先收下简历,回去研究一下,需要的话我会电话通知的。

    还记得当他转身离去时,我特别注意了一下他背上高高拱起的衣服。同时我还注意到,那一条等待的“长龙”中,不乏叽讽的表情和鄙夷的目光

    糟!当时收下这份简历只是安慰性的一个举动。为了对求职者表示尊重,我没有象有的单位那样,不要的自荐材料当场扔掉,而是将所有材料带回来处理可我却偏偏又因自己一时的马虎失误了。

    都怪我!可我悔之莫及。这下怎么办?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我短暂的外出几分钟后,便有了最后的商定:给他报销来去的车费;趁最后一班车还能在当天赶回去,请他走人,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迅速地帮阿亮提起了行李。他用恳求的目光望着我,开始努力地为自己说情。

    他说,自己在学校跟大家一样地踢球,体力很好,奔跑速度非常快,工作中不会有影响他不怕吃苦干什么都行

    我不敢对视他的目光,真的好不忍心就这么打发他走人。想想这么出色的一个孩子,只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就无法正常地实现就业当时的我,好遗憾自己不是一个私企的老板!

    我强硬着一颗不忍的心一个劲地催促着他快点快点,要不赶不上最后一趟车了。

    我俩一路小跑着上了专程送他的小车。

    又是在我的催促下,小车司机加快了车速行驶着。

    那本来就不远的汽车站,在我焦急的情绪里,仿佛距离被拉长了许多。当我终于把阿亮塞进了去他那座城市的最末一班车时,他还没来得及找好座位,车一调头,便很快消失在我的目光中。

    送走阿亮以后的那一段日子,我没有因为很顺利地将他打发离去感到轻松,反而时时深陷在内疚与自责中不得自拔。

    当天晚上我发给他一条短信,想知道他是否平安抵达,并真诚致歉。

    阿亮到家后,随即回一短信:

    “已到家放心!不用担心,我已经习惯了。”

    那一夜,我严重失眠。

    后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再回我的短信。我却一如既往地坚持着给他的问候与鼓励。因为阿亮妈妈在电话中哭着告诉我,说他自回家后,就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成天不说话,也不见人,她非常担心。我也是。

    我知道这一次给阿亮造成的伤害是致命的。如果没有我的失误,就不会有这次伤害。所以那痛,何尝不是自己在感同身受着?

    最无奈的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在发生,我却没有办法去弥补,从而也无法让自己从中解脱。

    上苍对我的惩罚是,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耳边,常常会回响起他的那一句: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那双渴望的眼神,分明寄予着无限的希望

    只要闭上眼,眼前总会晃动着他那虽畸形却十分灵活的身影。那身影,在我无情的催促下,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便提着那个大皮箱,一直跟着我快速地奔跑着、奔跑着